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走了后,蘊素和秋萍一起洗了臉,換了衣裳,問道:“我給娘刺繡的緞子呢?”
秋萍回道:“我怕弄臟了,用白布蓋著放到樓上去了。我記得是好多天前的事兒,小姐問這個做什么?”
“你別問。”蘊素在廳里坐下,“你把它拿下來,就得了。”
秋萍說道:“吃了飯再拿吧。”
蘊素說道:“你又來偷懶了,留你在家還沒歇夠么?這會子我等著做,快去拿來。”
“好吧。”秋萍邊走邊笑道:“不想起來,一個月也不動手,想起來了,馬上就要動手。咱們瞧著吧,做不到二個時辰,又討厭了。”
蘊素無語的道:“你這丫頭,逢人就拿話擠兌,膽子也大了,竟說起我來。”
“嘻嘻。”秋萍笑著上了樓去,把刺繡取了下來。
放在了桌子上,把花繡沖著窗戶檢查一番,趕著要繡出來。
為了不讓丫頭們笑話,竟罕見一鼓作氣的繡了足足一個時辰。
徐韻寧由外面進來,笑道:“今兒怎么高興了,又來弄這個?”
蘊素抬頭看了妹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專心致志繡她的花。
跟著韻寧的婆子各找各的地方歇著去了,沒帶丫鬟,韻寧脫下了外衫,叫了瑞蘭秋萍兩聲,不見有人答應,便說道:“她們現在太貪玩了,叫做什么事,總是不見人影。”
蘊素隨口說道:“你又有什么事,要人伺候?”
“叫她們給我掛衣裳啊。”韻寧說道。
蘊素低著頭繡花,嘴上說道:“你自己順手掛上不就得了,這還要叫人?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不用叫人做的事。自己動手。”
“好吧。”韻寧正要把外衣掛在衣架上,外頭的姜媽走了進來要接衣服,韻寧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我自己來。”
此舉反而弄的姜媽不好意思,訕訕一笑,以為小姐嫌棄她。幸虧韻寧看出來了,說道:“媽媽幫我倒碗茶來。”
“哎。”姜媽頓時高興了,興沖沖的走了出去。
蘊素瞟了妹妹一眼,撇著嘴一笑。韻寧走過來,坐在對面笑問道:“你笑什么?”
蘊素拈起長針。對著她點了幾點,撇嘴道:“你呀和他們一個樣。”
“我怎么樣了?”韻寧問道。
“自己知道。”蘊素繼續繡花,鼻子里哼了一聲。
這時姜媽把茶送來,韻寧道了謝,看著茶杯沒有拿起的意思。等姜媽走了后,蘊素說道:“我問你,你先是叫秋萍她們來掛衣服,怎么媽媽進來,你卻不要她掛呢?都是一樣的手。為什么有人掛得,有人就掛不得?”
韻寧先是默然不語,然后說道:“又讓你挑眼了。你不是說了嗎,可以自己動手的事自己辦得了。我既然自己掛衣服,你又嫌我挑人?好吧,我承認和哥哥們一個毛病,不愛有些人經手。嫌不干不凈,倒不是特意針對她。”
蘊素笑了笑,說道:“你們呀!算了。我不說了。”
突然韻寧迅速站了起來,飛一樣的沖了出去,蘊素急忙抬起頭,就見妹妹一頭撲在了父親懷里,撒嬌的道:“爹怎么來了?”
“自然是想你們了。”徐灝笑呵呵的抱著女兒團團轉了數圈,放下來,拉著她的手走進屋,抱著蘊素親了她嫩嫩的臉蛋一下,癢的蘊素頓時咯咯嬌笑。
兩個女兒一左一右的陪著,徐灝的心情異常舒暢。這時候兩個廚娘拎著食盒進了院子,驚見老爺在屋里,站在院子里不敢進來。
姜媽殷勤的拿了進來,說道:“老爺現在吃飯嗎?”。
“嗯。”徐灝見屋里沒別人,笑道:“我們父女都不是干凈人,不用洗手了,也不用人站班,就這么吃吧。”
“呵呵。”姜媽笑著先打開一只食盒,蘊素直接從里面取出三雙碗筷。
韻寧猶豫的看了看,伸手接過姜媽拿出來的一碟雞絲拌王瓜,一碟白菜炒冬筍,一碟蝦米炒豌豆苗,一大碗的西紅柿雞蛋湯。
徐灝笑道:“怎么都是清淡的菜?即使你們倆要保持身段,也得吃些肉吧?”
“大魚大肉滿肚子油膩,對身子不好。”蘊素笑嘻嘻的指著菜,“連爹爹也不知民間事了,這王瓜雖便宜,可冬筍和豌豆苗卻貴著呢,等閑我都不敢點,花錢太多。”
外頭的廚娘聞言隔著簾子笑道:“小姐這話說得對。老爺,就說那冬筍,菜市上用黃沙存著,瓦罐扣著,寶貝似的不肯賣呢,就等著宮里來人。就是這一碟子,沒有一兩銀子辦不下來,有價無市的東西。老爺要吃葷菜很容易,就是這素菜又要嫩,又要口味好,又要做的家常地道,真是難為了咱們廚房。”
“我確實太養尊處優了。”徐灝有些感慨,無論如何古代也比不上現代方便,天地之差,隨便一個人過的都是古代大地主的奢侈生活。
這還是京城呢,區區一道冬筍,成本就在一兩銀子以上,擱在后世根本無法想象,反而是肉類相對而言獲取簡單些,當然也是豪門為何不食肉糜乎!
