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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皓月當空

  初春里的北魏漠北荒原依舊是一片死寂而荒蕪的景象。

  即便是在正午,高山冰山上吹拂而來的寒意,依舊能夠讓這片荒原的泥土表層出現霜花,依舊讓泥土變得堅硬。

  那些去年夏天開的花朵已經枯萎,但披著冰霜凝立在寒風里,在陽光的招搖下,遠遠望去,卻反而像是近年春里新開的花朵。

  一名短發年輕人背著行囊,微弓著腰在荒漠里行走。

  他所行走的區域更加沒有植被,有些大片大片的焦土是被天火灼燒的痕跡。

  他的衣著是尋常牧民的裝束,但是雙足上卻只是綁著薄薄的獸皮,這些獸皮經過了特殊的鞣制,很柔軟,很堅韌,一般的銳器也不會刺穿這些獸皮,但腳踏在堅硬的細物上時,那種痛感會毫無阻礙的從血肉之中穿透到這個人的腦海。

  這名短發年輕人的雙手都拄著一根木杖,木杖的頂端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個毛驢的黑蹄子,然而實際上,那卻是兩塊黑色的磁鐵。

  這名年輕人便是北魏人所說的漠北荒原里的拾鐵者,在過往的無數年里,漠北有很大一部分身體健壯的人便靠長時間在無人的荒漠里行走,靠撿拾墜落的隕鐵為生。

  他們之中的極少部分人發現了價值不菲的隕鐵和隕晶,擺脫了極度貧困的生活,其中有些運氣最好的,甚至能夠讓自己和家人從此走出漠北,能夠讓他們在北魏更為富庶的地方安居樂業,但所有這些拾鐵者之中,大部分卻都會在這樣的行走之中永遠留在無人的荒漠里。

  這種荒漠里有太多不可預測的因素讓人死去,但千百年來,在北魏和西域的修行者世界里出現的絕大部分特殊的煉器材料,卻往往都出自這些拾鐵人之手。

  這些拾鐵者大多數都并非修行者,但他們的足跡甚至到達了許多密宗苦行僧都未至的區域。

  尤其是千百年的不斷尋覓之后,當絕大多數地方的天鐵越發稀少,這種拾鐵者的數量也越來越少,這些漠北的貧困者無法再通過這種古老的職業來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但其中這些依舊想要借此改變自己和家人命運的拾鐵者,就會像這名短發年輕人一樣,越發行向那些之前很少有人到達的更遠的荒漠。

  更少人到達,更遠的荒漠便更加蘊含著未知的危險。

  這名短發年輕人行走得很謹慎,他腳下裹著的厚皮除了可以通過踩踏感覺埋藏在泥土里的堅硬物體,還可以感覺到地面的細微震動。

  哪怕是在這種季節里,這種死寂的荒漠泥土里,都依舊有可能鉆出毒蟲,因為很多看似寒冷至極的泥土之下,卻往往因為地熱或者某些特殊的隕鐵而導致存在活動的毒蟲。

  他一直行走得很小心,動作的幅度也很小,因為這樣才能保證他的體力消耗,但突然之間,他猛然抬起頭來,看向頭頂的天空。

  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道紅光。

  他的眼瞳劇烈的擴張又劇烈的收縮,他的身體開始震顫,幾乎下意識的狂吼出聲。

  在他的認知里,這種紅光便是他正巧遇到了隕鐵墜落。

  然而接下來一剎那,他眼瞳里頭頂的這片天空都變得紅了。

  他看到有許多道紅線,就像是流星雨一樣墜落下來。

  阿柴諄在遠遠的眺望洛陽。

  他和他的數名隨從看著遠處的那座雄城,眼中都說不出的感慨。

  “這樣的城,才真的能叫做城。”

  他身后一名隨從忍不住說道。

  對于他們這些來自吐谷渾的將領而言,北魏和南朝的大城,總有著一種莫名的巨大吸引力。

  “我們會回來的。”

  阿柴諄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或許等待的時間不用很長。”

  “走吧!”

