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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逼債

  熱氣蒸騰的浴池,朱巧巧半躺著微微閉著眼眸,任由身后兩個身穿齊胸小衣的丫頭在為她清洗長發。

  四周格子式的淋浴間里,大清早丫鬟們也在洗頭,每個人身邊都擺滿了紅葉香水行研制出的全天然洗浴用品,玲瑯滿目什么用途都有。

  勤洗澡的衛生習慣在徐家已經行之多年了,有潔癖的甚至一天八遍澡,大多數都是早晚兩次,天熱時每半個時辰沖一次涼,甚至一整天都泡在水池子里也沒人管。

  受此影響,不但衣服越來越簡單好穿,對于發髻的要求也不那么講究了,自然飄逸的披肩長發越來越受到追捧,想改換心情就隨意挽個結,垂下幾綹發絲或留海,既顯得慵懶可愛也適合每個人的臉型和性格。

  篦子和頭油已然在內宅基本絕跡,在徐家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婦人使用。

  朱巧巧睜開眼來,見麝月光溜溜的下了浴池,神色有些不太開心,遂問道:“怎么了?”

  麝月因和朱巧巧堪稱床榻上的親密戰友,是以對大奶奶沒什么,愁眉不展的道:“還能為什么?我那后媽整日里出去串門,妹妹問她今日買什么菜吃,她就說有什么吃什么,姑娘家家不要學的又饞又懶,有菜吃一碗飯,沒菜就泡茶湊合。家用都用來置辦新衣首飾,胭脂水粉了。

  不但如此,她稍微不滿即摔盤子砸碗,我爹寵她也不說什么,害得我妹妹忍氣吞聲,苦在心里,又不敢告訴我爹,只能偷偷向我訴苦。”

  朱巧巧嗤笑道:“就沒見過你姐妹這么窩囊的樣兒,不說別的,反正早晚都要嫁出去。當面對著罵,嫁了人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她敢仗著繼母的身份動一下手?一個小妾出身的繼室,還敢猖狂?”

  麝月苦笑道:“怎么說都是繼母,我在想是不是該把妹妹接過來做兩年丫頭,然后找個好人家。以往都把她當小姐養著,既然日子過的不舒心,那也沒必要養在家里了。”

  “這主意不錯。”朱巧巧指點道:“要想有好名聲,放在老太太屋里,想過的輕松自在,送到翠柳身邊。如果想不靠男人賺錢。不妨交給我調教幾年。”

  “嗯,容我再想想。”麝月露出了笑容,俯身把秀發浸濕。

  這時大丫鬟喜慶穿著木屐走過來,蹲下身子低聲道:“朱高請示要不要去幫襯下桂家,現在桂太太母子都被軟禁不讓出門,家里人心惶惶。”

  朱巧巧嘴角蕩起一絲冷笑,“你告訴他,桂家死活與我有什么關系?我娘自小就被賣到了宮里,我一生人從未受過桂家的恩惠。我親戚遍天下,接濟的過來么?”

  “是。”喜慶有些摸不清頭腦,也不敢多問,起身匆匆出去了。

  垂花門外的朱高啪的一聲拍了下手掌。對著桑新柄笑道:“好!奶奶不管桂家的破事,咱們也就無需顧忌,得趕緊把房契要來。”

  桑新柄對朱高和沐家人合伙放官帳不感興趣,他在里面也沒有份子。關心的是秀春,“叔,秀春那丫頭好幾天不過來了。萬一求奶奶配了別人,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就是沒出息的東西。”朱高恨鐵不成鋼,“天下何處無芳草?有了銀子什么美人買不到?”說完垂涎的舔了舔嘴唇,笑道:“不過秀春那丫頭確實不錯,性兒好模樣也俊,你要讓為叔也沾沾光,我倒有法子幫你。”

  桑新柄忙說道:“那沒說的,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好侄子。”朱高開懷大笑,摟著他笑道:“今日帶你去會會白娘子,那水蛇腰不比白蛇精差多少。就是三十如狼的年紀,每次都得我和白老二合力才能滿足她,不然第二天腰酸腿疼連床都下不了,色是刮骨鋼刀一點不假。”

