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怡出言譏諷青樓妓女,因不知程氏的底細,算是無心之舉,但程夫人還是不由得滿臉通紅,神色訕訕的無法開口。頂點小說,
二房林氏不是青樓出身,沒什么感受,見夫人面上過不去,心里暗爽,接口道:“薛夫人真乃明見萬里,就是姐姐今晚不來,我家大姐和小妹等正思日內親往貴府,告知此事。日前此女要借住我家,因薛大人的緣故,大姐不好推卻,留了她住下。誰知此女信口開河,住了半個月,成天說她們青樓里閱人雖多,反倒能參透情天欲海不過如斯,經歷多了,所以一旦從良大多能堅貞自守,可惜名聲低賤云云。又說論名門巨族的千金小姐,偶一失足作出來的事,竟多有不堪設想者。
夫人你想這些胡話,令人生不生氣?小妹倒也罷了,我大姐的肚皮都快被她氣炸,因礙著薛大人面上,只好忍耐。非是小妹故意攛掇姐姐,此去一定要結實的給她一個利害,以后她才會懂得人事,不敢隨便一味夸獎自己,貶低她人呢。”
這一席快人快語的話,林氏本意是想借機罵罵薛績的小妾紅桑,圖個暢快,卻不慎連在坐的兩位婦人都給罵了進來。
什么叫做名門小姐也多有不堪設想者?一想到自己上門問罪,已然失禮,劉靜怡頓時坐不住了,起身說道:“小妹今日輕造貴府,殊屬冒昧,容改日再來謝罪。閑暇時還要請二位姐姐過去,聆聽雅教。此事皆因此女在貴府住了多日,擔心有些瓜葛,不得不來問一聲,所以告罪在先,千祈勿怪!”
程氏忙說道:“姐姐說哪里話?小妹更覺惶恐了,若知薛大人瞞著姐姐,理當送個消息。反勞姐姐辱臨,小妹等身上早擔了不是,還容改日登門請罪。”
當下彼此謙遜了下,程氏和林氏送林靜怡出了內宅,看她坐了轎子離去。
一等人走了,林氏趕緊說道:“哪里來的冒失鬼,你氣丈夫娶小拈酸吃醋,關別人什么事?一來便開口傷人。我也是聽聞她仗著母族徐家,驕傲不容人,所以才教訓她一番。希望能學會自尊自重。哼,也不怕肉麻!”
程氏無奈的道:“罷了,你發作的話她也夠受了,我卻實在不好說什么。雖說她不好,你也未免言之太過了。”
林氏笑道:“她來者不善,可怪不得我。先前明知她要去尋紅桑的晦氣,故意慪她一慪。嘻嘻,紅桑也是個可兒人,她今番去了。斷不會討好,咱們只管放長了耳朵等著聽笑話吧。”
“嗯。”程氏心情復雜,心說你無所謂的煽風點火,坐山觀虎斗。我還得來日過去賠罪。唉!以前一心夢想著做正房,不受壓制,誰知真做了才知道其中難處,不怪世人娶正妻都要找正經出身的。我出身低賤,下面誰會心服?頭一個就是面前的她。
這邊劉靜怡出了云家,吩咐薛桂頭前領路。直奔宅子而去。
她坐在轎子里回憶剛才的經過,愈覺得懊惱,本來是到云家問個明白,兼之訴訴自己的苦處,不料竟受了林氏的譏諷,實在可惡。
畢竟劉靜怡是大家閨秀,三代出貴族不是假話,做不來當場翻臉的舉動。而在丈夫偷著納妾一事上,但凡古代仕女都會認為自己理屈,三從四德的限制下,心里在委屈也不能追究。
當年徐翠云那不是正常的行為,當然古代一樣因人而異,干出來就要承受潑辣悍妒的名聲。往往真正一切豁出去了,社會再封建風氣再壓制女人又能怎么樣?總之這方面中國自古以來發生的趣事太多了。
劉靜怡在身份相當的云家,只能選擇隱忍這一口氣,心里想著過去了拿那賤人出口惡氣。
不一會兒,到了門前,管家正要去通報,早被她在轎子里喝住了,命直接將轎子一直抬入內宅。
外宅有許多新來的家丁,忽然瞅見一乘氣勢非凡的大轎,被前呼后擁的直奔而來,茫然不知此乃誰家的內眷,一個個站住,不敢上前阻攔。
等看見薛桂和劉福也跟了進來,眾人扯住問道:“這是誰家的轎子?怎么你們也跟來了?”
薛桂趁機在管家耳邊低聲道:“速速進去送信,咱家少夫人殺來了。”
管家大吃一驚,急忙轉身從人群里擠了出去,撒腿從一條巷子里抄近路飛奔后堂。
花園里薛績正和紅桑對坐下棋,兩個丫鬟蹲在邊上說說笑笑。
管事急急走到他身邊,說道:“回老爺。”
“什么?”薛績因棋子腹背受敵,聚精會神呢,突然間被他驚擾,剛想發作,管家一口氣將少夫人來了的話告知。
“老爺,轎子已經進了二門,您趕緊想個法子吧。”
“她怎么來了?”瞠目結舌的薛績鬧得手忙腳亂,一把推開棋坪,氣道:“她怎么曉得這里?奶奶的,是誰多的嘴?”
