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茂連著十日沒拿到貨錢,不由得著急了,這種事沒有男人會動輒求助于親戚,遂拉著劉智去楊府討要。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不想吃了個閉門羹,管家冷冷一句少爺不在家就把他給打發了,氣得劉茂就要去衙門找楊士奇理論,問題是人家大多數時間在文淵閣,偶爾才在翰林院,進不去。
倒是姚遠出來好歹的拉著他倆去了茶樓,開門見山的道:“您來多少次都沒用,大不了把貨物退給你,何必呢?聞得另一位店官,生得又又好,我家少爺但聞其名未識其面,是把這宗貨物做了當頭,引他上門來相見的。
只消此人一到,銀子立馬就會到手。您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為什么丟了鑰匙不拿來開鎖,倒用鐵絲去開?”
劉茂一聽大怒,立馬決定千金易得,美色難求,大不了不賺這筆錢了。當然他為了將來的仕途也不想得罪楊家,這事就這么算了。
是以委婉解釋道:“那位敝伙計還是個孩子,送在店中學生意的,從來不放出門,恐怕他父母計較。這筆銀子隨你家少爺給或不給,決不把別人家的兒女拿來換銀子用。做生意將本求利講究個和氣生財,我們今后也不來討要了,興許萬一有意外之事,你府上把銀子發了出來,只求姚兄來知會一聲。”
姚遠早知這二位是徐家的女婿,自然不怕楊家賴賬,笑道:“請問二位,你這銀子不領也罷了,寶店還要開么?”
劉智嘟囔道:“怎么不開?”
姚遠扇著扇子,慢悠悠的道:“古語得好,窮不與富敵。賤不與貴爭。對不住了只是個比喻,您二位是有身份的人,不過比起楊家來自是差了一層。而二位不著急要銀子,分明是羞辱了我家少爺以勢壓人。莫非是不打算為了今后的前程著想?
話回來。咱們本是一路人,楊家和徐家交情莫逆。如果少爺要睡人妻子,你自是要毫不客氣的拒絕。如今所的不過是一位朋友,就送上門來與他賞鑒賞鑒,就好比古董書畫一般。欣賞把玩幾是要還的,為什么丟了將近兩千兩銀子去換一杯醋吃?不結交我家少爺反而與之交惡,智者所不為,還請您二位三思。”
劉茂和劉智覺得有道理,想為了巴結李芳都送了一次,何妨再送一次呢?犯不著為了個男人與楊士奇的公子翻臉。
回去的路上,二人好生商量了一番。到了店里。劉智對權仲雨愁眉苦臉的曉以利害,要他去楊府領銀子。
權仲雨斷然不肯,怒道:“烈女不嫁二夫,貞男豈易四主?除了你三位之外。我決不再去一人。寧可把這些貨物算在我的賬上,也不去做無恥之事。”
劉茂忙勸道:“我們倆不妨事,不就擔心你么?怕你店難開不,將來不定會有不測之禍。窮不與富敵,賤不與貴爭嘛!”
最終權仲雨被二人苦勸,只得勉強同意,當下三人又一起去了楊府。姚遠得知人來了,如飛一樣進去報喜,楊稷一高興賞了他十兩銀子。
劉智和劉茂一直送他到了儀門,有種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窩囊感,嘆息著轉身回去了。
書房里,楊稷見到了權仲雨,把他渾身上下仔細看了半,果然是金陵城內第一美童,唇紅齒白皮膚細膩,如果化了妝再換上女裝,活脫脫的是位如假包換的俊俏美人。
姚遠也在心中贊贊稱奇,暗道男人長得這么俊俏是禍非福,可惜他沒生在魏晉時期。
楊稷心中歡喜,就問他道:“你是個韻友,我也是個趣人。為什么別人都肯見,單單要回避我呢?”
權仲雨道:“不敢,人是有感高攀不起,故不敢接待。”
楊稷笑道:“我聽聞你樂器樣樣都精,又會打理花木收拾古董,至于燒香烹茗之事,一發是你的本行了,也不消試驗。我書房里就少一個作伴之人,要是能委屈你常住我家,你可愿意?”
權仲雨道:“父母年老,家計貧寒,我要賺些微利奉養,不想久離膝下。”
楊稷頓時臉色沉了下來,冷笑道:“我早打聽清楚了,你是孤兒并無父母,只有兄嫂還待你不好,為什么要騙我?你不過是舍不得那兩個科舉不成的光棍吧?難道我不如兩個商賈?他請得起你,我難道沒有束脩么?”
權仲雨忙道:“那是結義的朋友,同事的伙計,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茍且,公子莫要多疑。”
楊稷剛要準備翻臉,姚遠低聲道:“這位是有情有義的人,他和少爺初次見面,自然不肯舍棄舊人。”
一想也是,楊稷馬上轉怒為喜,對姚遠的話深以為然,直接把權仲雨強行留在了書房,一連宿了三夜。
楊稷經歷過的男風最少也有數十人之多,堪稱是個閱歷深厚的行家,權仲雨皮膚滑嫩如油,臀部賽過白雪,乃是上品中的上品,喜歡的了不得。
本指望用溫柔的水磨工夫令對方愛上自己,不想權仲雨年紀雖不大,在男人上頭卻老辣無比,深知欲擒故縱的訣竅,不管怎么討好都不為所動。
三后楊稷不愿他不高興,暫且把人給放了回去,那些貨物讓人搬到身前,從頭仔細看了一遍,挑了幾件最好的留下,其余盡數發了回去,倒是封了十二兩銀子給權仲雨。
此舉把個劉智劉茂氣得半死,一千八百兩的貨物拖延了這么久,竟然只賣了不到二百兩?這楊家實在是太摳門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權仲雨也非常氣惱,十二兩銀子你當打發要飯的?隨便陪個爺們一宿也不止這個數吧?
