冒頓信心百倍。
除了臧衍在河套布下的暗線外,他還得到了一個“意外”的好消息。
一向身體強健、喜歡四處巡視的秦國神武王李原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在人前顯現了,有傳言說,李原極有可能得到重病,現在究竟是生是死還不得知。
長安城。
從七月份開始,整整一個夏天,神武王府的大門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啟,緊閉的門扉、還有守衛在門口的神情嚴肅的禁衛軍士兵,都讓長安的民眾感到了不尋常的氣氛。
“武王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幾個月沒有見到他出現?”
“聽說,武王病倒了,還是那種會傳染人的瘧疾,你沒有發現嗎?前一陣子,丞相府緊急下了詔令,征調各郡的醫師到關中前來。”
“這,武王要是有一個三長兩短,我大秦豈不要糟糕,不要說北方的匈奴蠻子,就是國內也才剛剛安定,在大江以南,還有殘楚的勢力在頑抗著。”
一聲聲的疑問,漸漸的籠罩在長安百姓的心頭,在一天天的不安之中,他們分外的渴望神武王府的大門會有一天突然開啟。
九月四日。
從河套疾奔進入長安城的斥候快馬的到來,終于打破了都城的沉寂,負責神武王府守衛的秦將曹信迎出門外,將滿頭大汗的斥候接了進去。
讓人奇怪的是,這名送信的斥候在進去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而接下來,神武王府中進進出出的人明顯增多了起來。
“武王,難不成是真的不行了?”
“這怎么可能,武王正當年輕,身體強健,又怎么可能突然重病不治——!”長安坊間。人心惶惶,各種流言開始不間斷的傳揚。
諜影重重。
給冒頓送回這一利好消息的,是被匈奴收買的西域商賈,長安的繁榮在帶來數不清的財帛的同時,也讓清查敵方的暗間變得困難無比,在這方面,閻樂的治靖司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一些疑點頗多、并在言語間有可疑跡象的胡商,已經被冶靖司列入到了監視范圍。
感受到緊張氣氛的匈奴暗間們,在傳遞出“緊急”情報的同時,紛紛長出了一口氣。對于他們這些又為賈又為諜的商人來說,完成匈奴人交辦的事務,是不得己的舉動,而作為一個成功的商賈,他們還需要為自己多多考慮。
天高海闊,既然李原已經不能再有效治理這個國家,那么接下來秦國內部必然會動蕩不寧,而對于身懷巨量財富的胡商來說,選擇一處安寧的地方就是最緊要的事務。
李原真的病重了嗎?
答案謎團重重。在這段時間內,秦國的國政、軍事等各方面又在有條不紊的運轉著,似乎看不出李原缺席有多大的影響。
在秦國朝中重要官員中,李政、陳平等人俱在。至于象兵造次師彭勝這樣的技術型官員,在與不在似乎沒有多大的影響。
匈奴人的異常動作,隨著各部落的大舉南下,而漸漸的失去了隱蔽性。當然,在完成初步的戰略動員后,冒頓對于秦國能否察覺到他的意圖。已經不再有多少的顧忌。
大軍調集。
以這個時代的動員能力,至少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而一個半月后,匈奴大軍早已經飲馬陰山、占領了秦國的這片豐饒草原。
河套形勢日緊。
九原至長安的馳道上。驛馬來往不歇,匈奴人從漠北過翰海大漠,經龍城,前哨出現在了陰山一帶,秦軍斥候雖然無法探知確切的消息,但從黃羊群、野馬群的異常遷涉中,經驗豐富的斥候們還是察覺到了變化。
臧衍在邊境的秦軍中發展眼線,同樣的,匈奴人中間,秦國也有他們布下了棋子,在白廣季為軍情司主管時,秦軍斥候主要刺探情報方式,就是假扮商販或其他小部落的族眾,混入匈奴各部。
在蒙虎繼任接管軍情司之后,這位對北方情況更為熟悉的秦軍將領,除了繼續沿用白廣季的做法外,還派出了數個小隊的斥候兵,出長城邊塞尋覓匈奴人的蹤跡。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相比從匈奴人那里打探到的情報,蒙虎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斥候們真實看到的東西。正是由于他的這一份謹慎,讓秦國在匈奴人的故布疑陣面前,沒有完全的喪失應變的時間。綜合多方的情報,分析出匈奴人可能來犯的九原軍情司,一面急速向駐防邊境的秦軍諸將傳報,一邊飛速的向秦國的中樞所在長安報送。
