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部落兵發河西。
李仲翔、甘勇等秦軍將領則布下天羅地網,張網以待匈奴人的自投羅網,然后,戰場形勢的變化卻并不是簡單的布局所能夠左右的。
吃一塹長一智。
在焉耆山、居延海一帶游牧過的呼衍部落對于河西地形地貌甚是熟悉,盡管蒙虎布下的間作使出了渾身的解數,試圖想讓呼衍邪相信,秦軍主力遠在天山一帶,但吃過一次苦頭的呼衍邪卻并不相信。
從六月間到八月末,在整整的三個月里,右賢王呼衍邪率領著他的部眾不停的轉戰在河西各處,他們就象一群到處流浪的狼群,到處撕咬著一切可以下口的獵物,就連剛剛抵達祁連山一帶不久的白羊部落殘眾,也成為了他們攻擊的目標。
幸好,晉希在白明應的事先警示下,率領部眾遁入祁連山深處,在這種情況下,甘勇好幾次都差一點想要放棄在敦煌設伏的預想。幸好這個時候,蒙虎的軍情司開始發揮作用,滲透進呼衍部落的秦國暗間不時的傳回敵方動向的消息,讓秦軍不致于陷入更為被動的局面。
河西之戰。
漸漸的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駱甲騎軍追擊大月氏的步伐,則因為大月氏人的瘋狂潰逃而有些騎虎難下,繼續追擊下去消耗軍糧輜重無數,而若是不追擊的話,一旦讓大月氏緩過勁來,秦國在西域就有可能面臨大月氏人與匈奴人的雙重威脅。
整個大秦的西部,正在卷入越來越多的勢力,白羊部落、大月氏部落再到呼衍部落,在這場瓜分地盤和勢力范圍的激戰中,不管是晉希、還是大月氏王,又或者呼衍邪,其實都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枚棋子。
競技臺上,秦匈兩個巨人角力。象白羊部落這樣次一等勢力,則在雙方的角力撕殺中,漸漸淪為犧牲品。
真正的執棋之人,是居于漠北的冒頓,還有在長安城內守御關中的李原。
近兩年來,作為匈奴的王者,一向殺戮果斷,在戰場上鮮有敗績的大單于冒頓表現的很低調,除了求婚鬼方巫王晉希被拒,在羞怒之下率領騎卒追殺白羊部落外,冒頓似乎有意在回避與秦國的沖突。
漠北距離匈奴與秦邊境有五百余里,沿途除了荒漠就是無人煙的所在,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秦軍要想北上尋找匈奴王庭幾無可能,而熟悉地形地貌的匈奴人想要攻打秦國邊境的話,卻是一打一個準。
在有利的地形條件下,冒頓的本部精卒連續兩個冬天都沒有越過陰山一線,這也讓不少信奉武力掠奪的匈奴部落感到分外失望。冒頓的部落可以依靠掃蕩更北方的北海一帶蠻部壯大自己,而其他依附的部落則沒有這樣的實力。
南下!!
這些年來,已經是相當一部分匈奴人習慣了的一種生存方式。
只有依靠從中原農耕民族那里劫掠的物資、財帛,匈奴部落才會強大,才能渡過一個個艱難的冬天。不然的話,他們只能相互殘殺,用吞并比自己更為弱小的部落,來讓自己一方獲得生存下去的機會。
“大單于難道是被秦人打怕了,害怕再吃敗仗,損了他的威名吧!”
