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進了南天院之后是一天課都沒有去上,所以對倪云珊也只不過有所耳聞,知道是天監四年最出色的學生,但齊珠璣和蕭素心就不一樣,他們知道倪云珊的父親在朝中只不過是右軍司馬,官階并不算太高。天監四年生中,隨便抓出一個家世就有可能比她的家世要好。
但是倪云珊卻是真正的天才,她五歲感氣,六歲便凝結黃芽,到現在她已經接近如意境,修為直追天監三年的厲末笑。
最令人服氣的是,據說有一次天監四年生在江州某處實修,結果遭遇大群馬賊圍殺。她一人斷后,令十幾名受傷的天監四年生先行撤走。
等到院中教習趕去,她已經殺了三十余名馬賊,身上受傷十余處,也差點戰死。
齊珠璣和絕大多數南天院學生一樣,對于那些家中有靠山,修為暫且比他們高的,心中未必服氣,但倪云珊這種人,他們卻都很服氣。
料想若是換了自己面臨那樣的場景,也未必有勇氣敢舍身留下來斷后。
“什么手鐲?”
林意也是不由得一愣,沒有繼續打擊齊珠璣。
黑猿此時右手在左手手腕處一捋,手中便多了一紅一銀兩只手鐲。
說是手鐲,其實便是兩個圓環,任何紋飾都沒有,黑猿剛剛戴在自己手腕上,只是它手臂上全是長毛遮住,所以林意三人倒是沒有注意。
“這是什么手鐲?怎么這么重!”
林意好奇,伸手去接,然而一入手便大吃了一驚,他的手猛然往下一垂,幾乎拖不住。
這一紅一銀兩只手鐲的分量,竟然遠超他早上提的那兩大木桶水的分量!
而且這兩只手鐲牢牢吸附在一起,他試著用了用力,卻根本分不開。
“某種天磁隕鐵。”
林意也是見多識廣,他知道北魏極北叫做天漠的荒原里,多有奇異隕鐵,數朝之前,那邊的游牧部落不會冶煉,便會深入荒漠尋找合用的隕鐵,或鍛造或雕琢,制造兵器或者護身符。
北魏崛起之后,和那些游牧部落通商,短短數十年間,便用一些陶器、行軍鐵鍋等方便生活所用之物,將那些游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隕鐵置換一空。
現在北魏軍隊中很多將領身上的兵刃、護臂、護身符等物,便都是一些特殊的隕鐵所制。
南朝通過貿易或者戰利品,倒是也間接得到了不少類似材料。
比如易雅子針的細磁針也是此種材料,不過現在齊珠璣手上的亂紅螢內里的磁晶卻不屬于天漠隕鐵,而是來自于南朝通州地下的晶礦所產。
這種磁晶有的極品磁力不亞于天磁隕鐵,但畢竟是晶石易碎,用途卻不如那些天生強韌至極的隕鐵廣泛。
“這一對天鐵手鐲怎么用?該不會就是戴在手上用來煉力?”
