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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徐燁入仕

  房里,笑春也只穿一件荷花色純白單衣,元色四鑲的單褲,正在窗前的梳妝臺上梳頭。十四歲的小宮女海棠站在旁邊看她,據說是今年落選秀女,派來服侍,她自己便改了名字,不想侮辱祖先。

  看見徐煜進房,海棠先說道:“徐少爺進來了。”

  笑春扭頭一看,隨手放下了象牙梳子,一手握著秀發,站起來說道:“漱洗過了沒?”

  徐煜點點頭,“嗯,就剩頭發未梳。”笑春說道:“那我可不管,沒得被人家說咱們多事。”海棠隨即出去了。

  徐煜走過去在妝臺前坐下,笑春也坐了下去,笑問道:“今兒早起,要去上學嗎?”

  轉過眼眸,對著徐煜一笑,徐煜也對她一笑,說道:“今兒不想上學去,金幼孜大人說我的文章不錯,就是年紀太小。”

  笑春笑道:“老太爺發火了,二爺身為嫡孫,只怕不能偷懶呢。”

  “那倒不怕什么,祖父向來拿我沒轍,再說我又沒給他老人家丟過臉。”徐煜邊說邊看著她梳頭,問道:“姐姐昨晚什么時候睡的?”

  “睡了又起,起了又睡,多年老毛病。”笑春輕輕一嘆。

  徐煜站起來說道:“那我進去瞧瞧。”

  “她睡著呢,你動靜千萬輕些。”

  “知道了。”徐煜走出來,仍進了春妍房里,此時春妍已經套上了裙子,臉色微紅,咬著嘴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徐煜小聲說道:“剛才做出那模樣兒,慌得什么似的,怕什么呢?”

  春妍對此只笑不語,徐煜遂指著里面問道:“醒了嗎?”

  見春妍輕輕搖頭,他便要躡著腳進去。忽然春妍拽了下他的袖子,徐煜急忙回過頭來。見春妍對自己搖頭,徐煜表示明白了。

  于是,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走過春妍的床,里面就是朱明之的閨房。

  屋子里光線暗淡,妝臺上點著一盞長頸銀燈臺,燭光半明不滅的。床上垂著海紅紗帳,微露些湖色的里帳,徐煜嗅了嗅獨特的幽香,走過去輕輕的將帳子一角揭開。見蜀錦的被子上鋪著一件湖色白繡的小衣,和合枕上安安靜靜躺著大明公主,一只手墊在腮下代替枕兒,臉上有些紅紅的。

  徐煜擔心她又發燒了,伸手在她腮邊一摸,又輕輕的在她額上一摸,轉手向自己額上也摸了一摸,覺得差不多兒,放下心來。輕輕將被兒整了整。又將蓋著的小衣往上提了提,又低頭看了半天,這才輕輕地退出。

  將帳子放好,又將幃兒放好。把那半明不滅的燈吹熄了,仍放輕腳步,慢慢揭著軟簾出來。

  外屋的春妍因先前羞人一幕,不知不覺態度上起了微妙變化。說道:“鬼鬼祟祟沒一絲聲響兒,在里面做什么來?”

  “自然是做賊了,還是偷香雅賊。”徐煜說著靠在春妍的椅子上。從鏡子里看著她。

  春妍沒理睬,自顧自的梳起頭,過了一會兒,剛要對著鏡子撲粉兒,瞅著徐煜的影子在鏡子里看自己,她便也看著鏡子里的徐煜,渾然忘了手里的粉撲兒。

  忽然徐煜笑了起來,春妍扭頭問道:“笑什么?”

  徐煜輕笑道:“我看你和小姐差不多。”

  春妍嗤的一笑,“越來越輕嘴薄舌,我看你們迎春倒比我們公主還強呢,去哪都有她的座位。”

  徐煜笑道:“何苦來,迎春又沒有惹你,你取笑她什么?”

  春妍扭過頭去,“要你這樣維護她嗎?無非是個丫頭罷了。”

  徐煜說道:“那是你不曉得,迎春蘭春的父親都是我爹的好兄弟,相當于我爹的半個女兒,自小比我們兄弟姐妹受寵多了。還有嫁出去的秀春姐,我娘身邊的芳春,人人曉得。”

  “哦。”春妍這才知道原因,“好羨慕,我自小沒了爹娘,從來沒人疼過。”

  徐煜情不自禁的挨著她坐下,春妍忙讓出了椅子,低聲道:“這成什么樣?我不是迎春。”

  徐煜抬手拽著她的手臂,說道:“你愛做迎春,我明兒就回太太,也叫你做迎春,你說好么?”

  “我不配。”春妍用力甩著手臂,笑道:“快放手,被人瞧見怎么得了?”

  “就不放。”徐煜笑道。

  “松開呀!”春妍連笑帶嗔的奪了手,“堂堂爺們,對我們丫頭沒個規矩。我身子低賤任你輕薄沒什么,連累公主失了體面可就罪該萬死了。哎呀,我不是斥責你,你愿意與我親近,我也巴不得。咦,你姐姐醒了。”

  徐煜不信,春妍說道:“聽呢?”徐煜側耳傾聽,果然有些瑟瑟的聲響,此刻的春妍心里懷著憧憬,催促到:“快去快去。”

  徐煜對她一笑,起身走了進去,隔著帳子問道:“可醒了么?”

