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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道嶺,燒麥街,云吞胡同。
一座民宅里,女主人小心翼翼打開鐵皮箱,再從鐵皮箱里打開木箱子,從木箱子里舀出兩碗米,趕緊把兩道箱子都關上。
男主人也在廚房,拿著蒼蠅拍子小心翼翼戒備。
女主人迅速淘米,趕緊下鍋,兩口子這才放松一點。
男主人擦擦汗道:“這都半個月不見蚊子了,我覺得這東西是真絕種了。”
“那誰說的準!”女主人不信,“上回那陸東俊不也說把蚊子殺絕了么?結果蚊子來了,他又跑哪去了?要不是我手快,把這點米存住了,還不餓死你個夯貨。”
男人對著女人的臉蛋狠狠親了一口:“要不說你賢惠么,你先做飯,我去街上買點香燭去。”
“買那個做啥?伱還有閑錢么?”
“多少買一點,咱們得拜七老爺,外邊都傳開了,說是七老爺治住了蟲災,家家戶戶都上香嘞,要是有心不誠的,明年蚊子還去他們家。”
一聽蚊子,女主人一哆嗦:“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
“真的,都傳開了!三道嶺那邊都給七老爺修廟了。”
三道嶺真在修廟。
烙餅村正在修廟,牛福志叫來村里唯一的工修牛小賢,皺著眉頭問道:“七老爺這神像是這咋修的么?連臉都看不見!”
牛小賢撓撓頭皮道:“俺都不記得七老爺長啥樣了,你記得么?”
牛福志也不記得:“那,那你問問別人唄,咱村就沒有一個記得的?”
“都記不得了,俺都問遍了,這不也沒辦法么!”
二道嶺,鍋盔鎮,李伴峰看到有不少人出門買香燭。
飯都吃不上了,還買香燭?
二道嶺百業凋敝,香燭鋪子倒是生意興隆。
“要不咱們也開個香燭鋪子算了!”李伴峰從早點攤買了兩碗粥,六個鍋盔,和崔提克蹲在巷子里吃。
這早點攤是鍋盔鎮第一家開業的飯攤,雖然客人不多,但老板做的用心,鍋盔的味道很好。
崔提克一邊吃,一邊習慣性的把要飯的碗擺在了身前。
李伴峰很是費解:“你又不缺錢,為什么非得要飯?”
崔提克非常嚴肅的回答:“這是對道門祖師的尊重,在我的身上的膿瘡痊愈之前,我會一直追隨他的修行道路。”
李伴峰看了看要飯的碗,又想了想綠花子的模樣,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們祖師會治好你的膿瘡么?”
“那不會,”崔提克搖頭,“雖然只見過他一面,我確信他是個狠毒的人,能治好我膿瘡的人,恐怕只有貨郎。”
“那你為什么不追隨貨郎的修行道路,推個車子,出去賣去?”
崔提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很想出去賣,可我這個樣子,會有人買么?”
在二道嶺轉了好幾天,街上完全看不到蚊子。
李伴峰買了份報紙,頭道嶺的蚊子也絕跡了。
“看來咱們把事情辦成了。”李伴峰看了崔提克一眼。
有人往崔提克的破碗里扔了幾個鋼镚,崔提克正在道謝。
把鋼镚收進懷里,崔提克拿出了些白米,放進了碗里,等了半日,沒有看到蚊子。
類似的試驗他們做了好幾次,海吃嶺的蟲災,貌似真的被治住了。
當然,最有發言權的是地頭神。
吃過午飯,潘德海的聲音傳到了耳畔:“后生,絕戶蚊子這回真絕種了,你這人雖然猖狂,但是個有德之人,我準備再送你一件東西,你打算要什么?”
李伴峰思考了一下。
一開始他是想要錢的。
可李伴峰有賺錢的渠道,這么好的機會,應該要一點更有價值的東西。
再要一件法寶,讓銅蓮花重煉?
那把扇子到現在還沒出鍋,蓮花貌似有難處。
思來想去,李伴峰想到了一件好東西:“潘老,你心頭肉還有沒有富余的?”
潘德海大怒:“無德!無良!無恥!老夫就不該理會你這狂徒!”
話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條蟲子。
拇指大小,沒有腿,白色的蠕蟲。
“這蟲子有什么用處?”
“此乃食修之至寶,腸轆蠶,是海吃嶺獨有的珍奇,食修將他吞下去,食欲大增,比身在海吃嶺尤甚,
若不想吃,可隨身攜帶,能助你在困厄之中取食。”
“什么叫困厄之中取食?”
“在無食材之地,可取食難以下咽之類為食材。”
說的這么晦澀,李伴峰又問了半天才明白。
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沒有食物的地方,可以用其他的東西代替食物。
比如說吃樹葉,比如說吃草,也可以嚼木頭,甚至沙子和石頭都可以勉強充饑。
李伴峰拿著蟲子看了半響,那蟲子在手上一動不動,都硬了。
“這不是活蟲?”
“是活蟲,只是沒醒,你把他吃到肚子里就是活的,但你不是食修,最好別把它吞下去,否則你扛不住饑餒,
東西送你了,心意也到了,后生,咱們后會有期。”
潘德海走了,李伴峰把蟲子帶在了身邊,沒過多時便餓了。
只是帶在身邊就有這么大影響?
