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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失望

  很快徐灝就大感失望,藝術天賦極高的寧王在學問上面固然名不虛傳,可也并非是雄才大略之人,對于周圍的番人只能用‘還算熟悉’四個字的形容來評價他,對于封國的愿望是平安駐守下去而不是主動殲滅和想盡辦法去平衡可能崛起的部族。

  朱權有大志不假,但他的志向和絕大多數野心家一樣,目光放在問鼎中原上面,這就可以解釋為何承德甚至其他地方沒有大規模修筑關隘拱衛大寧城,因朱權根本就無意長期留在這里,自然懶得多費心思,他自己很清楚身處于群狼環伺的蒙古草原沒可能長期駐守下去。

  不停的積蓄實力,不斷的訓練士卒,坐擁八萬精兵,身處第一線卻沒有主動出擊過,其對中原的野心也算是昭然如揭吧,

  徐灝還記得前年朱權巡視地方發現道路上有胡人軍隊留下的痕跡,飛馬稟報朱元璋,朝廷當即下旨令燕王朱棣揮軍出擊遼東,寧王負責協助朱高熾留守河北,當時朱元璋對兒子欣慰他小心謹慎的同時,多多少少流露出一絲失望,那就是善謀的朱權于軍事上未免太過保守,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沒有建立功勛的渴望,甚至連派遣麾下將領或朵顏三衛出擊策應朱棣大軍的意思都沒有。

  不怪朱權得不到手下的忠心擁護,一位沒有進取心的首領是無法滿足將領們野心的,不管對想要升官發財的漢人將領還是期望掠奪人口壯大部族實力的番人都一樣,勤修六年內政而沒有打過仗的寧王,無疑漸漸成為他們面前的一道絆腳石。

  如此徐灝知道用不著自己使用任何陰謀詭計,賞罰分明雄心勃勃的燕王毫無疑問是北方豪強心目中可以追隨的當然領袖,何況朱權手下的大多數將領本就出身于燕王府,對朵顏三衛此種強者為尊的蒙古人來說,燕王就是強者。

  夜晚回到住處。徐灝失望嘆道:“可惜這么好的機會,朱權你本有很大的可能成就一番塞外功業。”

  早已返回的沐凝雪走過來伺候丈夫脫下外衣,徐灝猶自覺得惋惜,想起曾經半開玩笑的對朱高煦說可以在遼東為王,既護衛中原又能和各方異族一決雌雄,如果幸運的話那就是名垂千古的一代雄王。

  而朱高煦卻想都沒想的搖頭拒絕,這家伙一點吃苦的想法都沒有,和皇叔朱權一樣只惦記著中原萬里錦繡江山。這一點人家寧王還能沉下心來在大寧府苦心經營六年,心浮氣躁的朱高煦恐怕連一日都受不了,朱高煦遠不如朱權。(。)

  徐灝多少有些體會出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的滋味了。此刻正值蒙古各方勢力即將爆發內戰的關鍵時刻。如果寧王能夠有所作為的話那該有多好?最少可以打著朵顏衛有不聽從朝廷號令的旗號。召集漢蒙聯軍前往征討,出其不意迫使殘余塔布囊俯首認罪或大戰一場達到削弱其蒙古人口的目的,更加能牢牢控制住其余蒙古人,順帶震懾其余兩衛。明朝對北方最基本的策略就是不能任由兀良哈部族和即將分裂的韃靼瓦刺合流。

  可惜了朱權的身份地位和現有優勢,可惜了朱高煦的勇武,不然絕對是替代寧王一脈的最佳繼任者,如果這小子不一心只知惦記皇位,徐灝很愿意一直住在北平盡心輔佐他。

  接下來的幾天徐灝和朱權談天說地,起了興致的朱權邀請王妃和凝雪前來聽他彈奏一曲古琴,果真余音繞梁。

  沐凝雪和朱權自小就認識,毫不客氣的蹙眉道:“王爺對琴音的掌控似乎有些退步了,不似以前的心意暢通。指法毫無凝滯,聽琴音似乎有心事。”

