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歇一歇?”
湖心靜院里,林意有些擔心的看著蕭衍,輕聲問道。
在進入湖心靜院之后,蕭衍修的是心,而并非真元,他的身體狀況在林意的感知里原本就不算太好,而自從林意來到湖心靜院之后,他便不斷用自己所知的佛宗箴言秘法幫助林意感知和溝通星辰元氣。
這種箴言秘法并不需要消耗多少真元,但不斷的吟詠,精準無比的吐出箴言,都需要不斷消耗精神。
林意原本對人體氣血和生機的感知就比一般的修行者要強大得多,在他現在的感知里,長時間不眠不休吟詠箴言陪他修行的蕭衍身體狀況極為不妙,這種不斷的堅持會給蕭衍帶來沉重的負擔,甚至影響到他的根基,影響到他今后的壽元。
“我并非尋常的百姓或者僧侶。”
蕭衍的聲音平靜的響起,他看著林意,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卻異常堅定的輕聲說道,甚至眼中有著真正歡喜的神色,“我是南朝的皇帝,我一天沒有退位,我一天便是南朝的皇帝。不管我以往是抱著何等的想法坐上皇位,但既然身為帝王,便要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其實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自然希望南朝的尋常民眾能夠活得更加安穩,能夠為他們做些有用的事情,就如此刻我幫你,亦是讓我很開心的事,哪怕再受累,也能讓我收獲無上喜悅。”
林意微微皺起了眉頭,但他看著蕭衍堅定而充滿真正歡喜的雙瞳,他便沒有再勸說對方休憩。
“你已經和多少顆星辰建立了聯系?”
蕭衍看著林意,問道。
林意道:“已有千余顆。”
蕭衍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以你這大俱羅修行之法再修煉這箴言秘法,進境比傳說中的那些佛宗大能都要驚人。”
林意看著他說道:“也的確比我想象的要快。”
但蕭衍隨即搖了搖頭,道:“還是不夠。”
他看著有些不解的林意,接著說道:“按照一些佛經對于這箴言秘法的記載,佛祖當年開辟一萬三千諸天,他體內大小一萬三千個竅位,和周天星辰感應,自身就像是醞釀了一萬三千個小世界。而后來他的幾名得意弟子,那些佛陀,修煉到了三千小世界和九千世界不等。按那些佛經所言,修到三千小世界,便也算是大成,因為后世之不同,后世之人已經很難達到佛祖和他那些弟子的成就。按那些佛經記載,三千小世界便能引起質變,按你之前和我所說的,便應該能夠超越大俱羅,達到大俱羅所說的他金身大成的境界。”
林意點了點頭。
其實無論是大俱羅之路還是這佛宗的箴言秘法,他修行的時候,在這兩種不同的秘法上,當世已經沒有人在走在他前面,所以無論是之前在原道人的指導下修行,還是此時在蕭衍的幫助下修行,他和原道人與蕭衍之間,也都是互相印證,互相感悟。
他此時身體里已經有大小過千的竅位被星光點亮,隨著蕭衍以箴言秘法不斷幫他修行,這些星辰元氣在他體內存積越久,存積越多,這些星辰元氣的本質便越加清晰,此時在他的感知里,那大小過千的竅位里已經是出現了一道道星光匯聚的神紋,他甚至可以隱隱的感覺到,這些神紋就像是烙印在他的血肉和神魂之中,隱隱要連為一體,但這種隱隱連為一體之間,卻又有許多處斷裂和空缺,那些斷裂和空缺處,便應該是有更多的竅位還未開發。
修行者體內的竅位,全部就像是水渠的閥門,只有這些閥門全部出現并打開,這水渠之中的水流才能真正流淌在一起,融會貫通。
按蕭衍所說佛經之中是要三千小世界才算是大成,那此時在他的感知里,那些斷續和空缺之處的數量,似乎也差不多。
“其實佛宗的數部主要佛經,都是當時佛祖的真傳弟子對于他日常講經和言行的記錄,內里的記載十分真實。按照其中一部佛經記載,佛祖修行此道時,一開始也只是感應到三千小世界,他修行三千小世界大成,感知卻又能通往無限遠處,他便發現了更多的世界。”
蕭衍看著林意,他的眼中泛起更多滿意的色彩,他確定在這場修行之中,自己對林意所說的這些,或許都能對林意將來的修行和整個人間帶來好處,所以他緩慢而清晰的說道:“后來佛祖又發現三千界,又發現九天十地,最后發現無數諸天,重重疊疊,星空宇宙,根本沒有盡頭。他一生的修為,感知的盡頭,也只能達到十萬諸天。而他的修行,也只是能夠和十萬諸天之中,能夠溝通聯系的一萬三千星辰建立了聯系。”
