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僧侶應是也跟隨贊策法王許久,行事明顯極有章法,在這名僧侶將夜明珠遞到贊策法王手中的同時,后面數名僧侶已經開始在這庫房門口搭建阻止空氣流通的帳簾。
贊策法王手托著這顆散發著青蒙蒙冷光的夜明珠,連呼吸和腳步都異常輕柔。
林意跟在他身后,他的目力遠超尋常修行者,整個庫房內里的景象頓時一覽無遺。
黨項人缺少木材,平時的營帳里皮毛倒是不少,但木制的家具卻幾乎沒有,這種庫房里也沒有南朝庫房里常見的案臺和木架,大堆大堆的東西都是如同疊羅漢一般堆疊在一起,這種堆放東西的方式,顯得極為粗獷,和贊策法王此時的細致小心簡直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靠近庫房門的通道口附近石地都是空著,倒是灑了些藥粉和硫磺等物,看來倒是怕蛇蟲等物進來,對這些古物造成損傷。
贊策法王往前走了十幾步便停了下來,因為一眼看清這庫房之中果然沒有分門別類整理,只是相近之物堆在一起,他便也不急著去挑挑揀揀,而是準備就依次從近處開始小心清理。
這最靠近庫門貼近石壁的左右兩側,堆放的都是些鐵器、青銅器和銀器,其中很多都是帶著精美紋飾和鑲嵌著寶石的箱子。大的箱子堆疊在下方,小一點的箱子堆在大箱子之上,而小箱子和小箱子之間,大多還塞著些金屬器皿。
雖然很多青銅箱子和銀箱上面都是已經斑駁的銅綠和銹跡,有些箱子的薄弱處甚至看上去已經繡穿有孔洞,但畢竟沒有一些古簡古畫那么容易損毀,所以贊策法王也是頓時松了一口氣,朝著身后輕喚了一聲。
兩名守候在庫門外的僧侶落腳無聲的走了進來。
“這兩人都是我的弟子,跟隨我已經多年,他們有諸多清理古遺跡的經驗,尤其在修葺和復原一些古佛像和壁畫方面,他們應該是整個黨項首屈一指的人物。我畢竟太過年邁,有時候便反應不夠機敏,精神也不夠他們專注集中,三年前我在清理一座佛塔內的佛寶時,便失碎了一個古瓶,而那個古瓶后來我確定是幾乎已孤品的天育法瓶。”
贊策法王向林意等人介紹這兩名僧侶,但是談及過往經歷,他明顯是痛心疾首,“天育法瓶是一種叫做西法隕晶的深綠色水晶雕琢而成,現在在北魏的漠北地帶,隕石和隕鐵還經常能夠尋覓到,但是天然的隕石水晶,卻是極為罕見了。但在三百年前,在西域天育王朝的西法荒漠之中,應該是有顆隕星之中蘊含大量這種水晶,所以當地人便經常可以尋到一種深綠色的隕石水晶,這種水晶有獨特的磁力,能夠安神,有助于修行者進入深層的冥想狀態,后來天育王朝的一些佛教修行者便盡力收集這種隕晶,有典籍記載,其中最大的隕晶有三塊,都有小兒頭顱般大小,其中一塊隕晶便雕琢成了當時天育王朝皇后的后冠,而另外兩塊隕晶便由當時佛教的大能雕琢成了一對法瓶。這一對法瓶的內里瓶壁由那些佛教大能微雕出了法陣,若是敞開瓶口,每隔一晝夜,便是在最干燥炎熱的沙漠地帶,也能凝結出一瓶凈水出來。”
頓了頓之后,這名似乎痛心疾首的幾乎無法呼吸的老僧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才接著說道:“這種天育法瓶后世根本無法復制,因為法陣是按照那種隕晶的特性創立出來,后面也不可能再有那樣大小的隕晶,那隕晶和法陣的獨特之處,不只是能夠從周圍的天地間不斷抽引哪怕是微薄的水汽凝結在瓶中,而且它同時還能夠不斷汲取周圍的天地靈氣,和水汽同時凝結,所以這種法瓶之中凝結出來的凈水,蘊含不俗數量的天地靈氣。”
“竟是如此神奇?”林意聽得發愣,他自覺自己看過的雜書也算是多的了,但卻也從來沒有看到過有這樣驚人的法器。
“我之前聽過最神奇的,便是祁連山中有一種叫做仙人指的靈草,那種靈草三月就會開花結果一次,結出的果子便蘊含不俗靈氣。”夏巴螢也是搖了搖頭,道:“這種已經絕種的靈草似乎已經是典籍上記載凝聚天地靈氣最快的天地靈藥,和這一對法瓶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天育法瓶每日凝結的天地靈氣數量當然不能和那些數年數十年積累靈氣的靈藥相比,但最難得的,便是每日都可以收成,而且所有天地靈藥之中必定有駁雜藥氣,但天育法瓶之中凝的凈水卻是十分純凈。”贊策法王苦笑道:“這一對法瓶一經制成變成了天育王朝的至寶,只是后來天育王朝內亂,分裂成阿育王朝和吉祥王朝,這一對法瓶在戰亂之中失蹤,沒想到其中有一個會被某個佛宗修行者帶入黨項境內,封存在一座佛塔之中。按照記載,這天育法瓶是那種深青色,極為透明純凈,但恐怕當年留存這法瓶的人也不知道,長時間的封存之后,不知因為何種變化,我所見的那個天育法瓶卻是通體變成絳紫色,有如茄皮,而且當時這天育法瓶的瓶口用一個白玉塞塞住,內里也沒有自然凝結的凈水,我便根本聯想不到一處。我當時觸碰這個法瓶時,心中自然而然是覺得一個水晶寶瓶或者玉石寶瓶,再重也沒有多重,然而我根本沒有想到的是,這天育法瓶對真元有獨特感應,根本不是輕重的問題,而是和我手掌一觸,就元氣激蕩,