實在是他們不知楊士奇做官清廉,家里根本沒有多少錢,好在有皇帝的不時賞賜,夫人也比較會精打細算,能夠維持一大家子的日常開銷。
楊稷最近也很為手中沒錢而苦惱,故問計于姚遠。姚遠道:“這有何難,這條街上有兩家豪富,只要少爺肯折節下交,不愁通過兩家合作得到源源不斷的銀錢。”
楊稷盡管不愿和俗人來往。為了錢想了想也只得同意了。姚遠領命而出,首先去了斜對面的鄔進士家。門樓下正中掛著一個門燈,上面“鄔衙”兩個大字。
門前旁邊放著條長木凳,坐著四個家人,都是鄔家有身份的管家。姚遠交游廣闊都認得,笑著上前拱手道:“久違久違。”
四人也起身拱手請他在凳子上坐下,問道:“姚相公許久不來,今日是來求我家老爺的詩文,還是求找衙門辦事的名帖?”
姚遠道:“都不是,有句要緊話要見老爺面講,相煩傳報。”
一個管家進去稟報。很快出來道:“老爺在廳上,請姚相公進去。”
姚遠告別四個大管家,隨著廝走到廳院中,遠遠望見鄔進士在大廳中間一張椅子上坐著。
姚遠幾步上前深施一禮。道:“驚動老爺大駕,有罪有罪。”
鄔進士慢條斯理的走過來,把腰略微彎了彎,還了半禮,也算很給姚遠這位篾片相公的面子了。
鄔進士名叫鄔斯文,乃京城很有名的豪富,祖父那一代是地方上遠近聞名的大財主,大明立國后被遷至京城。
上兩代人熬過了艱難時期,如今商賈的地位比之洪武年間寬松太多了,盡管依然有些歧視。
鄔斯文少年時很爭氣,考中了兩榜進士,因受了排擠索性常年掛個閑職,自稱不稀罕上進,是以多年來與人無爭,因家中富豪資歷深厚,各大衙門都給鄔家幾分面子。
姚遠知道鄔老爺是有名的假斯文,生平就好個附庸風雅,就見他仰著臉問道:“久別姚兄,今日何以顧之早也?毋得而有事諸?”
姚遠心中暗笑,打了一恭道:“無事不敢造次進謁。今者一來請老爺臺安,二來因昨日在楊家少爺處,承他過愛留飲。因提起老爺大名,楊大官人甚是渴慕,有個要奉屈結社之意。又不好驟然奉拜,故命晚生先來介紹,不知老爺尊意如何?”
鄔斯文道:“常聞之矣:楊公子富有而驕,貧與賤,彼之所惡也,不有其勢利之不取也。不意竟與兄相識,可見人言之誤,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同然耳。由是觀之,楊公子可謂富而好禮者也。又是見姚兄相識滿下,知心有一人矣。
但所云結社之事,我學生得甲中人,若與公子交,如衣朝衣冠坐于涂炭,決乎其不可行者。結社也,兄可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予子必避于箕山之陰矣。”
如果是徐灝在此,非得一拳揍過去不可,什么年代了,還能不能人話了?扯這些文言文有意思嘛?
姚遠卻能聽得懂,笑道:“老爺尊見固是。但楊公子一番殷殷美意,老爺不允,未免太覺契然。且還有一,老爺若與楊家交結,通家往來一深厚了,也頗有益處。楊老爺也是當世名人焉,異日老爺到部榮選,或可稍得其助,老爺請上裁。”
鄔斯文笑了笑挪揄道:“有心哉,斯言乎。斯人也而有斯言,可謂善談也矣,我不亦樂乎?夫如是,我明早即趨造于府,決不瞰其亡也而往拜之。”
姚遠心中暗笑,想一個大財主又考中了進士,能不熱衷于官之一字?以此為餌不愁鄔斯文不上鉤。
逢迎巴結鄔斯文的人海去了,可一個個蠢蠢然只知道舔瘡舐痔,豈不知一心溜須拍馬只會適得其反,被他鄙視?
其實姚遠也不耐煩應付鄔斯文,太做作太酸了,同僚上司一樣忍受不了。可是鄔斯文越是受到冷淡,越認為大家是在鄙視他的出身,以至于言行上就越發的復古了。
剛想溜走,鄔斯文一把拉住他,道:“我有酒食請先生饌。”
姚遠苦笑道:“晚生怎敢叼擾?”
“圣人云:君子食無求飽,未云不食也!”鄔斯文也算難得遇到能聽懂他的雅士,搖頭晃腦,“兄以我之不食為不義之粟而弗食乎?”
姚遠心里越發苦笑,只得陪著他玩了,道:“晚生怎么敢?特不當耳。”
鄔斯文笑道:“我之粟雖非以械器易之者,乃價輩播種而耕之,又得肥磽雨露之養,然后得倉廩實,皆勞力所致也,何傷乎?且坐其吃也已。”
很快下人把桌子抬過來,將酒菜堆滿了一桌子,十分豐盛。姚遠見狀也有些歡喜,道:“老爺為何如此盛設?使晚生何以克當?”
鄔斯文得意的道:“食前方丈,我得志必為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非鄉人也,豈可不效圣人之語乎?飯蔬食飲水,此陋巷中之所為耳。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此豈我素富貴行乎富貴之人所為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