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秀打了三天,輕輕松松把地塊開了出來。
李伴峰從孟玉春的地界上雇了幾個人,幫何玉秀搭房子,又從廚子那里買了酒菜,在帳篷里擺了一桌,給何玉秀慶功。
何玉秀抱起羊頭啃了一口,連聲贊嘆道:「這廚子手藝是真好,廚修不常見了,如果不是新地的種,我真想把他帶回綠水城去。」
終究是名門之后,何玉秀雖說莽撞,但見識不少,能吃出這酒菜的來歷。
吃喝雖說滿意,可看著正在搭建的木屋,何玉秀微微皺起了眉頭:「兄弟,我真要在這常住?」
有外人的時候,何玉秀叫李伴峰兄弟,這是兩人約定好的。
長葉的找成了短葉的,帶花的找成了帶刺的,好不容易找對了一棵人參,這群笨蛋不會挖根,把葉子給我帶回來了,這能有什么用?」
「這是好東西呀!」何玉秀盯著白菜人前前后后看了幾遍,忍不住贊嘆道,「跟真的一模一樣。」
「這個好說!」張萬隆當即拿了一小袋種子,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讓他動,「白菜人」也聽不懂命令。
白菜幫子很脆甜,但和西瓜一樣,澀的厲害,澀的李伴峰發了一身汗,汗水之中有股白菜的腥味。
「有了車站,我就能停車了。」隨身居給出了回答。
「相公呀,你這可讓小奴為難了,你這地界還這么偏遠,假如相公去了綠水城,地界上出了事,就算相公有所感應,也跑不回來,
「不一樣,在車站停車,叫正常停車,在別的地方停車,叫臨時停車。」
「說錢就外道了,我想交你這個朋友,這種子送你了。」
一里地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了金山和農田,張萬隆還專門做了個花園。
「修個車站有什么用?」李伴峰不明白隨身居的意思。
何玉秀勾了勾油桃的鼻梁,笑而不語。
張萬隆種了幾畝莊稼,不是給人吃的,專門給異怪吃的。
李伴峰想了許久,想起了當初對付西瓜人的經歷。
「這有什么區別?」
何玉秀碰了碰白菜人的衣服:「他身上還穿了個白褂子,七哥,這是你給他準備的?」
種出來什么樣的果子,得看用誰的血來育種,
這種子入土之前,得喝一滴血,喝了誰的血,結出來的果子就像誰。」
「跑!」
怎么變成白菜了?
不應該是茄子么?
難道說茄子人和白菜人的功能不一樣?
李伴峰用刀子把白菜剖開,白菜里鉆出一名男子。
現在他是七層宅修,身上有安居樂業的技法,長時間不回家,運勢會受到嚴重影響。
張萬隆開辟的地塊看著確實不像新地,一里方圓的地界阡陌縱橫,莊稼長得十分茂盛,地還沒開出來,已經被他經營的井井有條。
人是能回來,但鑰匙回不來,去了地塊,李伴峰在短時間內回不了家。
「你在哪不能停車?」
油桃知道何玉秀可能和李白沙有些私事要說,找個借口離開了帳篷,何玉秀壓低聲音問道:「綠水城那邊有消息么?」
李伴峰喊一聲道:「走!」
他們身后背著背簍,背簍里有各式各樣的草藥。
李伴峰帶上一份酒菜,送進了地塊,給兩人道喜,兩人正忙碌著,一時還顧不上吃飯。
李伴峰提著食盒,暗自慨嘆,不管廚師的手段有多高明,酒菜的香氣終究比不過金 山的威勢。
唱機用唱針挑起一粒種子,觀察片刻,似乎看出了特別之處。
張萬隆笑道:「七爺真會說笑話,都和我長得一樣,你種它還有什么用?
這些異怪可不是來生事的,他們是來吃飯的。
李伴峰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么好辦法。
李伴峰帶著種子回了隨身居,拿出其中一粒,放在了桌子上,擰開含血鐘擺的螺絲,在種子上灑了一滴血。
何玉秀也發現了問題:「這好像不是衣服,摸著像白菜幫子。」
「辦法有,在這修個火車站。」
你不想留在地界上,還想管地界上的事情,這種兩全其美的法子,小奴實在是想不出來。」
油桃在身邊道:「姐姐,有什么話,跟我說唄。」
何玉秀自然不怕這棵白菜,一拳把白菜腦袋打個稀爛。
他不知道恐懼。
何玉秀點點頭道:「海欽做事狠,把旁枝的狠人都收拾掉了,旁枝聽話了,可等真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們也是真不中用,沒有一個能頂事的,
如今海欽走了,海生在外州,我要再不露面,何家估計就要完了。」
「區別就是,臨時停車,車門是關的,在車站里停車,車門是開著的。」
李伴峰看向了張萬隆的地塊,看著農田里茂盛的莊稼,喃喃自語道:「確實是個麻煩事,可這也確實是個好東西。」
「躲在新地里也未必安全,」何玉秀看向了帳篷外邊,「耕修我見過不少,這么邪性的我可是頭一次看見,你看看他那地塊,看著都不像新地了。」
白菜人緩緩邁步前行。
李伴峰回隨身居睡覺去了。
李伴峰用鐮刀拍了拍「白菜人」的臉,「白菜人」毫無反應。
花叢之間,擺上一張飯桌,這一頓吃的就有味道了。
「好厲害的手段,這手段有大用處!或許能,或許能…」
何玉秀嘆口氣道:「年輕的時候,我就不愿意來新地,這地方總是黑漆漆的,會說話的飛禽走獸一大堆,會說話的人倒沒幾個,時間長了,真能把人活活悶死。」
摸著不真實,但看起來沒破綻。
