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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徐珵和祝顥

  因找不到盛先生,冬天起了冷風,出來大半天的徐煜決定騎馬回去。

  半路上遇到了打馬飛奔而來的文兒,一眼看見了徐煜,動作純熟的跳下馬來。

  徐煜也勒住了韁繩,說道:“沒看見人,也許去別的地方了。”

  文兒說道:“那小的過去找找。”

  “嗯,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徐煜拍馬徑自回府。

  這邊文兒過來,也是進了望湖樓,人不在樓里。一出來迎面看見亭子里坐著的可不是盛先生,另外二人皆是有名的文士,旁邊坐著之人姓徐名珵,背坐著的名叫祝顥。

  文兒跑過去說道:“剛才徐府二爺來這里找您,說找不到,這會子回去了。”

  原來家境不錯的徐珵把自己的白狐斗篷給盛先生穿了,所以徐煜認不出來,三人都驚嚇的道:“原來那就是徐家二公子,難怪長得俊逸非凡,酷似徐公,可惜當面不認得,沒能好好和他談談。”

  熱衷名利的徐珵當機立斷,說道:“這二公子了不得,我拜讀過他的詩,真要人拜倒的才華,機會難得,咱們何不追過去?”

  早已氣消的盛先生眼見人家主動來找,附和的說了一聲好,當下吩咐書童去后面把驢牽來,三人上了騾馬,文兒頭前領路,年紀最輕的祝顥壓尾,一行人拼了命的追趕過來。

  遠遠聽見前方傳來清脆的鈴鐺響,四人大喜,文兒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飛速追上速度不快的徐煜。叫道:“人來了,請二爺慢點。”

  徐煜應聲收住了白馬,回頭一瞧,吭哧吭哧的沖過來一匹騾馬和兩頭驢,隨著雙方距離接近。徐煜發現竟然是剛才的那三位,雙方同時跳下馬來,互相瞅瞅,大笑不停。

  “先讓我認一認哪位是盛先生。”徐煜笑著看了看,上前一把握住盛先生的手,“你一定就是蘧仙了。”

  大家笑了起來。徐煜親切問道:“請問二位先生的大名?”

  “公子客氣。”徐珵搶先說道:“在下徐珵,字元玉,蘇州吳縣人,如今旅居金陵,準備科舉。”

  “見過元玉兄。”徐煜笑道。

  盛先生一指祝顥。幫著介紹道:“此乃長洲祝維清,單字一個顥,少了令尊大人的三點水。亦是進京來求學的,他二人不像盛某才疏學淺,一介閑云野鶴耳。”

  “見過維清兄,小弟年少輕狂,先前失禮之至,還望三位兄長包容。”徐煜拱手。微微欠身。

  不消說徐煜的家世,本人也是一等一的清逸,祝顥對他一見如故。提出邀請徐煜去他家里坐坐,盛先生和徐珵也要徐煜到自己的家里做客。

  徐煜笑道:“不如今日委屈三位到舍下坐坐好了。”

  能去聞名遐邇的英國公府見識一趟,自然再好不過,當下四人各自上馬。很快就到了大門口,管家護衛迎了出來。

  徐煜下了馬,請三人進了大門。穿堂請到了二廳的東花廳坐。

  徐府的精華皆在內宅,當然外宅在外人眼里已經是富麗堂皇。不過也沒什么特殊的,一切擺設中規中矩而已。

  徐煜直言不會有人過來。請大家不必拘束,而三人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客套一下也就坐下了。

  “請三位坐坐,我進去轉轉。”徐煜歉意的道。

  身為晚輩回家必須要先給長輩問安,情理之中,故此無人介懷。等徐煜從內宅出來,天色已黑了下來,整個東花廳上了燈,里里外外燈火通明。

  徐煜先對三人道了歉,徐珵笑道:“公子反而拘了。”

  “是。”徐煜也就不在謙遜,恢復如常的談了會閑天。過了一會兒,徐煜拉著盛先生的手,問他姑蘇的事,結果一下子觸動了人家的傷心處,盛先生含著眼淚,嘴唇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徐煜心里好生懊悔,不該一見面就問這個,柔聲道:“你要傷心,我就不說了。”

  盛先生忙拭了淚問他,徐煜搖頭不肯說。盛先生苦苦央求道:“你告訴我,我不哭。”

  徐煜這才沉吟道:“按理說我應該寫信回你,因這事我全不知情,不知該怎么落筆。還是我表姐姐知道一點,說你尋找的那位小姐,閨名影憐。”

  “正是,正是。”盛先生精神一震,“令姐怎么說的?”

  徐珵和祝顥多多少少都知道盛先生的心事,屏氣凝神的側耳傾聽,就見徐煜說道:“我表姐有一位換譜的姐妹住在姑蘇,和影憐姑娘是一家人。我表姐說,她應該知道影憐姑娘的真正去向,而那五湖煙水葬西施之說,做不得準。先生是聽誰說的?”

