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應天坊的金絲寶甲。”林意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前朝應天坊的金絲寶甲也是和他身上的天辟寶衣類似的軟絲寶衣,雖然比天辟寶衣沉重,而且也無法分散和緩沖真元的力量,但是制成這種金絲寶甲的金絲,卻也是應天坊獨有的一種烏金蛛的蛛絲。
這種蛛絲幾乎輕得毫無分量,但強韌至極,內里再用軟銀鋪墊做里子,一般的箭矢射在身穿這種金絲寶甲的人身上,根本不會造成任何的損傷,就連稍弱些的飛劍,劍上所帶的真元也不容易穿透,一時無法對穿著者重創。
但是按照林意的所知,前朝的應天坊雖然竭力培育那種獨特的巨蛛,但蛛絲產量依舊極為有限,他從一些書籍上所看到的是,應天坊一年的出產也不過五六件,這些金絲寶甲大多用于皇室子弟,唯獨一次是前朝大將范東流平定唐寓之暴動立了大功,前朝皇帝才特別下旨御賜了范東流部一批金絲寶甲,按照記載也不過是六件而已。
眼下這口箱子里,光看層層堆疊整齊的衣領,就可以一眼判斷出,至少有十數件。
“確是金絲寶甲,應天坊的無誤。”
齊珠璣伸手提了一件,抖了抖,看著內里的軟銀片,他便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家中也有這樣一件,卻是穿在他父親的身上。他伸手再理了理,再起身輕聲道:“一共有十六件。”
“前朝滅亡,也真是自取滅亡,不只是吏治敗壞,連這種皇家工坊,都敢私瞞出產。”林意不用多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前朝這應天坊每年的出產,絕對是不只那五六件。
“要是這金絲寶甲原本屬于北魏席如愚或是楊癲軍隊的庫藏,他們絕對不會藏著不拿出來用。”齊珠璣冷笑一聲,“富水郡郭家雖然算是望族,但在前朝并未發家,要說有幾件金絲寶甲,或許有些可能,但如此數量的金絲寶甲,哪怕真的是他們這次拿出來獻給北魏這些人,恐怕是他們的背后,還有什么人也想投敵。”
“韋將軍不會想不到,這批金絲寶甲到底出自何處,想必他會追查。”林意點了點頭,說道。
“那你就想的太簡單了。”
齊珠璣卻是冷諷的搖了搖頭,道:“韋睿即便是真查出來了,或許也不會聲張,有些望族門閥就是墻頭草,眼見局勢對我南朝極為不利,他們便自然急著對北魏示好,但現在鐘離之戰大捷,局勢倒轉,他們就馬上換了一副嘴臉,似乎對南朝最為忠誠的就是他們。這些門閥自然可惡,但若是真像對付富水郡郭家一樣對付,卻不只是大傷我朝自己元氣,也會讓許多門閥自危,原本已經又倒向我朝的墻頭草,反而是又拼命倒向了北魏。所以哪怕是讓陳盡如來處理這些事情,他恐怕也是和韋睿一樣,抓住這些門閥的把柄,卻不明示,只是在要用這些門閥的時候點撥一二,這些門閥被抓住把柄,便不得不出死力。”
林意也不是迂腐之人,他當然明白對于上位者而言,沒有真正的非黑即白。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他點了點頭,說道。
蓬!蓬!…
數聲輕響。
連續幾個相同的箱子被打開。
其中兩個箱子是樣式很少見的臂弩,而另外幾個箱子里,卻都是紅色的彈丸。
林意鼻翼微動,便嗅到了很熟悉的鉛粉的味道。
“這是北魏開元軍的鉛煞弩。”
齊珠璣也頓時反應過來,“看來是楊癲這些部將覺得這些東西對你根本無用,所以此次根本就沒有拿出來用。”
