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爺對他的話并未有所動容,“這是老夫的家事,用不著你過問!”
周東看著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既是感嘆又是敬畏。
“原來如此,老先生果真一如既往。”心狠手辣!
誰能想到,那已經被長孫女殺死的妹妹,竟然是他這個祖父默許的呢!
虧得他還想法設法地想要借此離間他們,只不過一直被打斷,現下想來,恐怕也都是面前的人手筆。
“老先生手段,我等所不及也!”他看著周圍將他圍得水泄不通的錦衣衛,遍是插翅也難飛。
手中的刀微微松開了些,禁錮著崔九貞的手也落了下來。
“老先生說話可呃——”
只聽噗嗤一聲。
周東的腦袋被一支箭矢穿透,血水噴灑,幾乎是同時,崔九貞也被扯入熟悉的懷中。
她能感覺到他心口的顫動,以及攬著她的雙手的慌亂,也因此忽略了那股溫熱沾到自己的感覺。
“我沒事…”她下意識地抬頭想要開口安慰,卻被人緊緊按入懷中,動彈不得。
“崔九貞,你怎么敢,怎么敢這么做!”
謝丕嘶啞的聲音并不大,可每個字就像是重重地敲在她的心頭。
身后如何血雨腥風她都聽不到了,唯有身前的人。
她沉默,抱緊了他。
另一邊,隨著哐當一聲,周東的右手被鐵爪直接扯斷,連帶著刀也落到地上。
他滿身滿臉都是血,似是還有口氣,目光執拗地看著崔老太爺的方向。
可惜太子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奪過錦衣衛的刀一手斬下了他的頭顱。
血水噴灑了少年模樣的人一臉,卻令得他異常興奮。
“將他的頭給孤送到安化王手中,告訴他,他的命孤必取之!”
牟斌眼皮跳了跳,看著四周的狼藉,真是一團亂。
吩咐手下的人趕緊收拾,該處理的盡快處理,再朝崔老太爺看去時,只見人家正安撫著崔大小姐,他也不好再上前去。
崔九貞被謝丕攔腰抱起,馬車也被崔云纓帶人趕了過來,她余光飛快地睨了眼他們身后,臉色慘白。
“四丫頭也跟著去吧!”老太爺的聲音響起,崔云纓哪有不應的道理,忙地點頭。
等他們上了馬車,沈茂君這才朝老太爺見禮,他身邊跟著緊緊攥著他衣角雙眼泛紅的謝用檳。
只聽他道:“此事實屬意外,老先生…”
“是我的錯,都是我。”謝用檳站出來哭著道:“那個人原是想抓我的,但是嬸嬸她,推開了…”
他哭的直打嗝,話也有些說不清了。
老太爺神色如常,只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哭解決不了過錯,如何避免才是根本。”
謝用檳呆呆地看著他,這句話在這瞬間,響徹心頭。
沈茂君抿唇,解釋道:“用檳還小,當時情況復雜,實在不是他一個孩子能決定的,也多虧弟妹愛護之心。”
老太爺知道他想說什么,搖搖頭。
那些話并不需要,如今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眼立在牟斌身邊的太子,后者仿佛知道錯一般,垂下了眼簾。
后頭的事,老太爺與牟斌一塊兒處理了,并沒有他這個太子什么事,只能看著。
仲秋的街上再是熱鬧,這會兒也消散了不少,尤其是這條街,冷冷清清,沒了燈火竟透出了幾分陰森之意。
衛所里,太子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幾人,包括楊達和魏勇也在其中。
他捏著手里的一顆南珠,認出這是崔九貞鞋子上鑲嵌的。
“錦衣衛出身的人,竟然連個人都護不住,若是今夜換成了孤,豈不是也要受制于人!”
平靜的聲音落在耳里,令他們徒然一僵,額角不自覺地落了冷汗。
“卑職該死!”幾人以頭點地,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要說起來,他們的確是失職,也是在崔家消散慣了,上街外出等又不是頭一回,從未出過什么事。
是以他們的戒心和反應的確有所下降,這才讓得那周東得了手。
因著知曉這一點,他們無人敢反駁,心中更是懊悔歉疚。
若今日崔九貞真的有個什么,恐怕他們所有人的命都不夠賠。
太子聽著,卻是輕笑一聲,目光依舊在那顆南珠上停留。
“確實該死!”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得幾人僵硬的身子,心頭大駭。
“不過,孤若是要了你們的命,恐怕大姑娘那兒也不好解釋。”
太子繼續說著,慢吞吞地收起那顆珠子,揣到了荷包里。
他看著幾人的眼神早已沒了平日里的一絲稚嫩,儼然已是個真正的儲君。
“各自去領五十鞭,再有下次,你們的腦袋也不必要了。”
幾人猛地松了口氣,趴在地上的手也跟著抖了抖。
“卑職謝殿下饒命!”
幾人不敢耽擱,退下后便自去刑房登記領罰。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太子又恢復了平日的模樣,皺了皺眉,還是決定去跟著老太爺。
謝家,馬車剛到門口,謝遷等人已經迎了上來,徐氏擔驚受怕一晚上,若不是眾人攔著,早套了車出去。
這會兒見到崔九貞沾著血被抱下馬車,心中咯噔一下,忙詢問:“怎么樣了,可傷著哪里?還有用檳呢?怎么沒與你們一塊兒?”
孫氏和謝正也急急地尋找著謝用檳的身影。
謝丕攬緊了懷中的人,退了幾步,看了眼身前圍著的人,道:“用檳無事,跟表兄在后頭馬車里,父親,母親,貞貞身子不舒服,我先帶她進去了。”
謝遷面色凝重,盡管有許多話想說,但到底不是個好時機,點點頭讓他們進去。
徐氏得知孫子沒事也松了口氣,可崔九貞也教她心疼,細聲問了幾句,得了她回應后便不再多說。
“碧珠,你去收拾個院子,將四姑娘領去安置。”她吩咐道,握了握后頭崔云纓冰涼的手,默默安撫。
“是,夫人!”碧珠應下,上前扶著臉色不大好的崔云纓離開。
一大家子人都看著,前頭的謝家幾個兄弟也紛紛讓開了路,任由謝丕抱著崔九貞入府。
在還算前頭站著的謝豆瞧見神色萎靡的崔九貞,張了張口想說什么,目光卻落在了她的唇上。
雖淡了不少,但依稀可以辨認出來。
再想起她蒼白的臉,一股擔憂浮上來便再也揮之不去。
“二哥陪在二嫂身邊竟也會讓她和用檳涉險,身邊的護衛都在做什么!”因著某些情緒,他語氣中不免帶了幾分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