李伴峰把種子埋在了何玉秀開辟出來的地塊上,他沒有張萬隆的技法,這東西長得慢了不少,等了一個多鐘頭,根須剛剛長出來。
張萬隆搖頭道:「我們 不是置地來了,我們來這真是為了修行,地界開多了,人氣要是上不來,這不等于給人家地頭神添堵么。」
李伴峰拿著種子道:「這東西種出來之后,都和你長得一樣么?」
「就要一滴血。」
就這種子的功能而言,一千個大洋當真不貴,甚至可以說便宜的離譜。
「殺!」
好在何玉秀見多識廣,看到旁邊被剖開的白菜,再看看這個目光呆滯的人,意識到這應該是那個邪門耕修種出來的。
李伴峰點點頭:「如果留在咱們手里,那確實是好東西。」
白菜人不回答,貌似他也不能說話。
李伴峰還真通過羅正南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壞消息是關防使依舊針對何家,何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好消息是何家各脈沒有挑事的,家門里邊暫時還算太平。」
第二天下午,三天的時間到了,張萬隆開荒成功,結果毫無懸念。
白菜人立刻加快了腳步。
白菜人朝著李伴峰轉過了臉,似乎對李伴峰有所感應。
「這類種子能賣我一些么?」
李伴峰又對 「白菜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根子不用再拿著勺子和叉子到處找淘金,眼前就有成堆的金山供他取用。
「行,這份誠意我記下了,種子我先收下,明天把錢送來。」
話說的沒毛病,事情做的也沒毛病。
李伴峰道:「你要是露了面,直接栽在了關防使手里,何家豈不是完的更快?」
「或許能什么?」李伴峰不明白娘子為什么這么興奮。
娘子頓了頓唱道:「喂呀相公,小奴一時胡言亂語,相公不必在意。」
何玉秀甩了甩手上的白菜汁,對李伴峰道:「七哥,不能小看了這白菜,一棵兩棵還好對付,要成千上百還真是個麻煩事,要是再多一些,到了上萬的數目,在普羅州應該能橫著走。」
「那又能…你等等!」李伴峰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我在這塊地界上修一座車站,你可以把我帶過來,還可以不把車門關上。」
張萬隆一笑:「換做別人,給多少錢我都未必肯賣,但七爺你不一樣,你什么時候找我來買,這個成色的種子,都是這個價錢。」
可剩下的白菜身子還在何玉秀身上撕扯,何玉秀揮起拳頭,把這「白菜人」徹底打成了爛菜幫子,哪怕剩下一點殘存的肢體,這白菜人都要和何玉秀廝殺下去。
李伴峰地界上的兩面羊、無頭牛、驢頭蛆、八腳兔來了一群又一群。
回到隨身居,李伴峰坐在床邊發呆。
何玉秀搖搖頭道:「這東西要是不會動,可就沒什么用處了。」
他用刀子割下來兩片白菜幫子,嚼著吃了。
用處貌似也不小。
李伴峰道:「這價錢是不是出的太低了?」
張萬隆搖頭道:「也就能干點粗活,七爺,你看看這簍子里藥材,十之八九都不能用,
吃飽喝足,張萬隆和根子各忙各的,李伴峰在地塊上轉了一圈,地里都是正經的莊稼,之前種出來的那些茄子版的「張萬隆」也都不見了。
唱機問道:「喂呀相公,又有什么事不痛快了?」
「這袋種子要多少錢?」
張萬隆點頭道:「七爺這話說的爽快,既然誠意要給,我也不多問你要,這袋種子一千塊大洋。」
李伴峰點點頭:「少說得住上幾個月。」
白菜人轉身沖向了何玉秀,因為除了李伴峰,在場只有何玉秀一個人,李伴峰身上有白菜的味道,白菜人不會向白菜動手。
喝過兩杯酒,李伴峰問張萬隆:「憑你這本事,再開個三五里的新地,也不是問題吧?」
次日清晨一看,地里長出來一顆一米多高的白菜。
李伴峰道:「我不想一直在新地待著,但地界上有些事必須仔細應對,一旦有變數,得回來看上一眼。」
張萬隆笑道:「七爺,這不是吃飯的地方,您稍等片刻,我另外收拾個地方。」
這人她認識,這是江相幫汽水堂的一名弟子,死在了李伴峰手上,臨死之前,被含血鐘擺吸了不少血。
李伴峰反復對比著這些種出來的「張萬隆」,發現他們和原主稍微有些差別,但不仔細觀察,倒也看不出來。
一旦地界上有感應,用自己意念,直接讓隨身居帶自己回地塊?
李伴峰搖頭,他沒給白菜人準備任何衣服,褂子和褲子都是他從白菜里帶出來的。
那些茄子人都哪去了?
李伴峰即將走出地塊時,看到有幾個「張萬隆」回來了。
李伴峰搖頭道:「我不憑白收人東西,你要不開價,那只能原物奉還。」
何玉秀剛從 帳篷里出來,準備洗漱,見了這名男子,她差點動手。
張萬隆給他們的種的莊稼無毒也無害,而且相當可口,讓他們吃這些莊稼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他們一邊吃,一邊給小根子制作調金汁的用料。
李伴峰看了看真正的張萬隆:「看來你種的好東西不光能解悶,還能干不少活計。」
隨身居猛然一顫,蒼老的聲音在李伴峰耳畔響起:
李伴峰訝然道:「只要一滴血就行?」
「只要在正常的停站時間內,車門都是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