  盛先生嘆道:“那也是她族人講的,試問怎么知道做不得準?”

  “影憐姑娘和我表姐也是要好的姐妹,只因分隔兩地日久,彼此未免有些生疏了,倒是家表姐和換譜的顧姑姑時常通信,交情依舊。”

  徐煜整理著和朱明之的對話,繼續說道:“最近頻頻與姑蘇傳音,家表姐也梳理以往的書信,發現后來影憐姑娘動身后,曾寫信告知我表姐來過金陵,一個人逛了逛秦淮和莫愁湖,影憐姑娘頗有些浮家泛宅的趣向,以后就沒有來信了。按照當時的時日推算,可見姑蘇謠言說揚子江翻船的話是假的。”

  不約而同的,三個文人的嘴巴越長越大,尤其盛先生激動的渾身顫抖。

  徐煜繼續說道:“前兒我已經派人去姑蘇調查,這幾日應該有消息傳回來,人究竟現在哪里,還需耐心等待一段時日。就是家表姐也寫信給她譜妹了,到此刻也還不見回信,大約家表姐的譜妹不在家里,誰讓她們顧氏女人都有個山水癖呢?常年四處游山玩水,去個一年兩年,一月兩月不回家都難說。反正以此推論,令表妹影憐姑娘也有此癖,或許現人在海外也難保,所以先生你莫要傷心了。”

  這一番話,由不得盛先生不相信,本來影憐就游歷過不少地方,傷心之余故寄情于山水,隱身于世外紅塵,是以對此深信不疑。

  驚聞表妹尚在人世,萬分欣慰的盛先生自然狂喜,遂懇求徐煜動員徐家的勢力,海內外的搜尋。

  徐煜苦笑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為,驚動官府卻難以奉命了。”

  “那是,那是。”盛先生有些赫然。

  徐有貞走過來取笑道:“這下不怪二公子了吧?”

  頓時盛先生紅了臉,徐煜見狀哈哈一笑,說道:“蘧仙先生怪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何嘗不怪他呢?今兒見了面,竟然感覺如此的親密,可見咱們結交朋友也有點前世的冤緣。”

  徐珵聽了大笑,說道:“這話說得好。咱們三個,當初他也不認得祝維清,祝維清也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他,大家相互聞名而已。不知怎么聚首于金陵,彼此投契,天天的一塊玩,一天不見便要各自找去,何嘗不是誰也找不找誰?我去找他,他來找我,人人找來找去,等見了面也沒個正經,不是斗嘴就是訴苦惱,攪得大家都不高興,然后相對淌一會兒眼淚,各自回家生病去。”

  祝顥和盛先生都笑了起來,徐煜也笑了,心說盛先生的才華不消多說,能和他互稱知己的一定不是俗人,這位身材矮話風趣的緊,本來我還以為他不大愛說話呢。

  倒是先前與盛先生斗口的祝顥,來了后基本不開口,顯得有些拘謹,大抵熟悉了也就好了。沒想到今日一連結識三位合乎自己脾胃的人,再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了。

  書房里,回京不久的徐灝在寫東西,聽張壽說兒子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什么盛蘧仙,一位叫做祝顥,一位叫做徐珵。

  聽到徐珵的名字,徐灝抬起頭說道:“應該不是同族人吧?不過同姓徐,祖上都是一家子。”

  “是。”張壽心中暗道老爺真夠寵二公子的,如果這位徐珵能夠踏入仕途的話,愛屋及烏的老爺絕不會吝嗇祝他一臂之力。

  徐灝萬萬沒想到,這位徐珵就是明朝歷史上有名的內閣首輔徐有貞,謀劃明英宗復位的關鍵人物,也是誣告殺害了于謙的關鍵人物。

  祝顥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大名鼎鼎江南四大才子祝枝山的親祖父,至于祝顥和徐有貞為何年輕時相交莫逆,絕非小釵杜撰,因為徐有貞就是祝枝山的外祖父。

  人性是最復雜的,尤其是歷史上的名人,無需贅述。總之每個人從小到老的過程中,無時無刻的想法都在發生著變化,充滿著不可預測的決斷。

  徐有貞就不能簡單的說他是壞人,當然他在爭奪權勢的過程中,確實夠小人的。

  祝顥是位本本分分的厚道人,為人做事中規中矩挑不出來什么缺點,年輕時稍顯狂放,做官時十分精敏,一生飽讀圣賢書。

  相比之下,徐珵非常聰明,四書五經自不在話下,凡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陰陽、相術之學,無不研究,是位博學多才之人,這正是他后來能坐到首輔的資本。

  至于中規中矩的祝顥僅僅累官山西布政司右參政而已,可以說性格決定命運,非人精等閑無可能入主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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