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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貨郎

  看到李伴峰身體僵硬,拉車師傅往后退了兩步。

  李伴峰感覺呼吸都變得異常吃力,還沒想明白身體出了什么狀況,不遠處的巷子里,有兩個人走了過來。

  這兩個人身穿襯衫,套著馬甲,帶著前進帽,帽檐壓得極低。

  看他們是沖著李伴峰來的,車夫一驚,提起車就要離開。

  這兩人是干什么的?

  李伴峰不認識他們。

  是沖我來的么?

  還真是沖他來的。

  這是肖正功布置的人手,從李伴峰出了車站,就一直跟在李伴峰身后。

  他們的任務是殺了李伴峰,拿走李伴峰身上的銅蓮花。

  李伴峰想去摸口袋里的辣條,可他手動不了。

  其中一個前進帽從袖子里拔出了匕首,另一個男人惡狠狠的掃視周圍,示意別人不要多事。

  不能反抗,不能防衛,不能逃跑,李伴峰連動一下都不能。

  長這么大,李伴峰從未如此絕望過。

  眼看那兩人越走越近,忽聽有人在身旁說話:

  “你先帶孩子去吃點東西,然后去醫館等我。”

  那個一米九的瘦高男人,把妻子安頓在了另一輛黃包上,轉身來到李伴峰近前,左手插兜,右手將李伴峰扶住。

  看到那瘦高男子,兩個“前進帽”男子沒有立刻靠近李伴峰,他們不清楚這瘦高男子的實力,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歷。

  一個“前進帽”上前搭了句話:“并肩子,滑哪條線,碰碼報報迎頭!”

  李伴峰一愣,這是哪國外語?

  這不是外語,是黑話。

  “前進帽”的意思是:朋友,哪條道上的,說說來歷。

  猴子邱聽得懂,但沒做理會,直接無視了這兩人。

  另一個前進帽見溝通無果,開始威脅:“合子上的朋友,我們是江相幫的,

  旗號你聽過,規矩你也懂,這瓢我們摘定了,青子咬人不長眼,你腳踩寬著些。”

  道上的朋友,這人我們殺定了,兵刃不長眼,你別多管閑事。

  瘦高男子眉頭微蹙,掃了那兩個“前進帽”一眼。

  兩個“前進帽”忽然覺得心中悸動,心跳頻率變慢,幅度變大。

  咕咚!咕咚!心臟似乎隨時要碎裂。

  一個前進帽壓低聲音道:“這是個歡修!臺階(層次)不低!”

  “扯活!”另一個“前進帽”也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準備撤退。

  瘦高男子的實力,不是他們兩個能夠觸及的,沒半點猶豫,兩人轉身就走,轉眼沒了身影。

  瘦高男子也沒追趕,扶著李伴峰,直接問車夫:“你車快么?”

  “不算太快。”車夫躲著李伴峰,不想拉他。

  照了天光的人,隨時要出大事,還沾了道上的人,誰愿意和他扯上干系。

  “腳下有火輪么?”瘦高男人又問。

  車夫搖頭道:“我要是有火輪,還掙這幾塊錢的生意?”

  “站前有帶火輪的么?”男子拿出一張十元鈔票,遞給了車夫。

  車夫接過鈔票,露出了笑臉:“有,先生,我帶您去。”

  不用干活,白掙十塊,這個錢還是愿意拿的。

  車夫在前邊領路,瘦高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扛著李伴峰,跟著車夫穿了一條巷子。

  巷子口,有一個矮壯的車夫,正蹲在地上抽著煙。

  煙很嗆,是他自己卷的旱煙。

  “先生,這位就是帶火輪的。”之前的車夫把人帶到,趕緊離去。

  瘦高男子上前問那矮壯車夫:“你這火輪什么成色?”

  車夫抬起頭道:“我特么都拉車了,還能什么成色?地皮一層唄!”

  瘦高男子點點頭:“知道貨郎在哪么?”