  阿柴諄和這數名隨從停止了眺望,驅馬不走官道,而沿著鄉野間的小道朝著西方行去。

  在夜幕來臨時,他們在一間廢棄的農舍中停了下來。

  數名隨從很快架設好了行軍營帳,燃起了篝火。

  篝火畔很快涌起了濃烈的肉香和酥油茶的香味。

  當吃飽喝足之后,阿柴諄從袖中取出了一片東西,就著火光仔細的端詳起來。

  這片東西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粗看就像是一塊殘缺的紅陶陶器,但近看之下,卻發現它像粗陶一般的表面,只是和空氣劇烈的摩擦導致,它是一塊很奇特的隕鐵。

  粗糙的表面下,有著很多天然的暗紅色結晶,它們就像是從隕鐵的內部生長出來,一簇簇的,形成很美麗的天然晶紋。

  在火光的照耀下,這些結晶的表面并沒有發射出任何異樣的光芒,那些火光在它們之中的倒影,就像是一些流星在行走,又像是被永遠微縮封印在其中。

  他身旁的數名隨從也都好奇的看著這片東西。

  阿柴諄并沒有刻意回避這幾名隨從。

  這幾名隨從都并非厲害的修行者,對他卻都極其忠誠,不會覬覦他的功法和法器。

  這件法器便是賀拔岳和他的交易內容之一,這件法器叫做問天鉞,這件法器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幽王朝之前的商王朝,它的最大功用,卻是和那些天外來物產生奇特的感應,事實上,最早發現北魏的漠北荒原存在諸多的隕鐵和隕晶,便是因為此物。

  這件東西是尋找隕鐵和隕晶的神器,在這件法器因為戰亂而消隱在世間之前,很多傳奇性的特殊隕鐵很隕晶,便都是依靠此物找出。

  只要擁有這件法器,那么此時哪怕北魏漠北荒原之中的隕鐵和隕晶再稀少,只要肯花費一定的時間,也一定能夠憑借此物找出很多不俗的隕鐵和隕晶。

  擁有獨特特性的材質,對于修行者而言,便也有無限的可能。

  這件法器在阿柴諄的眼里,當然是真正的至寶,就在今日正午,他都發現了這件法器上出現了奇妙的氣機感應,按照這件法器上出現的氣息波動,他確定是一些新的隕石墜落在了北魏漠北。

  當然他沒有急著第一時間趕往漠北。

  他選擇了先行趕往黨項的邊境,然后從黨項的邊境再繞向漠北荒原之中的無人區。

  如此一來,便應該可以避過北方遺族和漠北之中那些苦行僧侶的耳目。

  一切都似乎很完美,就連遠眺洛陽這座雄城時的缺憾補足也似乎只是時間的問題。

  然而就在半夜的時候,一道突然出現在這間農舍外的身影,卻在打破了夜的寂靜的同時,也瞬間徹底的讓阿柴諄的呼吸里都似乎帶上了冰川之中的寒意。

  “魔宗大人?”

  他比那幾名隨從的修為強大不知道要多少,所以他第一個感知到了這人的到來,在他不可置信的發出這樣的聲音時,他身旁營帳里的那幾名隨從都甚至根本沒有發覺外面已經多了一個人。

  “我沒有想到是你。”

  一聲平靜但熟悉的聲音在阿柴諄的耳廓之中響起。

  阿柴諄的心底深處驟然涌出無限恐懼,他用最快的速度從營帳之中鉆了出來,出了這間農舍,但看到黑暗里魔宗身影的剎那,他一時卻不敢開口說什么,只是下意識般迅速行了一禮。

  “我聽說你擒住了北方遺族的繼承者,但沒有想到感知到在這里的是你,所以你是已經用她和賀氏的人完成了交易?”魔宗靜靜的看著他,問道。

  魔宗和他說話的模樣似乎和以前沒有什么區別,但不知為何,當魔宗此次靜立在他面前,阿柴諄卻只覺得好像他和他身后的黑暗和天地融為一體,就像是他的身影后方站著一頭無比巨大的可以將整個天地和所有黑暗都吞噬的怪物。

  阿柴諄此時對于天下絕大多數修行者而言,已經足夠強大,但在此時魔宗的面前,他卻連任何想要抗衡的心念都沒有,那種說不出的恐懼,讓他的背心和額頭上不斷沁出冷汗。

  “你是個很實際的人。”

  在他回應之前,魔宗的聲音卻已經再次響起,“他們給你的是什么條件?”

  魔宗甚至連聲音的語調都沒有變化,然而阿柴諄卻從中聽出了更多冷酷的意味,他再也不敢有任何的遲疑,將一直緊握著那件法器的右手伸了出去。

  魔宗伸出了手。

  那件帶著阿柴諄體溫的法器落在了魔宗的手中。

  魔宗看著手中的這件法器,眉頭微微的皺起,嘴角卻浮現出一絲有些古怪的笑意,“問天鉞?”

  阿柴諄點了點頭。

  魔宗嘴角那一絲古怪的笑意瞬間擴大,“你以為這就是問天鉞?”