  與此同時街口的劉智家,徐翠云自從進宮之后,再沒有勤洗頭的習慣了,清早起來把劉智打發去了鋪子。

  對著妝臺凈凈面,用篦子篦了頭,三天不洗實在癢得慌,涂抹了些上好的頭花油,把一根根發絲梳理的油光锃亮,隔著老遠就能嗅到濃郁的香味,掩蓋掉了其他異味。

  今日她要去桂家討回定親之物,從首飾匣子里選了一副鎏金鑲嵌了翡翠的丹鳳朝陽金簪,這是成親時徐灝送的,價值連城被視為最心愛的寶貝;又戴了幾支小釵和翠環,耳垂上掛了一對大圈赤金耳環。

  手腕上套了三副福壽萬字的響鐲,腿上一對同樣式的響腳鐲,走路時會發出叮咚的悅耳聲響,就和一些少女喜歡佩戴鈴鐺玉佩玉環一樣。

  把衣裳都脫了,徐翠云自憐自哀的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的嬌軀,忽然皺眉捏了下稍有些松垮的腹部,自然是養尊處優也不運動的后果了。

  “沒必要給那不解風情的東西欣賞。”

  徐翠云給自己找了借口,在丫環的伺候下套上了大紅兜子,又穿了件白綾小褂,外穿大紅齊胸襦裙。因最近京城風行復古風,使得唐宋之前風格多變,紋樣絢麗的襦裙悄然盛行。

  襦裙可以說是真正的漢服,種類很多并不局限在一種樣式,其中高腰襦裙可自行想象下朝鮮民族的傳統婦女服飾,齊腰襦裙和日本的和服很像,都是自盛唐時期影響所及的緣故。

  而齊胸襦裙顯現了唐朝特有的開放和無拘無束,此種大膽的服飾也只有西方近代時期的婦女穿著才可以相提并論。

  襦裙也有男式的,但徐灝很不喜歡,雖說是源自中國,可是和日本男式和服太像了,穿起來總感覺怪怪的,再套上木屐,分明就是一浪人。

  明朝盛行襖裙,漢朝的上衣多稱為“襦”,魏晉時期到唐代宋代,漸漸被“襖”或“衫”取代,這是一種漫長的演變過程,最明顯的特點是從寬袖改為了收袖口的琵琶袖。上衣不在掖進裙子里,而是大大方方的垂出來,衣襟的長度可以隨意更改。

  似乎是和社會風氣日趨保守有關,寬松好看的外衣不會令女性的上圍和腰圍太明顯,也更顯得飄逸多姿,符合宋朝崇尚自然的文化特點,現代的漢服大多脫胎于明朝的襖裙。

  唐朝的奔放使得服裝的色彩異常艷麗,宋朝則一反絢麗之風,流行淡雅恬靜的淺色系,元朝沿襲了宋代。但色彩更趨于灰暗,反應了當時漢人的壓抑心態。

  到了明朝,色彩使用分成了兩方向的極端,要么大紅大綠,紋理刺繡都非常的講究精致;要么是單純的素白,僅僅在裙幅下邊一兩寸的部位繡一條花邊,作為壓腳。

  裙幅起初為六幅,即著名的裙拖六幅湘江水,現在用八幅的女人多了起來。也有用十幅的;腰間有很多的細褶,每道褶皺都有一種顏色,微風吹來,色如月華。故稱“月華裙”。

  因是冬季,徐翠云加了一件小羔羊皮的玉色西綾面的皮襖,腰下一條女褲,松花綠的百褶長裙。

  做了馬車出來。到處都是人們在忙著裝飾彩燈,年味依然濃郁,初四之后婦人走百病。訪親會友人潮涌動。

  好半天到了桂家,兩扇大門緊緊關著,兩個下人坐在大門外的石階上,無精打采。

  劉家管事過去報上姓名,下人趕忙把馬車引到了側門,徐翠云坐在車里隱隱約約聽到家里有哭聲。

  幾個婦人婆子從里面跑出來迎她,馬車停下后,車夫搬過來馬凳,丫鬟先下了車,然后扶著徐翠云緩緩走出來。

  忽然徐翠云聽見里面傳來激烈的爭吵,有人叫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家老爺借的錢,還想賴賬怎地?”