  車夫咂咂嘴唇道:“上午還見過,路有點遠,也不知他現在還在不在。”

  “路遠不怕,你出個價。”

  車夫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桓國鈔,不還價。”

  瘦高男子把李伴峰放在車上,從懷里捻了幾下,捻出五張百元桓國鈔票,給了車夫。

  車夫見瘦高男子用一只手掏錢,又看了看他一直插在褲兜里的左手,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沒有多問。

  數過鈔票,一張不少,車夫掐滅煙頭,左手手腕向上,托著左車轅,右手手腕向下,按在右車轅上。

  李伴峰覺得他握車把的姿勢有點奇怪呀,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怎么看著這么別扭。

  其實他不懂,這是陰陽把,拉洋車最標準的把位。

  李伴峰在電視里看到的黃包車夫,都是兩只手一起往上抬著車把,如果用力不穩,乘客會在車上前后仰合,甚至有可能從車上摔下來。

  車夫如果這么拉車,輕則收不到車費,重則還要挨頓毒打。

  陰陽把位,一上一下,車夫穩穩當當把車拎起來,喊一聲:“走著!”

  話音未落,車夫拉著車子已經鉆出了巷子。

  李伴峰的意識還在,風在耳邊呼呼的刮,路邊的房屋樹木飛速后退。

  可能是因為巷子很窄,路邊的建筑很近,讓李伴峰產生了視覺上的偏差。

  這是什么速度?

  這車夫居然把洋車拉出了汽車的感覺。

  猴子邱也覺得這車夫有些特殊:“你這身手,可不像一層修為。”

  車夫笑了一聲:“你給錢,我拉車,又不是跟我過日子,管那么多做啥!

  有話咱們先說清楚,你身邊這人像是照了天光的白羔子,

  我只管把你們送到地方,這人是死是活,可不關我事!”

  “放心吧,他死不了,”瘦高男子道,“這小兄弟命好,本來遇不到貨郎,火車在路上耽誤了三天,正好讓他趕上了。”

  車夫一愣:“真的假的,這么好命?該不是遇到福星了吧?”

  李伴峰脖子不能活動,也看不到車夫的腿腳到底是什么狀況。

  他只能從固定的角度,看著沿途的風景。

  這鎮子的建筑很奇怪,磚石交錯,齊整干凈,并無蕭條破敗之感,但卻帶著讓李伴峰深有觸動的滄桑。

  不是古老的滄桑,是別致的滄桑,磚石墻壁之間寬敞門庭,大氣的抬梁和飛檐,很有古風古韻。

  可墻壁上不時出現的雕刻和舷窗,又有些西方氣息。

  尤其是街巷之間的二三層的小樓,樓上凸出在外的陽臺和回廊,窗上和門上獨有的拱券,墻壁上的薔薇花和爬墻虎,讓李伴峰仿佛仿佛到了一個特殊的時代,一個夾在歷史縫隙中的時代。

  到底是什么時代,李伴峰無暇思考,心跳的艱難和呼吸的滯澀,讓他感受到了來自生命的威脅。

  且聽著車夫和瘦高男子一路閑聊,從鎮子上一直跑到了郊外,到了一處荒野,車夫停了下來,擦了把汗。

  “還真是命大,貨郎沒走!”車夫喘息半響,回頭看了看瘦高男子和李伴峰。

  瘦高男子扛著李伴峰下了車,看到前邊一棵柳樹下,停著一輛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個兩層大木柜子,木柜上插著一只紅燈籠。

  推車旁邊蹲著一個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樹下打盹。

  車夫對著男子吆喝一聲道:“哎!生意還做么?”

  男子抬了抬眼,起身伸了個懶腰,拿出一個撥浪鼓,打了起來:

  叮鈴咣當,叮鈴咣當!

  “洋胰子,雪花膏,

  絲巾手帕,針線包,

  皮桶子,鐵水筲(音同燒),

  洋火洋蠟,洋鐵鍬!

  咸菜壇子,醬油壺,

  飯勺水瓢,切菜刀!,

  一車好貨老招牌,

  樣樣平賣隨伱挑!”

  貨郎?

  這就是貨郎?

  貨郎沖著瘦高男子,打了個哈欠道:“猴子邱,買什么呀?”

  這瘦高男子叫猴子邱,貨郎居然認識他。

  猴子邱道:“白羔子照了天光。”

  貨郎拿出鑰匙,打開了木柜子的第一層:“白羔子照了天光,不想死,就必須得入門,

  你想怎么結賬?桓國鈔還是大洋錢?”

  猴子邱道:“桓國鈔。”

  貨郎打開了貨柜上的抽屜:“我這里還剩下五樣藥粉,耕修三萬,歡修五萬,食修六萬,旅修八萬,宅修十六萬,我看他也說不了話了,是他自己選,還是你替他挑?”

  PS:感謝雪山遠峰。

  諸位讀者大人,用過雪花膏么?

  你們喜歡哪個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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