這可真是奇珍。
李伴峰又去買了些鍋盔,自己吃了一半,給了崔提克一半。
崔提克看著李伴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伴峰點點頭:“海吃嶺的事情都做完了。”
崔提克沉默半響,忽而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因皰疹而死,我希望會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李伴峰擺擺手道:“不會有那天,你要真敢這么做,第一個死的肯定是你。”
看著李伴峰的背影,崔提克喃喃低語道:“也許那一天沒那么遠。”
李伴峰剛走沒多久,撥浪鼓聲漸漸在崔提克耳邊響起:“我這有上好的雪花膏,賣你一瓶,你要不要?”
崔提克一臉驚喜道:“能清除祖師在我身體里的力量么?”
“那不能。”
崔提克的眼神黯淡下去:“那這雪花膏有什么用呢?”
“能讓綠花子的膿血,化成一層修為。”
崔提克千恩萬謝:“我明天在胸口上紋四個字,我愛貨郎。”
貨郎沉默片刻道:“你要真想這么做,就不會有明天了。”
“海吃嶺的蟲災真治住了?”何海欽翻看著報紙,覺得十分驚訝。
他之前收到過類似的消息,還以為和之前的狀況一樣,只是暫時消滅了一部分蚊子。
何海生剛從海吃嶺回來,他證實了這一消息:“哥,這次的情況不一樣,海吃嶺的蚊子真絕種了。”
何海欽放下報紙道:“快,快去海吃嶺,把咱家那一半生意都經營起來。”
何海生搖搖頭道:“哥,你把生意都賣給凌妙影了。”
何海欽一拍腦門:“這不能作數,當初那是白菜價賣給他了,現在可不是這個價碼。”
何玉秀在旁道:“對,不能作數,我去把他影棚子燒了,把合同都要回來。”
何海生勸道:“哥,姐,凌家三兄弟沒那么好對付,這事是咱們想得少了。”
何海欽揉揉額頭道:“陸東俊被咱們打死了,桃子讓凌家摘了,我怎么覺得,是咱們被算計了?”
何家慶躺在病床上,收到了凌妙影的消息。
海吃嶺的蟲災被治住了。
“是誰做的?”
凌妙影回應道;“暫時還沒查到線索,只是在民間聽到一些傳聞,說是一位叫七老爺的神靈救了海吃嶺,海吃嶺興起了一股拜七老爺的風氣。”
“七老爺?”何家慶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怎么個拜法?是上香還是上供?”
“分地方,頭道嶺這邊只立個牌位,上點香火,
到了二道嶺,要上供,還有立神像的,
到了三道嶺,香火就旺了,有的村子甚至要給七老爺修廟。”
“神像長什么模樣?”
“什么模樣都有,有年輕的,有年長的,有丑的,有俊的,容貌各異。”
“有共同點么?”
“要說共同點,這些神像似乎都有茂盛的胡須。”
胡須?
何家慶思索許久,對凌妙影道:“去查查海吃嶺周邊新地的地頭神,查到線索,立刻告訴我。”
凌妙影答應一聲,轉而又問:“何家來收生意了,說之前賣給咱們的一半生意太便宜,想要反悔。”
何家慶冷笑一聲:“這事還用我教你?軟的不行來硬的,文的不行來武的,明的不行來暗的。”
“辦法有很多,可那是你家。”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這種事不用顧忌,老萬不是去綠水灣了么?實在不行讓他再去拜會一下我爹,
那個洋人不知下落,要是我爹身上再起了疹子,我看他怕不怕。”
病房門外,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病床。
何家慶立刻中斷了和凌妙影的聯絡,迅速進入了沉眠。
注視他的,是暗星局的治安隊隊長陳長瑞。
此刻,他正在向主治醫師詢問何家慶的病情。
“還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主治醫師搖了搖頭。
離開醫院,陳隊長上了汽車,“湯圓”尤雪寒趕緊拿出來筆記本,等待陳隊長的指示。
陳隊長掏出根煙,點上了:“還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醒,他要是沒什么事,最好趕緊給他送回普羅州,這人在越州待著,讓人踏實不了。”
燈泡回頭看了看陳長瑞:“普羅州到底是什么樣的地方?”
陳長瑞笑道:“你想去看看?你小子真該特么去練練。”
餃子鎮,三鮮村。
李伴峰展開了姚老送給他的地圖,來到了新地入口。
海吃嶺的事情辦完,他準備回藍楊村了。
剛要踏入新地,酒葫蘆突然開口:“小老弟,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說唄。”李伴峰微笑的看著葫蘆。
“我想回趟藥王溝,把海吃嶺事情告訴姚老,我不會多嘴,就說蟲災的事情,這件事情辦完了,我跟他也算有個交代,以后也就踏踏實實跟著你。”
李伴峰痛快答應道:“行啊,我也想見姚老一面。”
鐘擺在口袋里活動了兩下。
李伴峰摸了摸鐘擺,示意她不要擔心。
許多念頭在腦海里爭吵過了。
李伴峰做出的決定,是諸多念頭達成一致的結果。
李伴峰正要轉路,忽聽撥浪鼓聲傳了過來。
“叮了咣當,叮了咣當!”
“洋胰子,雪花膏,一車好貨隨你挑!”
貨郎?
李伴峰回過頭,看見貨郎推著貨車走了過來。
“老主顧,來看看,今天的好東西可不少,價錢好商量,夠本我就殺。”
“都有什么好東西?”李伴峰挺感興趣,走到了貨車旁。
“好東西有的是,這個怎么樣?”貨郎拿起了一個碩大的蝗蟲腦袋,觸須還在顫動。
李伴峰一怔:“這東西有什么用?”
貨郎笑道:“這東西用處大了,能燉湯,能煮粥,味道鮮美,還下飯,二十塊錢賣你,你要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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