林意一時有些疑惑,這一對天鐵手鐲加起來恐怕有一百幾十斤的分量,他現在一手都托不住,若是和這黑猿一樣,兩個手鐲都戴在一只手上,這手腕都根本承受不住。
便在此時,這極有靈性的黑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朝著他做了個手勢,便從他的手中拿起了這一對手鐲,接著林意只聽到這黑猿體內筋肉如同弓弦瞬間拉緊般輕微炸響,兩個手鐲間咔嚓一聲輕響,便被它分了開來。
黑猿將這一紅一銀兩個手鐲分戴在兩手,同時做了些動作,又是拳招,又是簡單的煉力動作。
“是這般煉力法。”
這太過簡單,林意瞬間便懂了。
兩個手鐲本身便重,加之互相之間越是靠近,吸引力越強,平時練拳時戴著,要想拳招不變形都很難。
但若是能夠做到,長久磨煉之下,便真是舉重若輕,舉手投足之間,短促的空間里發力都恐怕十分驚人。
與此同時,林意看著這猿王的眼神便更是復雜起來。
他方才幾乎用了全力,都根本分不開這一對手鐲,這猿王卻能夠做到,再加上此時動作,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這猿王的力量真是大出他不少,在戰斗中很是留手。
黑猿的目光甚是靈動,此時似乎又看出了林意的友善之意,它對著林意點了點頭,卻是將銀色的手鐲除了下來,塞進林意的手中。
林意手中一沉,還不明就理,卻見這黑猿將紅色手鐲也拿在手中,做了個投擲的動作,接著他將紅色手鐲對著林意,虛空一拉。
林意頓時覺得一股看不見的大力用來,扯得他腳步虛浮,差點朝著這黑猿門前跌去。
黑猿緩慢收手,后撤一步。
“原來如此。”
林意站穩,略一思索,便眼睛一亮,明白了它這一番動作是何意思。
這種隕鐵比軍中有些修行者用作槍頭的白鎢金還要沉重許多倍,分量驚人,用來投擲砸人,自然兇橫。
尋常的武者被砸中,那自然是皮摧骨碎,但在戰場上,卻還有其它妙用。
有些身穿重甲的修行者、武者,尋常武器難傷,利刃根本無法穿刺,像林意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對上這樣身披重鎧的軍士,根本一籌莫展。
這種分量的重物砸上去,卻恐怕能將鎧甲砸得凹陷,給對方帶來一定的損傷。尤其這手鐲本身帶著驚人磁性,砸在對方鎧甲上,必定依附其上。
到時林意貼近,驟然發力,說不定便能瞬間牽扯得對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但這一對手鐲,最佳的妙用恐怕還是可以吸引住對方兵刃,尤其是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
到了第四境承天境,真元力量足夠,便已經可以依附在飛針、飛劍之上,遠攻殺敵。
飛針、飛劍最為可怕的便是詭異無蹤,隱匿在目力不及之處,驟然刺殺,低階的修行者便很難逃脫。
這種手鐲若是使用得當,哪怕不能直接破掉飛針飛劍,但至少也能對這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造成很大的威脅。
北魏極北的天漠地區游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天鐵也是如同寶石般稀少,而且都各不相同,這樣的一對手鐲,別說是對于南天院這樣一名學生,便是送給當朝的一些權貴,都已經是一份極重的大禮了。
“這倪師姐和這黑猿自幼相處,雙方之間應有交流之法,她應該是覺得我是一個天生神力的修行者,所以才送了我這一份大禮。”
林意如此猜測,他覺得這倪云珊果然也是好氣魄。
而此時回過頭來,再想到倪云珊信上的那簡單內容,他就頓時有了不同的理解。
這倪師姐淡淡的言語間,卻恐怕已經暗示,她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手鐲煉力,也不需要占用這種手鐲對敵。
這便意味著,她非但應該很快能到如意境,而且即便遇到那種高階修行者,恐怕也有其它更厲害的手段可以一戰。
“猿兄,謝謝你,你也替我謝謝倪師姐。”
林意對著這黑猿行了一禮。
這黑猿通靈性,而且肯定比他年長,那些天監四年生都只是喊這黑猿為猿王,但既然這黑猿將他看成朋友,他也將這黑猿看成了朋友,他便自然以朋友待之,自然是看成了師兄輩。
他行禮過后,卻還是忍不住悄聲問了一句,“猿兄,若是我和倪師姐對敵,是否我現在連她的一招都接不下來?”
黑猿看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早知是這樣的答案,但林意還是忍不住感慨的搖了搖頭。
不說是那些早已走在前面的強大修行者,便是年紀相差不多的修行者中,便已然有不少強者遠在前方,等著他追趕。
若是平時,也只不過追趕境界。
但大戰一起,差距便是生死。
因為北魏也是如此,也有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