  阿柴諄的呼吸驟然停頓,他不明白魔宗此時的意思。

  魔宗臉上的古怪笑意瞬間變冷,他的五指微微收縮,這件法器在他的手中便瞬間發出異常難聽的刺耳響聲。

  晶瑩的塵屑在他的掌指之間流淌出來,當他的五指再次松開時,他手中剩余的一團東西就像是一塊被捏成了一團的鐵皮。

  “我沒有見過真正的問天鉞,但我可以告訴你,這件東西只是一件偽器。”

  魔宗將手中這一團東西放開,任憑它掉落在身前地上。

  黑暗之中似乎有風吹來,吹拂在渾身都已是冷汗的阿柴諄身上,阿柴諄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是一件偽器,但正是因為你身上有這件偽器,所以才會讓我來到這里。”魔宗負手而立,說道。

  阿柴諄充滿恐懼的心間驟然涌出些憤怒,他的聲音都變得連自己聽起來都顯得有些陌生,“魔宗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我被賀拔岳利用了,他讓我以為這件東西便是傳說中的問天鉞,但事實上,他是要用這件東西的氣息引你過來?”

  “看來你很想躲著我。”

  魔宗淡淡的笑了起來,道:“但的確是這件東西讓我以為你是所謂的幽帝后人。”

  阿柴諄的臉色無比的蒼白,在這種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白月露認真的告誡,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賀拔岳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魔宗卻是面無表情的看向漠北的方向,他的聲音里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按我現在的判斷,他引動了某些星辰元氣,激起了這件偽器的氣機反應,這件偽器的氣機反應對于你而言,似乎為你指明了天鐵墜落的方位,但實際上,這件偽器真正的功用,卻是誤導我的感知,讓我覺得和幽帝有關的重要人物在此,他既然花了這么大的力氣引我到這里來,當然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殺死你,你的命在他的眼里并不值錢,現在你最好幫我想想,他為什么要特地花這么多手腳,在這個時候引我到這里來。”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阿柴諄說出了這一句,當這一句出口,他便馬上這樣的話語根本無助于魔宗對于賀拔岳的判斷,若是無助于魔宗對于賀拔岳的判斷,那他就有可能迎來很可怕的命運。

  他馬上呼吸急促的改口說道:“他不只給了我這件法器,他還傳了我一門功法,還告知了我一個秘密。”

  魔宗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阿柴諄馬上接著說了下去,道:“他傳給我的,是宇文家的西方清凈世界法門,他告知我的秘密,是他所修的真元法門,能夠在他的真元侵入對方的體內后,便能夠獲知對方的修行法門。”

  魔宗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有些驚訝,他也沒有掩飾這種驚訝,他看著阿柴諄,似乎贊許般點了點頭,然后平靜的提出自己的疑問,“以真元入體便能感知對方修行的法門,如此窺秘的手段,我在所有看過的典籍之中,都沒有看到有這樣的手段記載,你為何就相信他所說的便是事實?”

  “因為他給了我一張符,這張符在我手中燃燒時,最初綻放的是他的真元氣息,但等到這張符的符意綻放開來之后,這張符意里面便出現了很多種不同的強大的氣息。”

  阿柴諄的面色依舊蒼白,但他眼中的神色也顯得古怪起來,“這些屬于不同的強者的氣息都是他的真元所引動,但真正引動之后,卻似乎根本不是他的真元施展,而是那些強者自己在用自己的真元施展一般。在這些氣息里面,甚至有漠北密宗的苦行僧的秘法氣息,

  甚至還有您的食死功法的氣息。”

  “一個人不管花費多少時間去刻意的收集諸門諸派的強者的功法,也絕對不可能收集到那么多秘法。”

  阿柴諄看著陷入沉吟的魔宗,接著顫聲說道:“西方清凈世界是宇文家的秘法,絕對不可能外傳,而在此之前,他派人去吐谷渾邊境游說我出兵,在給出的諸多利益之中,最令我心動的,便是一門真元修行功法,而這門真元修行功法來自光明圣宗。”

  魔宗的面色一直很平靜,然而聽到光明圣宗這四個字,他的臉上便出現了真正的陰霾。

  “光明圣宗?”

  他重復了這四個字,然后道:“光明圣宗的什么真元修行功法?”

