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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梨花一枝出墻去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頂點小說,

  云髻半偏新睡覺,衣冠不整下堂來。

  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梨花一枝春帶雨,梨花一枝春帶雨?”珍珠連續重復了兩次,顯是背不出來了。

  徐煁站在對面的石桌上,哈哈大笑道:“跪了之后還背不出來,只好打了。”

  躲在太湖石后的花珠就見珍珠頃刻間漲紅了臉,問題她越著急就越想不出來。

  旁邊愛珠在那里嘻嘻哈哈的笑話她,寶珠站在徐煁的身后劃著臉羞她,羞得珍珠都快哭出來了。

  原來這兩日徐煁心血來潮逼著她們背唐詩,背錯了要罰,錯的多了要罰跪,還要打幾下手板。這對于徐家丫頭們自然不在話下,剛才寶珠背了李義山的無題六首,只錯了一個字,免于記過,而愛珠則背了“琵琶行”,一字不差。

  珍珠的記性向來不大好,背錯了很多地方,故此罰跪在地上。其實長恨歌洋洋灑灑一大串,背到梨花一枝春帶雨已經頗為難得,就差九句而已。其中最后兩句又誰人不知?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如果仔細想想大抵也能想出來,奈何有寶珠和愛珠頻頻笑話她,氣得珍珠心里難受堵得慌。

  為何徐煁想出這么個主意?自然是借此名正言順的玩耍,畢竟年紀大了,對女孩們起了好奇心,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就喜歡故意欺負女孩子。

  忽然他看見石頭后面有人在偷望,問道:“誰在那里?”

  花珠嚇了一跳,忙走了出來。徐煁奇怪的道:“你來了怎么不進來,要躲在石后?”

  花珠回道:“剛剛過來,見你們在說話。我先瞧一眼,再進來。”

  “有什么話?”

  “今早打發姚閑去叫琴言,姚閑回來了。”

  徐煁四下一看,問道:“琴言呢?”

  花珠搖頭:“沒回來。”

  “怎么回事?難道秋水堂又有人死了?”徐煁皺起眉頭。

  花珠說道:“人家恐怕不能回來了。”

  徐煁吃驚的道:“怎么說,莫非她有病了?”

  “沒有。”

  “既然沒有生病,為何不能回來?”

  “這。”花珠故意吞吞吐吐的說話,果然徐煁有了疑心,急道:“姚閑回來是怎么說的?你快說呀,不要磨蹭。”

  “說了怕你生氣。”花珠低聲道。

  徐煁更加疑心了,大聲命她說出來。如此花珠將姚閑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細細說了。

  琴言在外頭的事大家皆聞所未聞,何況又被添油加了醋,人人聽了非常詫異,沒想到琴言竟是這樣的人!連跪在地上的珍珠甚至呆呆的聽著她講話,忘記了站起來,還順手揪了一片花瓣,放在嘴里嚼了一會兒,又吐在了愛珠的手上。愛珠瞅了她一眼。

  從未經歷過此種事的徐煁瞬間大怒,臉都氣白了,毫無疑問對他來說感覺到深深的背叛滋味。想琴言是他要進來了,既然同意了。那就是他的人,哪怕后來送到了蘊玉身邊,也還是他的人。

  自己的人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算什么?又在外頭和徐潤不清不楚。算什么?甚至在夏家給奚十一陪酒,別說徐煁了,是個男主人都無法忍受。

  “好啊!此等可惡的女人真人間少有。氣死我了!”

  徐煁氣得渾身哆嗦,“還有潤叔他笑里藏刀,欺人太甚!難道我會忍受你們的羞辱?你馬上還叫姚閑過去,務必把人給我找回來,到時我要當面問問她,到底把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管什么徐潤,大不了在長輩面前評評理,天底下還有這么欺負人的叔叔么?”

  徐煁氣得團團亂轉,倒是沒忘了在戲園惹出的教訓,什么事都得站著理,是以怒道:“若是不認識的人也罷了,自家親戚就不該有心欺人,你們說對不對?還有從前何以不早給她出師?進了咱家這么久,現在想起出師了,秋水堂和琴言都可恨,咱家哪一點待她不好?一心向著那邊!”

  花珠頓時有些傻眼,不對勁呀!她本意是氣不過,讓少爺派個人去教訓教訓琴言。沒想到少爺罵來罵去,竟有個心愛玩具被人搶了的感覺,突然發現少爺對待琴言明顯和她們姐妹不同。

  難道這就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么?花珠暗道不妙,琴言回來了,萬一痛哭流涕請求原諒,少爺一時心軟放過了她,豈不是通過此事反倒一舉促成他們?挑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所以她趕緊說道:“你消消氣,琴言是個外地人,她師父又不是個嚴厲的,由著她的性兒慣著。后來住進咱府里,不要說沒有受到任何委屈,走遍整個天涯,也找不出第二家的徐府來。可是在這邊的半年來,不曉得她為了什么。成天背地里總是鎖眉淚眼的,可見她有心事卻不愿意講出來,八成就是為了潤少爺。這種沒良心的賤人,少爺何必把她放在心上呢?”