  朱明之不應,徐煜便把帳子掛上,見朱明之身子轉過去了,似乎還沒有醒,一只手壓在錦被外頭,穿著一件白湖綢的貼身小衣,袖子沒有拽直,露出了半彎玉臂,手腕上兩只金釧兒依然戴著,想是昨夜忘記卸下的。

  因手臂上隱隱有些枕痕,徐煜心說當了一宿枕頭,手臂一定酸了,伸手將衫袖拉了拉,不想朱明之被驚醒了,問道:“誰呀?”

  徐煜見她一味的睡態,眼眸似開不開,“姐姐是我。”

  朱明之緩緩睜開眼簾,朦朦朧朧中見是徐煜,便把被子蒙上揩了揩眼睛,問道:“我當是春妍,你怎么來了?”

  “來了一會兒,頭里來看你,還睡著呢,今兒身子好了么?”徐煜扶著她坐起,幫披上了衣服。

  朱明之點點頭,擁著錦被出了會兒神,說道:“我要起來了。”

  “早著呢,再將養下。”

  “嗯。”

  徐煜側坐在床頭,順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上,揉著問道:“酸疼么?”

  “怪酸的。”朱明之微微閉目養神。

  “是你自己討苦吃,今天不要看書寫字了。”徐煜又幫她揉捏手腕,將兩只金釧兒摘下來,套在自己的手上。

  朱明之失笑道:“我竟忘了取下,難怪不舒服。”舉起另一只空空的手臂,笑道:“我說我昨兒忘了件事,不想只取了一邊。”

  徐煜笑笑,朱明之伸手推了下他,說道:“起來吧,你到外面去,不要再纏不清了。”

  說實話,在徐家的這些日子實在令德慶公主受寵若驚,不消說徐家人的態度,題中應有之意,驚喜的是徐煜的親昵。朱明之自有記憶以來,還從未有人如此待她,皇族兄弟姐妹間的親情一向很淡薄,每個人身邊一大群人,彼此離得很遠,父皇對她們姐妹一視同仁,皇后雖比旁人親切了些,可也沒有民間母女間的親熱,總之金枝玉葉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尊貴,可也永不能擁有平民習以為常的親情。

  今年恩科誕生了新科狀元,使得因先帝駕崩而沉寂多時的京城重新熱鬧起來,炎炎夏季,金陵處處游人如織。

  呂震見兒子的對頭成名,擔心被他們知道自己做過手腳,將來必成隱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硬著頭皮參了一本。

  “國家取士,首重品學,新科狀元孫曰恭,名字不雅;庶吉士邢寬,有足疾,此二人學問有余,品行不足。臣與彼等同籍江南,見聞較確,彼等專以眠花宿柳,虐善欺良為能事,居鄉若是,居朝更不可問矣。

  廟廊之上,焉容此病國蠹民之流?臣忝列朝官,不得不據實直奏。若此二人,臣亦羞與同列。”

  非小釵杜撰,當然略有些出入。歷史上這一次科舉是在永樂二十二年,朱棣駕崩的那一年,朱高熾僅僅做了十個月的皇帝,朱瞻基做皇帝后便沒有開恩科,宣德二年開的科舉。

  孫曰恭是永樂二十二年,宣德元年的狀元,因名字不為皇帝所喜,遂改取了邢寬,而記載邢寬腿腳有些毛病,別忘了朱高熾的腿腳也有毛病。

  奏折一上如期引起轟動,卻也激怒了一個人。徐煜馬上求兄長幫他,徐燁過來詢問父親的意見。

  徐灝淡淡的道:“你已經成家立業,年紀也不小了,這些事自己看著辦吧。”

  徐燁馬上暗中調查,很快查到呂震在考房將二人的卷子批抹,要耽誤他們的前途,后來虧得熊文元大搜遺卷,未使明珠暗投。第二天也上了一折,這還是徐家第三代,未來的英國公首次參與朝政。

  奏折里直指呂熊仗著父親呂震的勢力,在金陵諸多不法的證據,呂氏父子在場內如何如何的詳情一并寫了出來。

  朱瞻基對此很意外,徐燁的身份非同小可,文武百官都看著他的反應,故此下旨命金幼孜、熊文元二人據實稟奏,毋許袒庇。

  二位大臣因事情重大,連著自己身上的干系,事涉英國公,自是不敢隱瞞,只得將當日情形一五一十的公開。

  于是天威震怒,年輕帝王在朝堂上怒斥呂震以私廢公,呂熊劣跡斑斑,著永不登用。呂震教子無方,罷文淵閣學士,降三級調用。而孫曰恭、邢寬雖系呂震趁隙發私,亦屑咎有應得,著交掌院學士臣嚴加申飭,記大過一次。

  有意思的是,宣德皇帝當場褒獎徐燁遇事敢言,著用鴻臚寺正卿,并加恩三品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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