“大單于雖然厲害,不過,聽說南方秦國的那個什么神武王更加的可怕,這個人心計智慧都是南人中的智者,那些敢于反叛的人,如今都被剿滅了。”
草原天高地闊。
諸個部落食草而遷涉,唯強者稱王,就算是貴為單于,也要接受自然的法則。
雖然在明里,還沒有人敢對冒頓提出質疑,但在私底下,隨著時間的推移,質疑之聲也在漸漸的流傳。對于這些質疑,冒頓的反應讓人感到齒冷心顫,雖然他并沒有正面的斥責,但很快那些發聲質疑的人,就被一個接一個的清理掉了,連同他們的部落在內,消失在大草原茫茫的天地之間。
九月初。
翰難河畔。
匈奴單于王庭周圍,越來越多的部落從四面八方趕來,一隊隊散布于草原四方的匈奴勇士們,大聲的叫喊著,并擺出各種孔武有力的姿勢,試圖震懾對手,在這一過程中,部落之間的小規模沖突更是不斷發生。
單于穹廬王帳內,冒頓蓄著長長的胡須,穿著件柔軟的從南方流入匈奴地的絲綢長袍,焦黃色的臉頰上顯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對深褐色的倒三角眼睛里泛著幾分的得意,在王帳之中,和冒頓有著相似打扮的匈奴人不少,他們都是一些大部落的首領。
夏天還沒有完全過去。
對于匈奴人來說,炎熱是他們最不能適應的天氣,相比悶熱的皮裘,這種從南方販運來的絲織品穿在身上光滑細膩,就象美貌女子的皮膚一樣,讓人愛不釋手。
這次聚會,冒頓的親信部落首領、當戶,一應到齊。他們已經從私下的渠道得到消息,大單于冒頓這一次,已經下了決心,要率領他們南下攻秦了。
在兩年的準備時間里,冒頓通過討伐白羊部落及阿爾泰山一帶的塞種人,為部落換來了渡過嚴冬的所有物資,包括凍餓而死的人丁、還有成群的牛羊。他的王庭一直滯留在翰難河畔積蓄著力量。
經過隴西、河西、燕北三個回合的試探之后,吃了幾次暗虧的冒頓這一次表現得很是謹懼,他首先授意須彌布通挑唆大月氏人與秦人之間的戰事,然后,又逼迫右賢王呼衍邪的南匈奴進攻河西,命令左賢王丘力金的余部進攻燕、代。
秋高馬肥,炎夏即將過去,北方的草原漸漸的不能供養匈奴人的戰馬牛羊,而奪回被秦人占領的南方牧場,對于匈奴部落來說,至關重要。
匈奴人的牧場。
因為氣候的不同,分為南、北兩個不同的區域,這種情況和非洲大草原上旱季與雨季交替,成群的食草動物大遷移原理是一樣的。
氣候漸漸轉冷,九月初的天氣,還處于溫暖多雨的情形,而一旦再過十來天,西北風吹起,并隨即帶來第一次大范圍的降溫,翰難河、弓盧水一帶的草原就會曰漸的沙化,青草不再生長,露在地面上的草莖只稍稍冒出了一個小尖,這樣的草場并不能給予牛羊、戰馬提供足夠的食物。
這個時候,匈奴人就會選擇到南方的牧場放牧,這些牧場集中在河西的焉耆山、祁連山、居延海、河套的九原以及燕北的漁陽、襄平一帶,只是這些年來,河西、河套、燕北等地先后被秦國占領,匈奴人每年就象渴望喝到馬奶酒一樣,渴望著有一天能夠打回南方去,能夠出現在青草甸子上,的奔跑。
為了民族的生存。
為了讓大匈奴的勢力再一次擴大,為了擊敗一生的對手:李原。
冒頓必須一戰。
在翰難河一帶,已經集結了約二十萬的控弦勇士,這些來自漠北甚至于更北方的北海附近的北匈奴人,嗜血好殺,完全與南匈奴那些漸漸被秦人同化的部落不同。
王帳之中。
除了眾多的匈奴人之外,出人意料的是,來自燕地的南人臧衍也位于其中,這個當年燕王臧荼的大兒子,在叛逃之后即得到左賢王丘力金的重用,不過,在發現了丘力金漸漸失勢之后,臧衍迅速的投靠了更為強勢的單于冒頓。
今天,臧衍接受冒頓的委托,負責向匈奴各部的首領、當戶,解說秦、匈邊境一帶的戰況態勢。
“大單于,諸位賢王,將軍們,曰前,須彌曰逐王來報,呼衍部落在河西一帶數月,并沒有與秦軍主力部隊遭遇,如今他們準備進攻河西重鎮敦煌,只要攻下那里,秦國的西域部隊就失去了所有的輜重。另外,在燕北一帶,左賢王一部也正越過秦國的長城,進攻秦國的馬邑一帶——!”
臧衍很興奮,冒頓這次以左、右賢王的部眾同時對秦發動進攻,這一主意正是來自臧衍的出謀劃策。
作為一個南人,他對秦國長城以南的地理、人文、軍事等情況,比漠北一帶久居的冒頓要清楚的多,也正是因為他的,讓秦國因為邊境線過于漫長而暴露出的兵力不足劣勢更加的明顯。
“根據潛入秦國的間作回報,如今,秦國的注意力和兵力,都被吸引到了這兩個地方,在我們的正面,河套、陰山一線,只有原先秦邊軍的約二萬余人,這些邊卒在經過了多次失血抽調之后,其戰斗力大大下降,已無當年秦國邊軍精銳的樣子。所以,從多個角度分析,我們目前最為適合的進攻目標,就是河套一帶。”
臧衍清了清嗓子,大聲的解說著,狹長的眼睛里,流露出陣陣的欣喜,在這樣一場關系重大的戰略會議上,冒頓授意臧衍來解說,這正說明了冒頓對他的無限信任。
這些關于邊軍的情報,并不虛假,臧衍在燕地之時,就負責刺探秦國邊軍的情報,其中的暗探現在就潛伏在邊軍之中,象高闕城、九原城等幾處關隘將校的個姓、能力、喜好,臧衍都有專門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