  徐翠云好奇進了月亮門一瞧,桂堂臉色通紅的說道:“我家戴罪之身無處可去,把房契給了你們,一家老少去住哪?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和他爭吵的婦人大概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的秀麗少婦,穿得非常體面不比徐翠云差多少,冷笑道:“那我管不著,趁著現在連本帶利正好三千兩,趕緊用宅子抵債,不然過幾天還得賣兒賣女呢。”

  徐翠云好奇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桂家婦人苦笑道:“還不是老爺借了印子錢,眼看我家敗落了,債主就趕著上門逼債,真是恨不得把人給活活逼死。”

  “哦!”徐翠云停下了腳步,原本還想代太太解釋下原委,求得桂夫人的諒解,可眼下見桂家即將無家可歸,懶得進去了,遂淡淡的道:“我也不見你家太太了,勞煩你進去稟報一聲,把珠翠還她,麻煩太太轉交給夏夫人,什么意思也不用我明說了吧?”

  婦人低著頭進去了,屋里躲著的桂夫人容貌憔悴,有氣無力的把玉佩隨手給了婦人。想當日她本一心攀附徐家,如今自家淪落到了此等地步,自覺無顏說什么了,行事倒也痛快利落。

  徐翠云接過來自己的玉佩,很滿意桂夫人的知趣,看都不看依然爭吵的兩個人,轉身施施然的走了。

  稍后沐家的孫氏也心滿意足的出來,桂堂到底年輕沖動,被她一擠兌就把房契扔了出來。

  外頭徐翠云難得出次門,興致勃勃的帶著丫鬟在街上閑逛。孫氏則直接坐上馬車,她是奉了沐夫人的吩咐出來買東西,順便往桂家逼債,門口等著七八個沐府家將。

  馬車剛一起步,人群中有個桂家小廝惡狠狠的扔過來個炮仗,砰!牲口受驚往前發了性,馬夫有些勒不住了,車子跑到了胡同口兒。

  正巧里面一輛馬車也急沖沖的出來,兩邊趕車的吆喝不住,兩車相撞,車輪插在一塊兒。馬匹愈發受驚,前蹄抬起一陣亂踢亂跳。

  咔擦一聲響,孫氏坐的車軸斷了,整個車子都往一側倒了下去,牲口跳的更高了。

  百姓嚇得慌忙朝四周散開,連累整個道路都被堵塞了,車夫急的要死,四五個人上前都拉不住兩邊的牲口。

  對面車上還坐著個男人,跨著車轅動也不動,沐府家將頓時惱了,拿著鞭子上前就是一頓抽打,把個沒眼力見的混賬行子打的跑沒影了。

  徐翠云遠遠瞧著熱鬧,短短的時間內,街上圍了有上千人,丫鬟急道:“太亂了怕有歹人,咱們進樓里避一避吧。”

  徐翠云抬頭一看距離最近的二層小樓是個珠寶鋪子,笑著直接走了進去。

  這邊車里坐著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急的大哭,而孫氏則被心急的家人抱下車來,看了看四周圍觀之人,怒道:“將趕車的拴起來,沒工夫陪他羅唣,趕緊修好車回去。”

  家將便把車夫給綁在柱子上,將他車上的車軸并一只車輪卸了過來。

  等待的時候,孫氏順嘴問道:“車里坐著是什么人?”

  領頭的說道:“是個大姑娘,在車里哭呢。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鬼頭鬼腦的像個賊,被一頓鞭子打的滾了蛋,連人都不要了。”

  孫氏說道:“這是趕車的不是,與坐車的不相干,丟下那姑娘在這兒不是個事,把人扶著到咱車里同坐,帶回府里,自然有人來領她。盡著禮數,可別嚇壞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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