  朱權一推琴架,起身頹喪的道:“凝雪說的不錯,小王俗事纏身多年無心精研琴技,尤其是自從父皇駕崩后。什么書都看不進去了。唉!身為人子連給父親送終都做不到,我夫婦長子年紀尚幼無法替我返京盡孝,寧王一脈竟然只能派官員回京,每當思之即心如刀絞,這王爵不要也罷,真想去皇陵守著父皇。”

  徐灝暗道一聲來了,嘆道:“燕王何嘗不是為此大病一場?但王爺身負守土之責,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還望殿下體諒。”

  “體諒?”朱權面帶冷笑,“徐灝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不然我不當你是朋友。誰人不知朱允炆心里面一意要削藩,如今本王日子過的朝不保夕。你可知近日朝廷又下了什么旨意嘛?不許藩王干涉管理封國境內文武官員,下一步文武官員即可任意彈劾藩王過錯了,到時怕是連王府所屬文武官吏都不敢管了,那成什么了?籠中鳥矣!藩王失去兵權,先帝半輩子耗費的心血就此毀于一旦,我干脆自請貶斥為一介平民,主動識趣的歸隱山林得了,省的和五哥一樣連身為皇子的尊嚴都失去,被人押送進京又押送去了云南。”

  徐灝繼續嘆道:“燕王也為此憂心忡忡,可是新君乃天子,身為人臣不敢不從。我此行來大寧,就是為了專程替燕王告訴殿下,您與燕王府唇齒相依,合則兩利分則兩失,任一個失勢另一人恐怕也難以自保,而且為了天下宗室諸王,燕王想和寧王一起挺身而出為向朝廷說句公道話。”

  朱權點頭道:“小王明白了,我非是不明事理之人,以前事事聽從四哥軍令,以后也當以他馬首是瞻。”

  徐灝笑道:“燕王早知王爺賢明,深信不疑王爺一定會顧全大局,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來此不過是順便做位使者,真正用意就是想帶著凝雪領略這北國萬里風光。”

  朱權笑道:“你們夫妻倆想見識這北方風霜,而我夫婦則思念南方煙雨多年矣。可嘆沒有朝廷允許,連七百里外的北平都去不了,因此只能帶著一腔思鄉之情,把王府周圍大興土木,對著園林借酒澆愁了。”

  徐灝說道:“來到大寧府當真大吃一驚,王爺經營有功。竟把此地治理的如同塞外江南一樣,令人欽佩。”

  夜晚,送走徐灝夫婦后,朱權對著妻子張氏說道:“你覺得徐灝此人如何?”

  張氏說道:“見面不如聞名,常聽王爺說起過,徐灝是敢在先帝面前都直言無忌之人,可是今日觀他談吐,看似贊賞王爺實則流于表面,非是朋友所為。”

  朱權神色遺憾,說道:“是呀!連你都看出來他沒有誠心實意和本王交往。想本王為人行事雖說不敢和四哥相提并論。可是放眼當今天下。又有幾人可比?遠在這缺少文臣謀士名士讀書人的大寧府,本王真乃求賢若渴,對他也不惜折節下交,是不是他埋怨本王沒有出城迎接?”

  張氏笑道:“依我看那徐灝非是此等心胸狹隘之人。若不然怎能娶到蕓寧郡主?看來還是應在了郡主身上,誰讓王爺和人家嬌妻乃是青梅竹馬之交呢?”

  朱權哎呀一聲捶足頓胸,氣道:“這徐灝未免實在是小家子氣,本王豈是覬覦他人之妻的小人?”

