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應該便是沒有的吧?
只是這個問題本身,卻是讓他莫名的有些猶豫。
他又下意識的補了一句,“現在戰事連連,哪會去顧及兒女私情。”
夏巴螢卻是很有深意的一笑,道:“你也別怪我出言直接,隔千山相望,終究不如朝夕相伴,最怕的便是日久生情。”
林意還未來得及說話,夏巴螢卻是認真道:“你不用誤會,我倒不是生怕你和白月露互生情愫,我反而是怕你對蕭淑霏用情太深,情比金堅,到時若是蕭家招你回去做女婿,只是代價卻是順從蕭家的意思,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林意聽到這句話,卻反而輕松了起來,道:“當年的我都不曾屈從于蕭家的意思,現在的我便更不會,蕭淑霏也十分清楚我的脾氣,她也斷然不可能讓自己或是自己的婚事變成蕭家要挾我的條件。”
“我常聽人言,南朝和北魏的女子都軟弱,但見了你軍中這些人,再聽你所說的那些女子的事跡,便知也并非如此。”夏巴螢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意,道:“只是你的運氣倒真是不錯,能遇到這些奇女子。”
林意神色古怪的看了夏巴螢一眼,覺得這句話算不算是夏巴螢有自夸的成分在內?
北魏,洛陽。
又是一夜馬蹄聲。
這些時日,不只是城衛軍和皇城之中的禁軍都通宵達旦的在洛陽城中搜查,就連中山王元英的白骨軍殘部都已經被調到了京城,封鎖住了京城往外的各處道路卡口。
城中的所有百姓和官員在連日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中,終于確定了一個事實,長公主叛了。
長公主竟然勾結南朝將領,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鐵策軍的林意。
鐘離之戰,對于北魏的所有人都是噩夢。
原本北魏的大軍在鐘離之戰之前,節節勝利,但在鐘離之戰之后,卻是接連潰敗,前線的失利,讓糧價都在快速的上漲,然而對于沒有失去至親的家庭而言,只是可能原本能夠吃飽的,接下來很有可能會挨餓,但僅是洛陽一地,又有多少家庭因為這場大戰而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兒子?
對于這些人而言,長公主叛也就罷了,但偏偏勾結的是林意….許多人在憤怒到惘然的同時,他們也甚至不可避免的想到,說不定便是因為長公主元燕的出賣,所以鐘離之戰才會大敗,否則光是以那南朝將領一人之力,數千兵馬,怎么可能抵擋住數十萬的北魏大軍?
他們恨不能抓住元燕,扒其皮,食其肉,啃其骨。
可是連續搜查多日,卻依舊沒有能夠發現從宮中逃離的元燕的蹤跡,而且令他們更加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是,楊癲大將軍未死,但他和中山王元英有違圣意突然入宮,所以他和元英,以及元燕逃離出宮那日許多有違圣意,擅自行動的將領一起,全部都被革職查辦,被取了兵權。
原本他們御下的白骨軍,全部都由鎮國候蔡盛接管。
一些白骨軍中的修行者實力遠超城衛軍中的修行者,這數日來,他們配合城衛軍在城中抓了許多人,但只有白骨軍中的高階將領才知道,這被抓的許多人之中,其中有一部分是元燕的人,只是被迫而抓,但其中更多的,卻是和魔宗有關的人。
這場令洛陽城日夜馬蹄聲不歇的搜捕,真正要抓的,便是魔宗的人。
那些確定為魔宗辦事的人,都送入了洛陽水牢。
洛陽水牢的深處。
一間陰暗的石室之中,污濁的渾水就像是下水道的水匯聚而來,那種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齊腰深的水里放置著一個鐵籠。
組成鐵籠的每一根兒臂粗細的鐵桿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利刺,這些利刺都朝著鐵籠的中心而去。
鐵籠中心的人已經血肉模糊,然而在這密密麻麻的利刺的威脅下,鐵籠中心的這人最多便是只能略微轉身,既不能躺,也不能坐,甚至也不能站直,始終只能略微彎著腰,在這個鐵籠子里站著。
哪怕是修行者,恐怕用這種姿勢站立個一個時辰,就已經會有生不如死的感覺,更何況站在這籠里的人半截身體還在污水之中,而且她體內的真元已經被壓榨干凈。
籠中的這人,是賀蘭黑云。
她渾身的衣衫已經變成了粘附在身上的碎片,而她身上的肌膚上,也已經沒有幾處完好的地方。
在夜以繼日的折磨之下,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已經暈死過去多少次,她的精神甚至已經有些恍惚,她有時候甚至已經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她往往因為太過痛苦而昏死過去,然后身體倒在那些利刺上,又因為劇烈的痛楚而醒來。
相比被利器刺傷的痛苦,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站立,導致她骨骼和經絡之中的那種酸腫發麻到了極致的感覺,更難忍受。
她每次醒來,始終有兩道幽幽的目光在注視著她。
鐵籠的對面,有一座石臺。
石臺上有一張鐵椅,鐵椅上坐著蕭東煌。
“我真的很佩服你。”
蕭東煌看著再次醒來的她,說道:“從來沒有人在這樣的刺籠之中能夠堅持十二個時辰,哪怕那些漠北的苦行僧也不能,他們無論如何提醒肉身只是和精神意志無關的皮囊,但他們卻依舊無法忍受血肉之中的痛苦,你是我在這樣的牢房之中,見過的唯一一個超過二十四個時辰的人。”
賀蘭黑云沒有說話。
她已經不成人形,她無力說話,她的體力早就超過極限,只是因為這個籠子本身,她的身體就像是被強行拗成了一張弓,是身體因為痛苦而產生的潛意識,讓她保持著這樣的平衡,她若是開口說話,恐怕身體馬上又會保持不住這樣的姿勢,再次和那些利刺狠狠接觸。
“人的生命有時候很脆弱,但有時候卻偏偏又很強大,這樣的折磨都不會輕易死去。看你的樣子,明明似乎隨時都會死去,但或許還能持續很久。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可以再堅持多久才死去。”
蕭東煌面色冷漠的看著她,幽幽的接著說道:“可是你到底在堅持什么?你是魔宗的人,你對于魔宗,就像是元燕對于北魏皇帝,魔宗的諸多消息都源自你手中,你當然應該清楚我是何等喪心病狂的人,你應該知道,我可以連續折磨一個人數月之久。”
“這二十幾個時辰,對于你而言恐怕很漫長,只是你一次想要自盡都沒有。”
蕭東煌看著她的眼睛,突然殘忍的笑了起來。
他能夠用喪心病狂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的確是很瘋狂。
“這便說明…你始終堅信魔宗會來救你,會用更加殘忍的手段對付我,為你報仇,你忍受的苦越多,到時候看著我便更快意。”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同樣是為了達成自己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沒有人他不可以犧牲。”
“我在這里折磨你,消息并沒有封鎖,以他的能力,他應該很容易就知道我每日折磨你的內容。”
“可是我可以和你打賭…我賭他絕對不會冒險救你。”
聽著蕭東煌的這些話語,賀蘭黑云厲笑了起來。
“好,我和你賭。”
她只是說了這幾個字,她便已經失去了平衡,她聽到了自己血肉被再次刺穿的聲音,然后她再次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