秋高馬肥。
正是狩獵的大好時機,匈奴把秦國作為了狩獵的目標,而在秦國的邊城高闕城,守衛城池的秦將王喜卻把南遷的一群黃羊當作了目標。
草原上的黃羊經過了一個夏天的滋養之后,漸漸的膘肥體壯,有的母羊肚子里還孕育了新的生命,這個時候的黃羊肉食最為結實,也最為可口。
高闕城外。
一隊秦軍騎兵正在追逐著一群奔跑的黃羊群,秦騎的手中,持著制式的青銅機弩,這種平端連發的秦代“機槍”武器威力巨大,不過,隨著更為堅韌的鐵制兵器出現,青銅弩的缺點也日漸暴露了出來。
一支弩的制作,需要有技術精湛的工匠精心打造,中間的過程容不得半點的差錯,這也是秦弩上刻錄有工匠姓名的原因。換句話說,制弩的合格率不高,才是秦青銅弩最終退出戰場的主要原因。
如今,秦國三大兵造中,唯有酈山一處,還保有青銅弩的制爐,而其它的兩處,都已轉而生產鐵器。
秦軍之中,論及青銅弩使用最為得心應手的,就是守衛河套的這支邊軍部隊,秦軍中的弩騎兵部隊一旦沖鋒起來,其威懾力遠遠的超過匈奴人散落的弓箭,有一次次成功的經驗和戰績佐證,邊軍將士對于匈奴人并不懼怕。
高闕是陰山長城一線的重要城池,它是護衛河套平原的屏障,秦國在這里駐扎有七千名邊軍將士,同時,守將更是王離的至親表弟:王喜。
邊軍實力日弱。
王離這個秦軍中堅,其地位也漸漸被王尚、韓信等人所取代,與此同時,在蘇角調離邊軍、楊翁子被迫出走燕地之后,邊軍內部非王系勢力漸漸衰落,王離趁此機會,將王喜等親信扶植了上來。
王喜此人,個性陰郁,在邊軍將校之中,頗有些特立獨行的意味,他不僅與蒙虎這些蒙系舊將不合群,和蘇角、楊翁子這樣的軍中宿將也不對盤,若不是王離護著,王喜只怕早就被排擠出邊軍了。
生靈法則之下。
原本生活在大漠深處的黃羊群,被匈奴大軍驚擾,離開了原有的棲息地,向著南方長途遷涉過來。
如果王喜警惕性強的話,是能夠從黃羊及其它動物異常情況中發現端倪,但很可惜的是,王喜在軍事上的能力不足,盡管在三天前,他就接到了駐河套一帶的軍情司轉送來的緊急軍報,但未經實戰考驗的他并沒有多加的在意。
匈奴人來犯!
這幾年來,匈奴人在秋天的時候,都會試圖南下河套,劫掠秦國的牛羊人丁,但他們就沒有真正的成功過。一個月前,王喜還帶著一隊秦騎將一個依附匈奴的原樓煩小部落殺得狼狽而逃過。
翰海。
方圓數千余里,其位置就在匈奴王庭翰難河與陰山、河套之間,這里所稱的“海”,并不是大湖大澤,而是廣袤的大沙漠,由漫漫黃沙形成的沙海。
這片大漠的存在,對于匈奴人來說至關重要。如果不是翰海,當初秦國的弩騎兵就不只是前探北出二十余里,依照蒙恬的性子,只怕早就殺到了匈奴人的王庭了。當然,從純軍事層面的因素考慮,翰海對于秦軍來說,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匈奴人要穿過茫茫的大沙漠,再往南進攻秦國邊境,其后方的補給就會變得相當的困難。
惡劣的自然環境,在給予人保護的同時,也讓人麻痹大意。
為了破秦一戰。
冒頓不惜逼使左、右賢王的匈奴別部進攻秦國的河西郡、燕北郡,至于放棄大月氏這樣的臨時同盟者,則更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秦軍的注意力,被牽扯到了東、西兩翼,位于河套的秦邊軍漸漸的成為了一支孤立無援的部隊。
復奪河套。
大單于冒頓在王庭發布了南下第一階段的總動員令,草原各部齊齊響應,赫連壁的部落更是自告奮勇,領令擔當進攻秦國河套、陰山一帶的先鋒部隊。
九月中旬。
赫連部落三萬將士順利穿過翰海,到達翰難河支流弓盧水的發源地,在這一片小小的綠洲上,有一座匈奴人臨時的營地,龍城正營。
龍城的存在。
除了匈奴權貴中的少數人之外,并不為許多人知曉,這是冒頓兩年沉寂中暗伏下的一招暗棋,現在,終于派上了用處。
赫連壁駐軍龍城已有五日,由于匈奴人擅野戰而不擅攻堅,所以,為了順利的拿下高闕城,他已經數番派出小股部隊誘導城內秦騎出擊。
王喜前不久,剛剛打敗的那個匈奴部落,正是赫連壁故布的誘餌,而現在,隨著王喜這條大魚一次次忘形的咬住餌料,赫連壁覺得,擊敗秦軍、攻陷高闕城的時機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