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猶如萬馬群喑中的一聲振聾發聵的嘶喊,震得人群聳動,眾人齊齊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李乘風也驚訝了,他扭頭一看,只見柳素梅懷抱一個包裹盈盈而立,她身材高挑,雖然披著寬敞的紅色狐皮長袍,但依舊遮掩不住身材的曼妙,在她旁邊還有一名身穿銀裝的俏麗女子,手捧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大雪雖停了兩三天,但寒雪依舊有許多未有融化,登高看去,這成安城節次鱗比的房屋上白雪皚皚,一片一片,四處都是黑與白的世界,唯獨這當中多出一抹鮮艷的紅來。
柳素梅的火紅長袍邊緣出繡著白絨絨的雪狐毛,這都是雪狐腋下最柔軟最細膩的毛積攢織成,價格昂貴之處,足值千金。
她清麗清冷的面容襯在這鮮艷的紅色與冰冷的白色之間,顯得格外的出塵。
這一日的柳素梅淡抹脂粉,頭戴銀鍍金嵌珠寶蝴蝶簪,額頭處畫著鮮艷的梅花烙,耳掛紅翡翠滴珠耳環,當真是沉魚落雁,旁人多看一眼便會自卑的挪開目光,為她的容光所震懾。
柳素梅盈盈而來,便是狷狂的戰齊勝也不禁為她容光所震懾,下意識的呆在了原地。
“你怎么來了?”李乘風不解而關切的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幾句話交情的女子,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該來!”
柳素梅微微一笑:“當日芷汐大家尚未下葬時,李公子不也挺身而出了么?”
李乘風道:“那不一樣。”
柳素梅道:“在公子看來不一樣,在素梅看來,卻是一樣。素梅雖然身居青樓,卻也知禮儀,懂廉恥,可不想哪天公子學成歸來,痛罵我成安上下十萬百姓是不仁不義無禮無智無信之人。”
李乘風知道這是她借著當初在素梅樓譏諷周慶陽時說的那句話來打趣他,李乘風笑了起來,道:“素梅仙子就不怕么?”
柳素梅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修行人再厲害,厲害不過天去,天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去。天底下哪里有做對的事情,還要擔驚受怕的道理?”
李乘風頓時動容,上下打量著柳素梅,感佩道:“真是青樓女子多奇志,敢叫男兒齊羞顏!佩服,佩服!”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蘇月涵靜靜的打量著這一切,她盯著柳素梅腰間掛著的一枚鳳凰模樣的墜飾若有所思。
小鈴鐺此時抱著酒瓶和酒杯上來,道:“李公子,這酒呀,是我家小姐剛剛熱好的,我…”她話沒說完,柳素梅輕輕瞥了她一眼,小鈴鐺立刻改口:“奴婢可是一路抱著過來的,現在還是溫的呢,你趕緊趁熱喝吧!再不喝就真涼啦!”
李乘風笑道:“好,素梅仙子為我送行,我又怎能矯情!拿酒來!”
“哎,來啦!”小鈴鐺當真是人如其名,聲音脆若銀鈴,動聽悅耳,在這寒風颼颼的大冷天,聞者心曠神怡。
小鈴鐺倒了一杯酒,正要倒第二杯,卻見李乘風一手將她懷中的酒壺都奪了過去,他舉起酒壺,朝柳素梅舉了舉:“素梅仙子,我就先干為敬了!”
說罷,他一仰頭,將這酒壺中的酒像倒水一樣朝自己口中倒去,眾人只見他并不合口,喉嚨一動一動,便將這銀鏈一般的酒水全部吞下肚中。
人群中忍不住有酒徒看著嗓子眼發癢,喝了一聲彩:“好!”但瞧見周圍混混目光狠狠的朝自己看來時,他立刻縮頭縮腦,捂著嘴巴不敢再言語。
柳素梅淡淡的笑了笑,優雅的雙手舉起酒杯,然后一只手用寬長的衣袖遮在前面,另外一只手舉著酒杯,一飲而盡。
她剛喝完,李乘風便也一股腦兒喝了個干凈,他隨手將酒摔碎,道:“痛快,痛快!”
小鈴鐺跺足道:“喂,誰讓你摔的呀!這酒壺好貴的呢!”
李乘風笑道:“再貴,等我學成歸來,賠你便是!”
小鈴鐺破顏笑道:“那可說定了啊,你回來就得賠我啊!”
李乘風哈哈大笑,他回身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跪下嗑了個頭,他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道:“娘,孩兒去了!”蘇月涵也陪著跪下磕頭后,兩人一前一后,在眾人目視下一路而去。
此時在街道另外一頭遠遠的一個角落中,終究還是不放心的謝氏掀開馬車的車簾遠遠的瞧著,兒行千里母擔憂,她含著眼淚看著李乘風遠遠的身影,淚水使勁的在眼眶里面打著轉,,她身旁的綠珠也遠遠的看著李乘風,想說什么,終究還是一串淚珠兒跌落下來,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她扭頭撲到了謝氏的懷中,哭道:“家母,奴婢還能見到少爺么?”
謝氏強忍著淚水,抱著她,輕聲道:“一定會的,我兒他與那些人不一樣的。”
修行人當中有大成者,他們跳脫生死,超越陰陽,有的甚至能與日月同輝!
國師常遠便從開國皇帝高祖一代一直活到了現在,甚至他至今鶴發童顏,精神矍鑠,根本看不到大限將到的日子!
這樣的人,他們早就拋棄了倫常和感情,曾經的親情在他們的眼里面,不過是過眼云煙,只有在觸景生情的時候才會感懷一瞬而已。
可對于綠珠、謝氏他們這些世俗凡人,這些倫常感情卻是他們人生中的全部!
他們怎么能夠忍受得了他們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最終與他們形如陌路呢!
柳素梅看著李乘風的身影,她低聲喃喃道:“勸君更盡一杯酒,此去路遠無故人!”
小鈴鐺放下踮起的腳,她道:“師…小姐,你這到底屁顛顛的趕來,是為了什么呀?”
柳素梅癡癡的看著李乘風的身影漸漸消失,她輕嘆道:“你不懂。”
小鈴鐺嘟囔道:“是,你不說,奴婢自然是不懂的!奴婢可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蟲子!”
兩人說著話,一旁的戰齊勝走了過來,他目光陰冷的盯著他們兩人,似乎要將她們的衣服都統統扒下來一般:“你們…真的不怕死么!”
柳素梅輕輕嘆了一口氣,像看小孩子一般看著戰齊勝,道:“戰齊勝,你娘現在一到冬天她的水分、陰交和關元穴,是不是還痛得厲害?”
戰齊勝臉色猛的一變,他像見鬼了一樣看著柳素梅,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你你,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柳素梅淡淡的說道:“多為你娘積點陰德,她生你的時候不容易,你若是再這般胡作非為下去,只怕她活不過明年的三九天。”
戰齊勝嘶聲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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