林意很雜,而且自幼便是聽軍中各級將領講軍中趣聞,他對于北魏軍隊所知比齊珠璣更多,他當然知道北魏開元軍是一支人數不多,但十分精銳,專行刺殺的軍隊。
這開元軍在北魏也算是很獨特的軍隊,在此時想到開元軍的特點,林意卻是不免心中一動,有所啟發。
鉛粉沉重,而且天生有阻絕天地靈氣的功效,若是將鉛粉碾磨的極細,再加入一些滑石類的石粉,制成的這種鉛丸,一打出去便暴散成濃霧,而且自然吸取空中濕氣,變得極為粘稠。
修行者的真元越是流淌劇烈,反而會越是粘附這種鉛粉,所以即便是修行者的飛劍在鉛粉濃霧之中飛行,都是如同遭受腐蝕一般威力大減。
北魏的開元軍往往是數人一組,但是每個人身上都會配備兩具這種臂弩,對上敵方修行者時,突然數十顆鉛丸瞬間激發出去,一般的修行者便頓時真元手段無效。
眼下這箱子里嶄新的鉛煞弩至少有兩百具,成品的彈丸應該也足夠裝填數次。
在林意思索間,其余幾個箱子也都被逐一打開。
這些箱子里大多都是各種非制式的奇兵,但大多不是修行者所用,而是尋常軍士所用,但有兩個箱子里的東西,還是讓林意和齊珠璣吃了一驚。
其中一個箱子里,全部都是綠油油的箭矢!
這些箭矢的箭桿都是金屬制成,只是中空,箭尖的箭頭卻是有著厚厚一層鉛層,而且是螺旋狀。
這一箱箭矢,分明就是北魏洛陽皇城內衛軍才配備的破真箭。
這種箭矢專破修行者的護體真元,而且箭桿之中有獨特的孔道,在射出之后會發出極為尖利紊亂的嘯音,如同魔音一般,可以令人心煩意亂,無法集中精神。
而另外一個箱子里寶光燦爛,細白的光華如同月光濃縮一般,竟是一箱細白的珍珠。
這一箱珍珠之中最小的也有黃豆大小,而且是顆顆滾圓。
這種珍珠無論在南朝還是北魏,都是價格驚人。
“真是大手筆。”
就連平日里見慣了金銀財寶的齊珠璣都愣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北岸還在清理戰場的韋睿大軍看了一眼,道:“如此一來,不管你接下來去哪里為將,你統御的軍隊,一時半刻倒是不缺糧餉了。”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當然十分清楚齊珠璣這句話的意思。
任何甲衣、軍械,對于一只軍隊而言,都是錦上添花,大軍出行,都是糧草軍餉第一。
而且哪怕是在現在的南朝,政令算是清明,但任何的軍隊,朝堂撥給的糧餉也只不過算是勉強夠用,各地的鎮戊軍和北方邊軍,大多都要靠自己的手段來補足軍隊所需。
他父親林望北現在只不過是流放的罪臣,家中沒有支持,而且他在鐵策軍為將之后,便是立即奔赴大戰,也根本沒有時間和地方上的望族門閥建立關系。
在之前,鐵策軍好歹也有些積蓄,而且他自己對這方面也有些忽視,但這鐘離之戰結束,尤其是和胡八月談話之后,他的心境便有些改變。
有些事情,他可以不在意,但為了那些戰死的,和還在跟隨著他繼續戰斗的兄弟,他卻是不能不在意。
金銀是太過沉重,運送需要大量車馬,十分不便,而在建康一帶流通的錢莊銀票,在邊遠一些的州郡便無法兌現,到了邊區戰區,那就更不可能換來所需之物,這一箱寶珠,卻是正好。
在他和齊珠璣清點這些戰利時,白月露卻是和幾名韋睿軍的將領談話結束,從一艘擱淺在這邊岸灘上的大船上下來,返回墻上。
“沒有發現楊癲的尸身。”
她到了林意的身前,道:“看來他并沒有決定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