  “光明融光圣法。”

  阿柴諄猶豫了一下,看著此時的魔宗,他隱約覺得此時的魔宗心情最為不定,是他最為危險的時刻,所以他咬了咬牙,讓體內的真元流動了起來。

  隨著他的真元流轉,一圈朦朧的光亮出現在他的身外,朦朧的光線就像是突然出現的月光,亮度不再增強,但隨著光線的不斷出現,這圈光亮籠罩的范圍卻在不斷的擴大,只是十余個呼吸之間,就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朦朧光環以阿柴諄為中心生成,而隨著真元的不斷流轉,這個光環還在往外擴張。

  魔宗站在了這樣的光環里。

  這個光環散發的朦朧微光照亮了他的臉龐。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是什么樣的功法。

  這是光明圣宗的秘法之一,即便是當年的他都還未獲準修行,他甚至可以肯定,即便是他的師妹吳姑織也沒有得到這種功法的傳承。

  這是一種在天地靈氣最為稀薄的地方,都依舊能夠取得不錯的修行效果的強大功法。

  這種功法,在這種靈荒時代,自然更有用處,也難怪阿柴諄無法拒絕。

  按他的所知,這門秘法當年在光明圣宗只有兩個人會,一個他的師尊,一個便是那個木訥的,老的隨時都會死去的傳功長老。

  “沈念現在在他手里。”

  阿柴諄看著此時沉默不語的魔宗,他并不確定魔宗已經知道多少,但他知道說的越多越清楚,自己活命的機會便會越多,“沈念擁有幽帝的至高功法,既然沈念在他的手里,那便相當于賀拔岳已經擁有了幽帝的那門功法,這也是最終促使我和他合作的原因。”

  魔宗依舊保持著沉默。

  他沉默的思索了很久的時間。

  然后伸出了手來。

  阿柴諄的身體瞬間戰栗起來,他的氣海往外鼓脹起來,真元就將下意識的做出反應。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一股可怕的劍意籠罩住了他整個身體,令他體內的真元都似乎被這股劍意硬生生的封印起來。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阿柴諄的意識才真正的起了作用,他覺得自己若是反抗,整個身體瞬間就會變成碎片。

  他不敢動。

  但魔宗并未像他想的一樣殺死他。

  他身后的帳篷邊緣發出了輕微的碎響聲,那幾名隨從的整個身體就像是直接變成了一灘液體,在他身后的地上鋪開。

  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體內的一縷真元被硬生生的抽離了出來,隨著魔宗的手指彈動,這縷真元又瞬間摻雜了一股屬于魔宗的強大氣機,重新打入了他的身體。

  “你往西域走,不要和任何交手,不要被人發覺。”

  阿柴諄不知道魔宗做了什么,但就在此時,魔宗已經轉過了身,走向他身后就像藏匿著巨大怪物的黑暗之中,“如果你想要想明白這是為了什么,那你一路上可以想想,為什么賀拔岳明明設計用你來吸引過我來,他明明確定我應該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卻為何還要告訴你那樣重要的秘密。”

  阿柴諄頭腦一片空白。

  他此時連正常的思索能力都沒有,更不可能想明白魔宗的這幾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看到魔宗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在同一時間,在北魏境內的一條大河里,一艘烏篷船正逆流而上。

  這艘烏篷船在河水之中靜靜的穿行,船身兩側的水聲都很小,然而它的速度卻比道路上疾馳的馬車還要快。

  此時月明。

  無處不在的月光灑在這條小船的船頭。

  賀拔岳坐在船頭,他抬起頭,皎潔的明月倒印在他幽暗的雙瞳里,明月的邊緣,卻是突然出現莫名的紅意。

  賀拔岳微笑起來。

  沈念從他身后的烏蓬之中鉆了出來。

  他看到了賀拔岳嘴角還未消失的微笑,便以為和自己的修行進境有關,他心中便更加的溫暖和感激。

  賀拔岳很清楚此時自己該怎么做。

  他微微側轉過身體,讓自己的微笑顯得更為清晰,然后贊許的看著沈念,道:“破境了?”

  沈念心中更加的感動。

  他點了點頭,也看向天空之中的一輪皓月。

  “我已到入圣境高階。”

  他覺得賀拔岳對于他而言,就是在黑暗之中出現的那一輪明亮的皓月。

  他的腦海之中,在此時也出現了林望北的影子。

  對于在自己至暗的時刻拯救了自己的林望北,他的心中也有同樣的感激。

  賀拔岳臉上的微笑沒有消失。

  沈念看著他覺得像是黑暗之中的皓月,而他看著沈念,卻像是看著即將徹底成熟的甜美果實。

  魔宗已被阿柴諄引走,此時似乎更是往西而行。

  北方遺族和北魏皇帝的力量,會被白月露的蹤跡引走。

  那名或許有能力和他一戰的南朝年輕修行者林意,此時還在南朝。

  那還有什么能夠阻止他獲得幽冥神蠶?

  即將成熟的甜美果實就在他手中,幽冥神蠶也即將成為他的本命法器。

  這種時候,就連平時很少會有驕傲情緒的他,都忍不住有些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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