  “繼續說。”氣頭上的徐煁揮揮手。

  “所以說沒必要生氣。”花珠心思電轉,“不妨就讓她在潤少爺家里,想來也處不長的。以前她是名角,是咱府里的丫鬟,故此潤少爺覺得稀罕,如今養在家里,太太有名的嚴厲,她和其她丫頭在一塊兒,潤少爺待她和其她人一樣,能甘心嗎?俗話說斷沒有把野雞養成家雞的,她壞了良心只怕老天也不容。還有那什么奚十一,奴家雖不認識他,聽說是個極為混賬之人,竟公然陪他吃酒,真真令人鄙夷。做了此等下作事,大概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就算潤少爺家不要她了,咱們也絕不能要她。”

  “嗯。”徐煁認為花珠分析的對。哪怕琴言乃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大美人,自己又豈能留戀?但畢竟心有不甘呀,患得患失的沉吟不語。

  花珠悄悄對著寶珠丟了個眼色,寶珠立即心領神會,說道:“花珠的話說的是。如果琴言心向著少爺,就算秋水堂逼她出師,她能瞞著?必定要來稟告一聲。她來說了,難道少爺不肯幫她出師嘛?可見這個人又糊涂又沒有良心,還要她做什么?況且當初是她自己要來的,如今又自己要出去。少爺待她的恩德,哪一個不知道?這是她自己沒福分,消受不起。”

  愛珠也說道:“要是少爺就要她回來,諒她也不敢不來,但如此一來,好像少不得這個人似的,她回來后一發看得自己尊貴了。我想不來才好,橫豎府里也不少這個人。至于潤少爺,自然更不該如此作為。奴婢勸少爺不必和他理論,為了一個沒良心不要緊的人,傷了親人的情分。反正外人都會說潤少爺不好,搶侄兒的人。而少爺不計較,誰不贊你大人大量么?”

  徐煁被三個丫鬟輪番勸說,氣消了大半,因初次經歷背叛。終究還是不能釋懷,坐了下去皺眉思索,好半天沒開口。

  珍珠跪了老半天。此刻更不敢擅自起來,雖說下面是松軟泥土,又墊了墊子,膝蓋也跪得生疼。不習慣啊,徐家沒有下跪的傳統,這會子肚子脹得慌,想要小解,扭來扭去滿臉通紅,一副要笑要哭的光景,好笑又可憐。

  悶坐著的徐煁忘了她還跪著,憋急的珍珠忍不住了,叫道:“不干了,跪到明日我也想不出來,要打要罰隨便吧,反正我受不了啦。”

  徐煁這才想起這茬來,被她鬧得笑了笑,說道:“快起來吧,我都忘了你還跪著。”

  珍珠慢慢站起來,彎腰將膝蓋揉了揉,然后夾著大腿別別扭扭的走開了,邊走邊嘟噥道:“冤不冤?害我跪了這半天。”

  她找個僻靜地方蹲著小解,唰唰的尿出一個淺坑來,舒服的呼了一口氣,起身系好了腰帶。

  這邊徐煁已經走了,寶珠愛珠跟著去了。花珠留下善后,慢慢地走出來。走著走著,忽然一把花瓣撒了她一頭,急忙抬頭一看,就見珍珠居高臨下的罵道:“人家跪著,你倒是躲在石頭后偷看,又不叫我起來,羅里吧嗦害得我跪了半天。”

  花珠笑道:“你等著,明日還要挨打呢。”

  徐煁去給母親請安,見到了芷晴,本來不想說,卻又忍不住,到底還是將徐潤給琴言出師的事說了。

  芷晴問道:“什么叫出師?”

  徐煁解釋道:“當年她師父花錢買的,所以掙的錢都歸她師父。有人要替她出師,以后就不算師父的人,可以自己做主。潤叔花了二千四百兩給她出師。”

  芷晴恍然道:“這么說,琴言就是潤哥兒的人了?”

  “可不是嘛。”徐煁又生氣了,“我實在氣不過,徐潤他眼底無人,也不告訴我一聲。不行,我明日要去當面問問她,我非要把琴言攆出金陵不可,不許她在京城。”

  芷晴皺眉道:“為這點小事,也值得生氣?人家愛替她出師,干咱們什么事?究竟琴言不算咱家的人,她不愿意在這里,隨她去吧。我可警告你,那是你的堂叔叔,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再說琴言到底算是個優伶,若是你鬧出來,狎優二字可就難免了,你將來是要科舉出仕的,決不能做有損名聲之事。”

  “我知道了。”徐煁被母親警告,不敢說不。

  可越如此越覺得舍不得琴言了,過了一夜,一大早忽然間又惱了,叫人去一粟園把琴言的所有東西裝了車,命胡升和姚閑送到徐潤家,當面交給徐潤,看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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