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馮婧既已來了京城,自當由崔家做主,只是我家中還有弟妹,萬不可被我累及。”
“家中之事且安心,叔祖父已去了信,你母親弟妹自派了人照料。”
三太太自然不會讓她有什么后顧之憂,當然,這么說也明著表示她的家人都捏在他們崔家手中。
馮婧垂眸,恭敬地拜了拜,“多謝三太太!”
“不必如此,只要崔家好,你便好,何愁不能在這上京立足?”
三太太和善地笑著,意味深長。
府里的人辦事也牢,這邊兒說換個院子,那邊兒就開始收拾了,不過一日便將人挪了地兒。
坐在布置得精致舒適,連垂紗都是極好的輕絲料子的室內,馮婧看著撥來伺候她的幾個丫鬟,心中一時多了些許感嘆。
“馮姑姑,大小姐命了繡娘來量身段,順道再讓您挑幾匹布,回頭給您做幾身衣裳。”
丫鬟福身說道,身后還帶了兩個娘子,一人捧著布,一人捧著軟尺和冊子。
馮婧受寵若驚,但想到先前三太太的話,便鎮定地道謝,任由幾人折騰。
量完了尺寸,令她沒想到的是,還有丫鬟又遞來了兩套金鑲玉的頭面。
若說先前那些讓她驚訝,那現在便足以讓她感激了。
她出身小門小戶,對崔家的作用也不過是個棋子罷了,重要的是聽話,可如今卻是與她想的不大一樣。
好像真的是拿她當親戚般待了。
被派來伺候她的丫鬟見她神色復雜,略微一想便揣摩到了她的心思。
“馮姑姑,咱們大小姐為人寬厚,平日里很是體貼下人,脾性是再好不過了。”丫鬟替她斟了杯茶,遞過去道:“您雖是因著旁的緣由到咱們府上,可大小姐是真將您當成親戚來走的。”
馮婧微微抿唇,“大小姐,脾性很好嗎?”
“那是自然,我們大小姐一般來說都不見得會發怒。”只不過一旦發怒,全府都遭殃就是。
“原來如此。”馮婧點點頭,看來傳言也不盡然。
丫鬟繼續笑瞇瞇地道:“所以呀!您不必如此拘束,畢竟,都是自己人。”
聞言,馮婧神色微松,到底是聽進去了,“多謝你的提點。”
她想,若是崔家真誠以待,她也定不會教她們失望的。
梧桐苑里,崔云纓慢悠悠地搖著手中的紈扇,看著自家姐姐將一應好東西吩咐人送一份到馮婧那里,她有些好奇。
“二姐姐,你真將她當成姑姑了呀?這什么好東西都不忘了給她一份兒。”
“那不然呢?”崔九貞睨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冊子。
“咱們又不是結仇的,沒必要真的將人當成棋子來對待,何況結親,又不是結仇。能控制得住她一時,難道能控制得住她一世?”
崔九貞笑了笑,這人最好的牽絆,難道不是感情么?
她瞧這馮婧不是個寡情的人,若是以真心待之,未必不能換得真心。
崔云纓似是懂了,點點頭,“還是姐姐想的周到,對了,我聽說過幾日母親要帶她去參加禮部侍郎小兒子的洗三禮,你可去?”
“我去做什么?讓人催生啊?”
不用想都知道,她若去了,那些個人定要抓著她詢問肚子,又是什么訣竅,或是沾沾喜氣之類的。
聽著就煩。
畢竟已經成果親,現下的話題都是圍繞這些了。
想到這里,崔九貞有些羨慕起崔云纓來。
見著時辰不早,她起身打算去東苑,略過了后頭不滿地撅著嘴的崔云纓。
揮揮手,并不停留。
“哼!有了相公忘了妹妹。”
崔九貞聽了輕笑,等到了東苑,她沒瞧見太子在上課,反而是跟著老太爺坐在院子里那顆大樹下搗鼓著弓。
她見著這東西已經折騰了不少時日了,怎么還沒弄好?
走過去,踢開撲上來的兩只小東西,她坐在小杌子上道:“祖父,這一張弓得弄多久啊?”
老太爺正描畫著弓梢的木塊,頭也沒抬地道:“一把好弓少說幾個月,多說幾年的都有。”
做起來其實耗費的也不是太久,但就是材料收集制作起來頗為費事罷了。
也幸好他手中不缺料子,就這般,做起來也得幾個月。
太子似乎極為歡喜,不禁揚著下巴道:“老先生說了,這弓是給孤的十三歲生辰禮。”
崔九貞驚訝,也就是說這張弓要做到十月里?
現下都七月多了,還有兩個月呢!這也太費事兒了。
想著,她戳了戳太子的一臉神氣的臉頰,“你呀!總纏著祖父給你做這些東西,什么時候學業有成,纏著祖父給你講經綸呢?”
太子聞言大驚,一臉驚愕地看著她,“你在做什么白日夢呢?孤怎么可能有那一天。”
說著,他頗為自得,“孤這雙手將來可是要開疆擴土用的。”
老太爺聽得一笑,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既有這志向,那老夫便等著,我大明版圖何時擴張,何時將那群韃靼打趴下。”
“哼!老先生你瞧好了就是,孤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些個蠻人在孤面前只有跪下的份兒!”
“好,好志氣。”老太爺破天荒地夸贊道:“不過踏平草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在那之前不妨先想想海禁之事。”
“海禁?”太子聞言疑惑了下。
“本朝閉關鎖國,實行海禁,有弊有利,雖保障了沿海紛亂的穩定,可也抑制了工商業的發展。”
謝丕的聲音傳來,他一手端著個托盤,上頭是冰鎮的酸梅汁,以及切好的瓜果。
墨寶和那只有樣學樣的小虎崽立即就躥了上來蹭著他,卻被他踢開。
將東西放在一旁的幾上,他目光在亮著眸子拿了塊吃的崔九貞身上劃過,遂繼續道:“只是海禁一事事關重大,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再者沿海倭寇橫行,目前也確實不適合開放。”
太子聽得一知半解,對于這件事,老太爺和謝丕都未曾仔細教過他。
“那開放海禁究竟是好是壞呢?”
謝丕勾唇,拿著帕子替崔九貞擦了擦嘴角留下的汁水,道:“這得看圣上以及殿下的判斷了。”
太子苦惱,似是在思索起來,見此,老太爺贊賞地看了眼謝丕。
這孩子怎么瞧怎么滿意,不愧是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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