  另一邊,沐凝雪也好奇問道:“想初來乍到之時,你對寧王夫婦贊不絕口,為何這幾日反倒是冷淡下來了,今天一味恭維,實在是不像你平日為人。”

  徐灝淡淡的道:“是死心了。原本來時見到大寧府景色不凡,植被處處園圃滿城,想必春夏時期鳥語花香美不勝收宛如江南,覺得寧王有大才。可是回頭一想這里是什么地方?孤懸在外的邊地城池,周圍到處都是豺狼虎豹。隨時都會遭到攻擊,想盡辦法加固城墻設立防御都來不及呢,他倒好竟做起了園藝大師,可見寧王非是腳踏實地之人,我敢斷言不出二十年,這里早晚得城毀人亡。”

  沐凝雪聳然動容,震驚的道:“那為何你不指出這些?好歹寧王夫婦待我們如親朋好友,怎能坐視不顧?”

  徐灝神色古怪的道:“忠言逆耳,此事當燕王寫信提醒最好。”

  沐凝雪冰雪聰明,恍然道:“你是擔心因為我么?寧王會對你的建言不屑一顧,也就是你說的會起到反作用力?”

  徐灝怔怔看著清麗脫俗的妻子,突然捧腹笑道:“少臭美了,原來我竟不知我老婆也有公主病,以為走到哪都有追求者,什么男人都念念不忘當年呢。哈哈!”

  “你!”沐凝雪頓時大囧,又羞又怒的紅著臉上前捶打丈夫,卻被徐灝反手抱著一起滾到了榻上。

  “今晚不理你,也不許芷晴陪你。”生氣的沐凝雪氣呼呼的別過頭去。

  大笑中的徐灝微微用力把妻子的俏臉掰了過來,笑道:“早就該發發脾氣了,你看你這一年來又變得賢惠無比,難道外人的稱贊評價那么重要嗎?”

  沐凝雪小臉立即垮了下來,軟綿綿的倒在丈夫懷里,悶悶的道:“我也不想呀!有時真想學大嫂一樣叉起腰來大聲罵人,可是我就是學不來嘛!雖說有你給我撐腰可以變得任性驕縱凡事不講道理,可是我也無法像紅葉一樣行事瀟灑,真的很羨慕紅葉的率真,你是不是開始厭煩我了?覺得我虛偽?”

  “怎么可能呢,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沐凝雪。”

  徐灝低頭吻了下可憐巴巴的妻子,笑道:“難得見到你患得患失的樣子,有趣!其實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每個人的天性都不同,做自己就好。你本性不喜與人計較,心胸寬廣行事大氣不亞于男兒,沒有大嫂一心想和男人比肩的野心,沒有紅葉只為了自己的小聰明,論起隨遇而安甘于平淡,其實我遠不如你,如果我能多學學你,如今也不會滿腦子都是陰謀詭計算計人了。”

  沐凝雪神色滿足的依偎在丈夫溫暖懷抱里,小聲說道:“奴家可沒有夫君說的那么好,每次你和芷晴她們好的時候,我就很生氣,恨不得把她們都遠遠的發走。”

  徐灝笑著嘆息道:“換了我也一樣,只能說抱歉了,我做不到把身邊所有人都放走。”

  沐凝雪幽幽說道:“你為了我不想抬舉她們,我自是很開心。可眼下倒無妨,今后總不能連個名分都不給吧?我雖然有些吃醋,可她們到底跟了你多年。”

  徐灝笑道:“你也別把我想的那么好,我是男人本性就自私,吃著碗里瞧著鍋里,見到別人家的美人還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一下呢。

  晴雯和麝月她倆早晚有一天會帶著自己的孩子出去自立門戶,芷晴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不單單是為了你,后代子孫將來都會開枝散葉分家各過個的,我不過是提前一步而已,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在各種不同的環境中長大成人,都聚在一地沒什么出息,這一點要學學先帝,指不定哪個兒子或他的后代就成了大人物也說不定,沒有必要子孫后代都守著家族的祖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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