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葉慈?
這多時日沒見,李伴峰都快想不起肖葉慈的長相了,可她這口腔調,李伴峰還真沒忘。
“恩公啊,快跟我走,別在這村子里待著,要是讓圣人找到你,可是不得了的呀!”
肖葉慈拉著李伴峰進了山坳,在一座山洞里,李伴峰看到了肖葉慈的閨女陸春瑩。
除了陸春瑩,他還看到了幾個孩子,從四五歲到十二三,大小不一。
“恩公啊,你是怎么來到這地方的?”
怎么來的?
這事沒法說。
李伴峰道:“先別問我,你們娘倆是怎么來的?”
肖葉慈低著頭,紅著臉道:“說出來不怕恩公笑話,我是帶著囡囡來這求學的。”
李伴峰真就笑了:“來這種地方求學?剛見面時,我記得你挺有見識的,怎么能做出這種荒唐事情?”
沒等肖葉慈說話,陸春瑩在旁邊開口了:“要不說她是嘴修么?說到底,也就嘴上功夫厲害!”
肖葉慈怒道:“死丫頭,說話又沒大沒小的,恩公啊,我來這個地方,是想帶囡囡學些真本事的,自從藥王溝一別,我們母女經歷了不少事情,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提起…”
“不方便就不要提起,說重點,你們是怎么來的?”
“我們母女為了躲避仇家,四下流浪過一段日子,這段日子過得擔驚受怕,說到底就是因為修為不濟,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個可憐蟲,人家隨便一腳就能踩死的呀,
后來我打探到一個消息,有個地方是修行的絕佳之地,無論哪個道門,在這里都能迅速增進修為,
這個消息是我從朋友那里打探來的,我那位朋友原本是相當可靠的…”
陸春瑩冷哼一聲,把話茬接了過來:“是呀,相當可靠,我媽那位朋友是江相幫的,騙了我們兩百大洋,把我們拐到這地方來了。”
李伴峰一怔:“你們和江相幫有來往?”
從到普羅州第一天開始,李伴峰對江相幫的印象就極其惡劣。
肖葉慈瞪了陸春瑩一眼:“不要胡說的呀!恩公啊,當時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江相幫的人,要不然我絕不會上她當的呀,
等被她拐到這里,聽了那么多圣人的傳說,我起初還真以為來對了地方,結果囡囡在這里什么都沒學到,還挨了不少打,我一看狀況不對,就帶囡囡逃出了村子。”
陸春瑩看著肖葉慈道:“媽,別給自己臉上貼金行么?你挨的打比我少么?要不是我腳步快,伱自己還未必逃得出來。”
“死丫頭,別總跟我頂嘴!”
李伴峰看了看其他的孩子,問道:“這些孩子都是跟你們一塊逃出來的?”
肖葉慈點點頭道:“他們有的跟我們一樣,是被拐進來的,還有的是被父母送進來的,
但他們都不是當地人,當地的孩子是不會跑的,他們不敢跑,也不想跑。”
李伴峰被繞暈了,這地方的人員構成還挺復雜。
“你先告訴我,這地方叫什么名字?”
“恩公還不知道的么?這座村子叫敬德村的呀。”
“不是說這座村子的呀,是說這個地方的呀!”李伴峰覺得說話有些吃力。
“哪個地方?”肖葉慈有點理解不了。
“就是從那座最高的山,叫圣賢之峰,一直到這座村子,這一片區域,叫什么地方?”
肖葉慈搖頭道:“這不是同一個地方的呀,敬德村是敬德村,圣賢峰是圣賢峰。”
她回答的非常認真,但這不是李伴峰想要的結果。
“圣賢峰難道和敬德村沒有關系么?”
“關系是有的,圣賢峰的圣人派出了幾十名弟子,到周圍幾十座村子里講學,這幾十個村子都日夜感激圣人的恩惠,
可我們不是這些村子里的人,待上一段日子,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
李伴峰道:“跟著這些圣人弟子,能學到什么東西?”
肖葉慈搖頭道:“學不到什么正經東西,一開始是教認字,囡囡原本就認字,這個不用學的,
后來又教一些圣言圣訓,聽來聽去,都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囡囡有些地方聽不明白,問了他們幾句,他們抬手就打人,還說囡囡心不誠,這輩子也都成不了圣賢弟子的呀。”
學了幾個月,什么正經東西都沒教,李伴峰問道:“要學到什么程度,才能成為圣賢弟子?”
“那就難說了,尋常人,十個有九個一輩子都成不了圣賢弟子,他們說了,想成為圣賢弟子,要看機緣的,要有誠意,要有恒心,等上十年八載,都不在話下。”
“你看出他們是騙子,所以就帶著這群孩子逃出來了?”
肖葉慈低下頭道:“我也不敢說他們就是騙子,但我覺得他們不是什么好人,這些孩子都是想逃的,也是有膽子逃的,我就把他們帶上了。”
李伴峰皺眉道:“這地方離村子不遠,村子里的人就沒過來找你們?”
肖葉慈搖頭道:“我們原本也不是村子的人,他們也不想理會我們,這兩天實在找不到吃的,我想去村里弄一點,就遇到恩公你了。”
“弄一點?”
