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十歲時,有一日張寶于朋友家做客回來,帶著三分酒意,搖搖擺擺的正要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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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著沖天辮的張小寶站在門前,一把扯住他爹的衣袖,問道:“老兒,你在人家吃酒,給我捎回來好吃的沒?”
張寶笑道:“我是客人,怎好拿東西?等趕明兒爹給你買糖果回來。”
誰知惹惱了張小寶,大失所望馬上發起了性子,一邊罵人,一邊猛然用力一推。
喝醉的張寶淬不及防,一下子撲倒在地,張小寶也跌在他身上,雙腳亂蹬亂踢,叫道:“我要騎馬,我要騎馬。”
若是平日,張寶自是會笑而受之,而此刻疼得一咧嘴,酒醉之人容易發脾氣,故此一把揪住張小寶的頭發,在他腦門上打了四五個爆栗。
張小寶自小到大還從未挨過打,頓時殺豬似的哭喊道:“老東西吃醉了,拿我出氣,娘,你快出來啊,他要打死我了。”
桃花聽到哭聲,飛快趕了出來,只見寶貝兒子坐在地上,捂著腦袋哭聲不止,當即火冒三丈。也不詳細問清楚原因,跑到正揉著腰的丈夫面前,抓住對方的衣襟,意思是拖到屋里再算賬。
張寶急了,進家里那還得了?下意識的用力一掙脫,結果桃花站不住腳,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張寶也跟著扭倒了。
在人前出了丑,瞬間桃花放出了粗使丫頭的本來面目,哪管什么體面不體面,就在家門口不管不顧的抽打丈夫,大聲咆哮。
如此在鄰居們的圍觀下,張寶被揍了一頓,捂著臉醒酒了,不敢還手,陪笑著哀求道:“是我的不是。娘子,你不要氣壞了身子,今后我再也不敢了。哎呦,別打了我錯了,那任憑寶兒也打我幾下出出氣,行不行?”
鄰居們為之無語,如此家教也算罕見,紛紛搖著頭目送張寶乖乖進了家門。
院子里,桃花叫兒子過來,讓他拿著棒槌去打他爹的背部。張寶不敢不從。任由兒子打他,疼的直咧嘴,惟恐惹惱了妻子,雪上加霜。
誰知張小寶狠狠打了十來下,說道:“他用的我,不干后面的事。”
見兒子非要打手,張寶只得把手伸出來,讓他又打了幾下,張小寶遂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的拍下去,頓時手掌的肉青腫了。
見丈夫疼得直哆嗦,桃花這才命令兒子住手,問道:“你今后還敢再打我兒子么?”
張寶捂著手。苦笑道:“我今后若再動手,不要說打了,情愿罰我吃你們的尿。”
自此以后,張寶在家比羊都乖巧。桃花則變得比老虎還要兇惡,至于張小寶,仗著母親的溺愛。一天比一天無法無天,誰也不放在眼里。
到了十五歲時,自家的丫鬟胡鬧膩了,瞧見鄰居家的女孩頗有姿色,大白日便跑去欺負人家,被家長和地方抓住了扭送官府。
張寶是官員,又不惜賠償一大筆銀子,設宴請來同僚上司等賠情,好說歹說才算把事情壓了下去。
等完事了,桃花見地方沒話了,跑出去大罵鄉親,又要告張家,又要告李家,口口聲聲說是他們設下了美人局,欺她兒子年幼,設計陷害。
鄰里誰不知道她潑婦一個?索性任由她罵了幾天,自己罵沒意思了也就完了。
不到半個月,張小寶又被幾個昆明惡少勾引,跑到沐王府看戲子們。
沐晟養了十來個女戲子,每天在王府緊挨著后街的花樓里練習,有個惡少是沐家人,名叫沐青,負責照看這些女人。
張小寶得以混了進來,欣賞歌姬們的姿色,而歌姬們見他年紀小小,眉清目秀,衣服奢華艷麗,遂說說笑笑間偷偷摸下手什么的。
這無疑助長了張小寶的膽量,趁著偶爾單獨在一起時,摸摸她們的胸部,拍拍她們的屁股,弄得有幾個放蕩的歌姬心癢癢的,這個拔下銀釵丟給他,那個解下汗巾子扔過去,還有個干脆摟著小寶,脫下了自己的手鐲。
這一年沐晟不在城內,過年時外頭張燈結彩放煙火,別人都在樓前觀燈,張小寶卻溜了進去,被一個歌姬召喚他進了黑漆漆的廂房,當場解下裙子鋪在地上,二人抱在了一起。
正親熱呢,又悄悄來了個歌姬,如此上面和一個女人摟著親嘴,下面和另一個來回抽弄,一男二女玩得不亦樂乎。
恰好沐晟回來了,路過時聽見了忘形后的動靜,用手推門,門被閂上了,大聲問道:“誰在里面,快開門。”
嚇得里面的三人魂不附體,趴在地上不敢出聲。沐晟見事有蹊蹺,飛起一腳踹開了門,就見一絲不掛的男女正瑟瑟發抖。
即使家養的歌舞伎等同于妓女,沒少用來招待外人,可也容不得私下里亂來,沐晟怒道:“好大膽的賊人,連沐家都不放在眼里,把這三個狗男女拖出去亂棍打死。”
三人趕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沐晟冷笑道:“按照大明律,夜入人家為非作歹,立時打死勿論。想求饒?去陰曹對閻王爺求吧。”
兩個歌姬也就罷了,年紀小的張小寶受不得驚嚇,被嚇得面如土色,忽然間口吐白沫,直挺挺的昏死過去。
沐晟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心軟了下來,對兩個歌姬揮了揮手,二人滿臉通紅的跑了。
二個時辰后,不省人事的張小寶醒過來了,見沐晟坐在一邊,慌忙爬起來求道:“好爺爺,饒了我的狗命吧。”
沐晟問道:“你不要害怕,是誰帶你進來的?你叫什么名字?”