彈了出去,我一個失神之下,這法瓶便直接撞在佛塔壁上,碎裂一地。”
林意聽得已經徹底入神,他也不插話。贊策法王苦笑不已,眉頭上的皺紋都似乎因為這回憶而深了幾分,“等到摔碎在我面前,我回過神來,再看時,便是猶如晴天霹靂。后來我仔細研究那碎片,確定就是天育法瓶,可能這隕晶隨著時間能夠自然沁色,那碎片內外都是如茄皮般紫色,但碎片中間層,卻還是保持著那種深青的色澤。那些碎片是已經不會和修行者的真元起任何感應,所以當時我接觸時的元氣激蕩,應該是和瓶中的法陣起了感應。但那些碎片依舊有獨特磁力,若是放在渾濁的水中,都能夠將水中的所有懸浮甚至溶解的污物吸附到表面,然后使水變得異常清澈。這也和我所查到的記載相符,最早當地的一些民眾便是因此發現這些隕晶獨特,他們就是用這些隕晶來凈化他們平日的飲水。而且他們發現久服之后,身體強健,很少生病。”
“除了這外表是茄子皮般顏色,你說這天育法瓶是什么模樣?”白月露這時候輕聲問了一句。
“也就成人一個巴掌般長度,樣式是尋常膽瓶的樣子。”贊策法王回道:“表面看似光滑,沒有花紋,但其實這隕晶的材質原本就十分特殊,細看之下,有高低不平的鱗紋,只是鱗紋十分圓潤。”
“你覺得和那邊角落的一個是否有些相似?”白月露伸指點向這庫房內里一角。
在她開口問天育法瓶到底是什么模樣時,林意就下意識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奇怪,此時她的聲音剛剛響起,林意心頭頓時猛然一跳,他順著白月露手指所指望去,頓時有種倒吸一口冷氣之感。
“這…..”
贊策法王一眼掃去,松垮的臉皮都瞬間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他手中的那顆夜明珠也不斷的震顫,冷光如水在不斷晃動。
夏巴螢和羅姬漣兩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有種不敢置信之感。
她們心中都響起一種聲音,該不會說了半天,這里正巧就還有另外一個天育法瓶?
那角落堆積的東西不多,都是些瓷器、水晶、琉璃器皿,此時白月露手指所點的那個膽瓶并不顯眼,但是的確是外表茄皮般顏色,而且看此時贊策法王的反應,應該不只是簡單的類似。
“幾乎一模一樣。”
這贊策法王身體震顫了一陣,這才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話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馬上將那個膽瓶取到手中近觀,但卻又馬上停住腳步,一種沒有勇氣再去觸碰這個膽瓶的樣子。
白月露知道他是生怕再出意外,便點了點頭,道:“我去取來。”
她的聲音平靜而穩定,就連跟在最后面的噶爾丹法王都覺得心中一定,都覺得林意身邊的這名女子果然不是俗類。
贊策法王定了定神,張開想要說話,但是和白月露目光相交,他便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也不再說話,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白月露不緊不慢的走到那個角落,雙手輕輕捧起那個膽瓶,看著那個膽瓶完好無缺的落在白月露手中,看著白月露轉身再走來,這贊策法王心中的一塊大石頓時落地,渾身竟是起了一層虛汗。
白月露此時微微垂首,看著腳下地面和手中的這個膽瓶,眉頭卻是蹙了起來。
林意看著她似乎面色有異,但她也不說話,直到她來到身前,林意這才問道:“怎么?”
白月露依舊雙手持著這膽瓶,遞到贊策法王面前,同時輕聲道:“這膽瓶看似和法王所說的天育法瓶一模一樣,只是和我體內真元似乎并無感應,而且瓶內也無絲毫水跡。”
此時這膽瓶已經十分湊近贊策法王手中的夜明珠,眾人看得更加清楚,即便這膽瓶上落了一層灰塵,但的確和贊策法王說的一模一樣,表面看似光滑,但表面其實并不完全平整,有著淺雕般的鱗紋,只是鱗紋的邊緣極為圓潤。而在光線的照耀下,這膽瓶的表面的紫色更濃,但內里卻隱隱透出深青色。
不過和白月露所說的也是一樣,這膽瓶口并沒有任何東西堵塞,但內里卻是十分干燥,并沒有任何水珠凝結。
“這應該便是天育法瓶,這瓶內里被封了一層東西,或許只要將這層東西除去,便不一樣。”此時一個有些拘謹的陌生聲音響起,卻是贊策法王那兩名弟子之中的一人出聲。
此時林意等人也沒有心情去看這名僧人的面目,他們都凝神靜氣仔細看去,果然從瓶口內里看去,依稀可以看到一層蠟質的光澤,好像有一層透明的東西,均勻的覆蓋住了瓶子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