肖葉慈紅著臉道:“就,就是,偷了,孩子們要吃飯,我,我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
陸春瑩哼一聲道:“我腳步快,還不如讓我去,等著你弄吃的,我們都得餓死。”
看著一群面黃肌瘦的孩子,李伴峰問道:“你們逃出來多久了?”
“有一個月了。”
“都一個月了,還在這地方待著,就沒想著出去?”
“恩公啊,出不去啊,我記得來時的路,可往回走,卻走不出去了,
這一個多月里,很多路我們都試過了,沒有一條路能走出去,繞來繞去都在這幾座山里邊呀!我們怕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呀!”
“能出去。”李伴峰到了山林里,獵了一頭鹿,交給了肖葉慈,讓她先給孩子們吃了一頓飽飯。
等眾人睡下了,李伴峰回了隨身居,問起了唱機:“娘子,圣賢峰是什么地方?”
娘子思索許久道:“沒聽說過這地方。”
洪瑩冷笑一聲:“孤陋寡聞,圣賢峰這地方,我是知道的。”
娘子噴吐一團蒸汽道:“你說來聽聽?”
“憑什么說給你們聽?除非你們把我放出去!”
哐啷啷 娘子打著鑼鼓家伙唱道:“賤蹄子,在我面前耍這心思,你也不知道害臊!”
洪瑩默然不語。
唱機哼一聲道:“相公,莫要信他,她也不知道圣賢峰這地方。”
李伴峰很是無奈:“我在這困了整整一天,始終走不出去。”
娘子道:“喂呀相公,圣賢峰應該不是真名,這地方到底什么來由,相公還是得打探清楚,
相公在這迷了路,要么是地方特殊,要么是中了奸人手段,查清楚根由,咱們才好應對。”
奸人的手段。
李伴峰還真把這事情忽略了。
他一直以為是地界特殊,造成他走不出去。
現在想來,也有可能是這位圣人不想讓他走出去。
他留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李伴峰在隨身居睡了一晚,次日天明,四下找路,一直到深夜,還在原地打轉。
這比在愚人城迷路時還讓人煩躁,這地方比愚人城更讓人厭惡。
在這一天時間里,李伴峰看到一群一群孩子被所謂圣賢弟子折磨,他看到一群一群的貧苦農人,把最珍貴的收獲送到圣賢峰上。
回到山洞,李伴峰看到肖葉慈鼻青臉腫坐在火堆旁。
陸春瑩在旁埋怨道:“我說讓我去,你偏就不聽我的?”
肖葉慈搖頭道:“這事情不能讓你做,你還太小,不能讓你手上沾這些不干凈的東西。”
李伴峰問道:“出什么事了?有人找到你們了?”
肖葉慈搖頭道:“恩公昨天打的那頭鹿,就快吃完了,我晚上去村子里找吃的,被人看見了,挨了打…”
李伴峰皺眉道:“偷東西讓人抓了?你不嫌丟人么?虧你還是讀書人!”
肖葉慈聲音有些顫抖:“那還能有什么辦法呀?”
“怎么就沒辦法?”李伴峰拿出一把短刀,遞給了肖葉慈,“好好睡一覺,明天跟我打劫去。”
肖葉慈拿著刀,茫然的看著李伴峰:“恩公啊,這個…打劫就不丟人么?”
“打劫有什么丟人的?咱們是憑手藝吃飯,賺的是個良心錢。”
“這,這個有什么手藝的呀?”
“手藝多了去了!”李伴峰非常嚴肅的問道,“山歌詞會念么?”
次日天明,幾個農人推著小車,往圣賢峰上送糧食。
肖葉慈趴在亂草里,渾身都在哆嗦。
陸春瑩在旁道:“媽,你要是不行,還是讓我上吧。”
“誰說我不行的呀!你還太小,這事情不能讓你去的呀。”
李伴峰在旁道:“別啰嗦了,詞兒都記住了么?”
肖葉慈點點頭道:“記住了呀!”
“那就趕緊上的呀!”
肖葉慈從亂草之中跳了出來,攔住了幾個送糧食的農人,大喝一聲道:
“烏呀!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誰人敢說半個不,一刀一個,管殺不管埋的呀!”
李伴峰和陸春瑩同時搖了搖頭。
之前表現的挺好!
這一個的呀,多傷士氣!
幾個農人怒喝道:“哪里來的野婦人?這是給圣人送的糧食,你也敢搶?”
李伴峰從亂草里走了出來,對這一群農人道:“我是圣人他爹,這是他給應當給我的,不算搶,算孝敬,你們這份東西,就算替他盡孝了。”
好個狂徒!
“在圣人的地界,敢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想活了吧?”
陸春瑩從亂草里跳了出來,拿著刀,指著一名農人道:“你給是不給?”
這妮子有出息。
一群孩子們在亂草里揚沙子,晃葉子,充陣仗。
這群孩子也有出息!
農人還在猶豫,李伴峰拿著短刀,在眾人身邊游走一番,每個人臉上都開了一道口子。
農人們嚇壞了,撒腿就跑。
李伴峰讓肖葉慈和陸春瑩帶上一群孩子,把糧食推回去,他在路邊,接著打劫。
不讓我走,我還真就不走了。
從今往后,村民送你的東西,我全都替你收了。
我倒要看看,你這圣人是個什么成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