張小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最后說道:“今晚我被她們強行扯到了里面,不許我走,兼且小人也貪圖她們的美色,犯了大錯。望爺爺慈悲,饒了小的吧。”
沐晟笑了笑,“你說得干凈,原來你是無辜的,全是我府中歌姬的不是了?”
張小寶磕頭說道:“千錯萬錯都是小的過錯,求爺爺給條活路。”
沐晟不愿為難他,站起來說道:“來人,把他交給沐青處治。”
他的意思是留張小寶住一晚,叫沐青和管家口頭上嚴厲警告一番,然后就把人放回家去。問題是沐青等惡少知道張小寶家里有錢,焉能放過坑朋友的機會?
后半夜,張寶夫婦見兒子一夜不回家,到處去打聽,誰都說不知道。
急得桃花大罵丈夫無用,又埋怨鄉鄰誘兒子外出,這時沐青匆匆進來,說道:“不好了,小寶在沐王府以看戲為名,行不端之事,被府上的人捉了奸,馬上就要被打死了,我特來報個信兒。”
張寶夫婦嚇個半死,桃花大哭,張寶則急道:“沐少爺,你可是犬子的好友,不能見死不救啊!”
沐青說道:“我就是為了救他,所以趕來報信,無非是拼著花些銀子,打點府上的管家,應該能把人救出來。”
張寶說道:“那也說不得了,不知要用多少銀子?能否保沐公爺今后不追究?”
沐青說道:“等閑那邊看不上,最少得五千兩,加上我的面子,勉強可以。”
張寶抽氣道:“就算盡絕了在下的家私,也不上五千之數啊!現在僅有一千多兩現銀,其余衣服首飾都算在一起,最多不超過三千。罷了,拼著我替犬子送死吧。”
沐青說道:“那我好事做到底,三千就三千吧,如果能把人救出來,是你老人家的造化,事不宜遲,盡量快一些。”
“行。”張寶忙請他坐下,“我這就去湊錢。”
沐青說道:“我先回府上,一個時辰后在門前等候。”
張寶把人送了出去,回來說道:“銀子大多放在外頭,賬房不過一千兩,倉促之間也沒法要賬。我曉得娘子有些私房,可否湊出來贖了兒子?”
桃花大罵道:“老不死的,我哪有什么銀子?你巴不得弄死我們娘倆是不是?你還不趕緊去湊銀子,若是救不回來小寶,老娘定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張寶趕緊搖手道:“是我說錯了話,我這就去湊錢。”
想平日逼人還錢,遲了一日也萬萬不行,不管人家賣兒賣女,傾家蕩產。他一個當官的,自然從來沒遇到過敢不還錢的主,故此從來不把銀錢放在心上。
不料到了緊急關頭,別說逼人還錢了,求爺爺告奶奶還來不及呢,可不敢說半句得罪人的話,辛辛苦苦跑了一個多時辰,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好不容易連要帶借,湊齊了三千兩銀子,急急忙忙封好趕去沐王府。
沐青一直等著他,把人拉到班房里坐下,開了箱子,點明了銀數,心說這筆財發的容易,也不枉與張小寶廝混一個月了。
張寶說道:“全仗大力,得救出犬子,此恩沒齒難忘。”
沐青說道:“在下擔心府中人連夜吊打令郎,全力說情才免了。如今我一面把銀子散出去,一面帶令郎出來,你老人家先領回家。至于府中之事,有我來承擔,不必掛慮。”
張寶千恩萬謝,很快張小寶被領了出來,見了兒子,如獲至寶。恐沐家又有人冒出來勒索,向沐青匆匆道別,又急急忙忙的扶著兒子,坐上車飛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