“當是時,佛祖認為后世自有超越他者,但其實后來人世間厲害修行者的對敵手段強大超越他者應該眾多,但對這宇宙星空的了解和領悟,卻似乎再也沒有超越他的存在了。”蕭衍說道此處,又是感慨,卻又是羞愧,“大約是后世的修行者,能夠比他聰慧的,和他追求又不同,和他追求相同的,卻實在是沒有他那般擁有真正大智慧,便是消化和領悟他留下來的感悟和見解,一生便都已經不夠。”
林意認真的聽著蕭衍的這些話語,他聽完了這些,沉靜的說道:“古之圣賢,很多便只能讓人仰望,對于我而言,便更是無法好高騖遠,只能眼看前路,一步步往前走而已。”
“好高騖遠四字,倒真是戳中了我以前的痛處。”
蕭衍笑了起來,他此時倒是沒有悲傷的情緒,而是真正開悟之后的那種平靜喜悅,“想的太多,走的不夠踏實,這便是絕大多數世人最大的問題。”
林意看著他,認真行禮致謝。
蕭衍也是回禮。
兩人曾是勢如水火的仇人,而此時兩人都很感謝對方。
湖心靜院之中,再次響起真正平靜喜悅的誦經聲。
關隴的某處河谷里,野草已經長得郁郁蔥蔥。
阿柴諄在草地上鋪了一張獸皮,獸皮上有許多在行軍途中已經算是很精美的吃食,甚至還有玉杯盛著的美酒。
“多謝。”
他看著安靜坐在自己對面的白月露,舉起酒杯,很認真的對著白月露致謝。
白月露沒有去觸碰身前的酒杯,只是隨便取了些東西慢慢的吃了起來,同時平靜的問道:“你已經想好了最終選擇接受哪個人的條件?”
阿柴諄點了點頭,道:“做墻頭草始終都不安穩,不過謝謝你這些時日來的配合。”
“你最終選擇要將我交給誰?”
白月露沒有回應他那一句話,只是看著他,認真問道:“你最終選擇了魔宗,還是賀拔岳?”
阿柴諄微微猶豫了一下,道:“不是魔宗。”
“還是賀拔岳。”白月露看著他,眉頭微微的蹙起,道:“之前你似乎更傾向于魔宗,因為你也和我所想的一樣,你始終覺得魔宗更為危險,其實若是沒有魔宗,哪怕林意和賀拔岳之間,你甚至都覺得林意和北魏皇帝的勝算更高一些,到底賀拔岳最終給了你什么條件,讓你便感到徹底的滿足?”
“他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而且給出了證明,讓我確定在他和魔宗之間,他會勝出。”阿柴諄看著白月露,這些時日,他也越來越欣賞鐵策軍的這名軍師,北方遺族的這名繼承者,“在我看來,既然他肯定能夠在和魔宗的爭斗之中勝出,那他接下來自然便能夠在和林意等人的爭斗中勝出,真正的成為這個人間的主人,那我便只能選擇他。而且他也并沒有給我什么無用的承諾,他給了我一件強大的法器,還給了我足夠不凡的法門,再加上之前他賜予我的東西,我的確已經很滿足。”
“而且你也應該明白,他若是成了人間的主人,他也一定需要將領和軍隊幫他管理世間,而北魏皇帝和南朝的那些人不可能屈服于他的意志,那么到后來,我和我的軍隊,便是他唯一的選擇。”
阿柴諄看著面色沒有什么變化,依舊很平靜的白月露,道:“他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越是聰明,便越是能夠知道我這樣的人是有用的,便越是能夠和我各取所需。”
白月露平靜的看著他說完,她看著阿柴諄的神色,很清楚即便她再怎么配合,即便她此時就是階下囚,但他也應該不會再給她透露更多的秘密。
“在你看來,你做的或許是最理智和最有利益的選擇。”她緩緩的說道,“但我還是希望你最后能夠認真考慮一下,在這靈荒開始之后的修行者世界里,只有兩個人不斷的證明無法用常理形容,這兩個人一個是魔宗,一個是林意,而你的選擇,卻不是這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
“如果我是你,我真的會選擇林意,因為在過往的那些人里面,他始終是最為弱小,但始終是成長得最快,最讓人出乎預料的那一個。”
她微笑起來,道:“而且他始終是最重信譽的那個人,為了這點,哪怕今日你已經給我透露了那樣的訊息,我都覺得你應該改變一下想法,適當的冒些險。”
阿柴諄搖了搖頭。
他的心意已決。
而且他從心底里也不會將白月露當成自己的軍師。
更何況他覺得若是白月露知道了賀拔岳真正的秘密,白月露自己都說不定會改變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