既然是稀罕的蔬菜,徐灝自是要讓女兒吃,于是問道:“廚房里有什么現成的?給我送一碗來。”
廚娘說道:“有新鮮的紅燒鯽魚,老爺要嗎?”。
“成,再給我添一大碗的米飯。”徐灝似乎今日胃口大開。
蘊素和韻寧見父親興致頗佳,一副不想走的意思,不由得臉上樂開了花,都不知道父親是為了秋萍而來。畢竟是家里的孩子,徐灝昨晚記在了心里,所以專門過來看一眼。
與此同時,沐福奉命見到了沐喜,說道:“恭喜大哥升官發財,如今是位大老爺了,咱們一幫兄弟皆望塵不及。想往日你待小弟極好。不同旁人,如今大哥切勿忘了小弟,能提攜一二,即使執鞭隨鐙我也愿意。”
沐喜笑道:“你老弟又來取笑人了,我不過蒙老爺恩典薦了武職,仗著沐家管了些分內事,沒受到明槍暗箭,兵部提拔升了官職而已。外人看著以為榮耀,豈不知我心里懼怕,戰戰兢兢惟恐能力不及。至于你老弟是不屑出來。若肯出來還怕老爺不成全?咱們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時刻不忘,老弟尤甚,難道你還不知我的心么?兄弟并非忘舊之人。”
“大哥惦記小弟,我心里高興。”沐福笑道:“但愿兄長早日升官回京,就是不邀請我們,我們也要一起來鬧鬧你的衙門,難不成怕哥哥翻臉,攆我們走嘛?”
“哈哈!”沐喜大笑。叫人辦了一桌酒飯,二人推杯換盞。
沐福敬了一杯酒,說道:“現在哥哥升了千戶,也該定下親事。總不能去赴任。沒有夫人,這不是笑話嗎?”。
沐福苦惱的道:“哪有那么容易,好一點的人家誰看得起咱們這出身?夫人必須是大家閨秀,不然更遭人嘲笑。寧缺毋濫。”
“也不必非名門閨秀。”沐福倒了一杯酒,“兄長記不記得以前見過的秋萍?就是徐府寧小姐的丫頭,小時候她很有幾分姿色。小小年紀分外討喜,現如今更是出落成了美人。前日你回府探望,太太想起你還沒有成親,恰好昨日在徐府看見了秋萍姑娘,順口和徐家太太說要將秋萍給你。徐家呢倒也愿意,就怕你如今做了千戶,不肯要徐府的丫頭,想必赴任后,有的是當地高門旺族來對親。”
“還有此事?”沐喜有些動容,急忙追問道:“你仔細說下去。”
沐福一邊觀察他的反應,一邊笑道:“所以太太擔心當面對你說了,你不好推卻。咱們的昔日大小姐也說這婚事不是可以勉強的,最好彼此兩廂情愿,必須問明白了才好。這不太太吩咐我來問你一聲,行還是不行?我保證沒旁人知道,畢竟說開了一旦不成功,兄長一個爺們還罷了,怕那邊秋萍面子上過不去。哥哥,請你好好的想一想,行不行都無妨,不必礙于老爺太太的面子,實話實說,我好回去交差。”
“哎呀!”沐喜激動的站起來,慨然道:“你這是什么話?難道我做了武官就敢妄自尊大?我是沐家的下人,別說功名是主人恩賞之,就算我的命也是沐家的,老爺太太能把徐府的姐姐賞我,何等體面?就是不許我一輩子成親,咱也不敢抱怨半個字。沒說的,勞煩你回去稟明老爺太太,說沐喜愿意的很,就是恐玷辱了秋萍姑娘,如果本人愿意,那怎么下聘,用什么聘禮,全聽從太太指示。好兄弟,你回去千萬替我說的懇切些。”
沐福聽了又是羨慕又是開心,笑道:“哥哥你爽快,不像有些人顯貴了,回來裝出一副虛情假意的模樣,說些違心的話,令人惡心,你則不改舊日脾氣。經此一事,兄長日后斷不會忘了咱們這幫老兄弟。”
沐喜笑道:“看來適才你疑我說的是虛言,哈哈,現在可以相信了吧?”
“信了,信了。”沐福拉著他坐下來,“你老哥夠義氣,既然想娶秋萍,兄弟我要幫你想個萬全的法子。不是我說喪氣話,哪怕秋萍是國公府丫頭,究竟也還是個丫頭,咱也究竟不比楊內閣家有底氣。俗話雖說英雄不怕出身低,可是如今之人一個個狗眼看人低,尤其官場上,人人都會到處打聽你的出身,如果打聽到娶的正經大家閨秀,當然會說的錦上添花;但一聽是丫頭出身,指定會有人念起歪嘴的經來,有的是人跟著下死勁的加倍糟蹋。”
這一番話說得一針見血,類似沐喜這樣的豪門下人出身,因做的武職,官場上的人不會說什么,但打聽到他妻子是個丫鬟就不同了,一看就知是小廝配丫頭,什么難聽話傳不出來?比如丫鬟被老爺或少爺玩膩了,有了身孕打發出來,做了接盤俠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