管家說道:“是薛桂領來的。”
“哎呀!”薛績跺足道:“這殺千刀的狗才,他竟敢背叛我!你們也糊涂,不該放她進來,說這里不是不就完了?”
管家想笑又不敢,解釋道:“薛桂一路同來,能賴得掉嘛?”
這時又跑來個家丁,叫道:“大奶奶已在前廳下了轎,眼看要進來了。”
薛績頓時急得團團亂轉,一時無計可施,不停的抱怨下人沒用。
倒是紅桑從容起身,淡淡的道:“她既然來了,自是擋不住的,你急也沒用。忽然來此,看來是要興師問罪,見了你反不好說話,且暫避一下,讓我去會會她。”
事已至此,薛績只得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千萬小心,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氣不太好。”說完很沒義氣的大踏步走向后門,邊走邊囑咐道:“你們留下來聽風,我到王家等信兒。”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畏妻如虎,難怪只會偷偷娶我。沒出息。”
紅桑見狀撇撇嘴,想了想吩咐道:“把所有老爺的東西全部收起來,男人去外面候著。”
整理下儀表,她帶著幾個丫鬟迎了過去,雙方在園門碰到了。紅桑見大房是位體貌端正的少艾婦人,容貌娟秀,一身貴氣,被一大群仆婦扶著緩緩走來,一副名門閨秀的氣派。
紅桑故作驚訝,問道:“請問你是誰?”
劉靜怡死死盯著她。不愧是把丈夫迷倒的秦淮名妓,身材修長窈窕,姿色艷麗,一派惹人憐愛的風流樣兒,穿著鮮艷的綾羅綢緞,珠翠滿頭,心里那無名火一下子蹭蹭的沖出十丈高。
徐翠云的模樣在姐妹中位于下游,女兒自然也是中人之姿。一個照面,瞅見對方比自己漂亮多了。不免氣急敗壞,指著紅桑大罵道:“你這個狐媚娼婦,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里與男人鬼混。論理你是我家納的妾。本該上前來拜見我,盡你小妾之道,還膽敢問我是誰?娼婦,我倒要問問你。不明不白你算什么東西?”
說著,劉靜怡冷笑中徑自走進了正房,掃了眼屋里的環境。直接坐在了雕花大椅上,吩咐道:“你們去把少爺找出來,說我在此,看他有什么臉來見我。還有去問他,那娼婦是咱家什么人?”
紅桑被丟在外頭,起初打算好言好語,誰知一來就對自己破口大罵,左一句娼婦有一句娼婦,不禁勃然大怒,幾步走到房檐下,罵道:“你們這班該死的東西,我家不認識的人,也亂放了進來。她是哪里來的瘋婆子,無故到人家來信口雌黃,難道沒有眼珠子嗎?明明不認得我,又亂說什么請少爺出來?是誰的少爺?莫非自家沒了丈夫,就跑到人家來找丈夫?真真不成體統,也不顧羞恥。你們趕緊將她們都轟出去。”
問題是一幫家丁誰敢?擺明了里頭那位就是原配,一個個苦著臉低著腦袋。
屋里的劉靜怡氣得咬牙,對丫鬟們叫道:“反了天了,一個下賤的娼婦敢罵我?你們去把她揪過來,往死了打,然后在說理。”
問題是丫鬟婆子見二房夫人竟絲毫不懼,爭鋒相對寸步不讓,兼且沒發現薛績的身影,怎么好貿然動武?
奶娘忙小聲說道:“小姐,沒有抓住人家的把柄,少爺又不在這里,何以見得就是她?得把薛桂劉福喚上來指認。”
“對。”劉靜怡也有些疑惑,這婆娘太有恃無恐了,萬一走錯門可咋整?當下一疊聲的叫薛桂進來。
哪知那兩個人,明知會叫他們上去,又聽見管家偷偷告知少爺已經逃命去也,遂嘀嘀咕咕的商議起來。
他倆很了解劉靜怡和紅桑的脾氣,一準針尖對麥芒,大夫人不依不饒,二夫人也不會甘心受辱,既然叫少爺跑了,紅桑今日必定要翻臉不認賬的,這就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么,少夫人一準得叫咱們進去質問呀,到時怎么辦?夾在兩位夫人中間,還得面對背叛少爺的怒火,真真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到底選擇得罪哪一頭呢?
很快商議好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著人荒馬亂之際,看管他們的人去小解的時候,與自家少爺一樣,一溜煙的撒腿就跑。
仗著熟悉地形,薛桂領著劉福直奔隔壁的王家,劉福邊跑邊牢騷道:“薛哥薛哥,雖說我是劉家人,但我不能得罪姑爺啊!剛才就怕窄路相逢,姑爺不放過我,這下好了,我得去解釋一下,當時小姐的命令我委實不敢違背。萬幸萬幸,現在我不進去,也總算報效了姑爺不是?”
“別廢話了。”薛桂忍不住埋怨道:“叫你先前不深明大義?自古忠臣不事二主,你既然到了薛家,就是薛家的臣子,挨打怕什么?又不能真的打死。我問你,少爺大還是夫人大?今次她娘的算被你連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