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教人瞧見,難免要說道幾句。
跟著馬家引路的嬤嬤進去,到了內院門口,便遇到了幾個臉熟的姑娘。
聽見有人叫她,崔九貞朝她們笑了笑,“我以為我來的遲,沒想到你們比我還遲些。”
“這大冷天兒的,誰起的來啊!我妹妹們可都在家暖著呢!就我們,一早起來收拾。”
幾人被她的抱怨惹得笑起,互相見過禮后,便有人注意到了她身后安安靜靜的諸秀。
起先說話的是楊家的姑娘,她見過兩回諸秀,雖未說過話,但也有些印象,便故意問道:“崔妹妹,這是…”
另外幾人這才注意到諸秀,她今日穿的鵝黃妝花襖子,杭綢棉織灑金裙子。
面容嬌俏,杏眼彎彎,瞧著很是乖巧。
崔九貞側首看了眼,介紹道:“這是余江諸家諸秀。”
諸家!
有幾人笑意淡了些,隨意見過禮便不再說話。
她們這些日子可聽了不少傳聞,因此,對諸秀并沒有多大好感。
起初說話的楊姑娘笑意未變,挽著崔九貞的胳膊道:“好了好了,咱們快進去,外頭凍得慌。”
幾人進了門,崔九貞被楊家的姑娘挽著,便只能將諸秀落下了。
她哪里看不出來這是故意的,嗔了眼,“楊姐姐,好歹人家是跟著我進來的,收斂點兒。”
“哼!你不會不知道諸家和謝家從前什么關系吧?”楊姑娘道:“我可是為了你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想的什么。”
崔九貞感謝她的好意,不過偶爾還是會分神照看一下諸秀。
她也省事兒,不爭不搶,也不出頭,只安安靜靜地跟在她們后頭。
待進了宴客的廳里,人便更多了,楊家姑娘沒法子一直纏著她,崔九貞這才得了空子。
諸秀跟著她,見過幾個人后,得到的無一不是意味深長的目光,有的甚至直接將鄙夷寫在了臉上。
看的丫鬟紅袖是氣紅了眼。
即便在余江,她們也沒受過這樣的氣呀!一時間,有些暗惱起幾乎眾星捧月的崔九貞來。
不說人人,可多數都對崔九貞笑臉相迎,對她們家小姐便不屑一顧,這教人如何不難堪?
偏偏諸秀不在意似的,凡事還是以她為主。
崔九貞也很想知道,諸秀究竟是怎么想的,這些人的態度她看的一清二楚,既如此,為何還要跟在她身邊呢!
終究沒忍住,再加上她也是個喜靜的性子,便帶著她去尋了個地方坐著。
“京城的姑娘,素來高傲,你若受委屈了,現下便只能忍著,只要往后熟識了便好。”
這也算提點了。
諸秀乖巧點頭,“我省得了,原也沒想著硬與她們結交。”
京城不是余江,她在余江算名門閨秀,可在京城卻不算什么。
畢竟這里,皇親貴胄,名門世家可太多了。
怎么,也排不到她。
崔九貞更疑惑了,但面上并未顯露,她方才放任著,也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從而判斷她想做什么,不過,似乎并沒有什么用。
吃了口茶,正想嘗幾塊點心,便被一個丫鬟過來喚住。
來的人是馬琴身邊的人,她有些印象,聽聞馬琴要見她,想了想,便過去了。
“你坐這兒等等,莫亂跑就好,她們也不至于太為難你。”崔九貞對著諸秀說道。
諸秀余光瞥見幾個姑娘的神色,乖乖點頭,“崔姐姐快去吧!我無礙的。”
崔九貞頷首,帶著人跟了那丫鬟離去。
她一走,便有人出聲了。
穿著銀紅撒花襖裙姑娘的抱著手爐走了過來,遞了身邊的人一眼,道:“也不知哪個逼仄鄉下來的,也敢妄想咱們的門檻兒,上趕著巴結,也忒地不要臉皮。”
諸秀眨了眨眼睛,按住就要站出來的紅袖,笑道:“那也總比有些人想巴結,卻不得其法的好。”
那姑娘一聽,立即瞪眼指著她,“你,牙尖嘴利,怎么,崔大姑娘走了,你就不裝了?”
“姑娘說笑了,我從未裝過。”
“還說不是裝,誰瞧不出來你在崔大姑娘跟前裝巧賣乖。”她鄙夷道:“你以為這樣就有機會接近謝二公子了?”
她嗤笑一聲,“死了這條心吧!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見她越說越過分,紅袖終是忍不住了,站出來道:“姑娘慎言,我們家小姐從未有過那心思,您怎么能這樣咒她。”
“紅袖!”諸秀面色微變。
正愁尋不到借口出手教訓,那姑娘現下一聽這話,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紅袖側過去的臉上便多了個巴掌印。
“主子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兒,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說著,她意有所指地看著諸秀,就差沒直說她了。
“陳姑娘,你不要太過分!”諸秀抿唇,將紅袖拉到身后,臉色冷了下來,背脊卻是挺得筆直。
“喲?我便是過分又如何?”姓陳的姑娘揚起下巴。
一個鄉下來的丫頭,還敢跟她叫板不成?
周圍或多或少本著看戲的態度,也有漠不關心的。
就是沒有想出手幫她的。
諸秀再一次認識到了京城的世家圈子,捧高踩低從來不缺,冷漠無情比比皆是。
她憋回了眼中的溫熱,終于,有人看不過去了。
“陳九,算了吧!好歹是跟著崔大姑娘進來的,便是不看王家的面子,也看崔家的面子,鬧大了,你也不好看。”
出來說話的是先前與崔九貞在二門遇到的姑娘,鵝黃的身形從人群中走出來,讓人無法忽視。
陳姑娘聞言,睨了她一眼,今日本就是來參加喜宴,她不過是瞧不起諸秀這種人,便說了兩句。
哪知道她還傲氣的不行,人前人后兩個樣。
看的人惡心。
不過,既然臺階給她了,她也不會不識趣,畢竟人家說了,人是跟著崔九貞進來的。
思及此,她冷哼一聲,帶著丫鬟轉身坐到遠處。
見著沒戲了,其他人也紛紛尋了地方坐下繼續閑聊。
諸秀看了看紅袖的臉,見著已經高高腫起,眼中微暗。
她抬頭剛想對那黃衣女子道謝,她記得是楊家的姑娘,可還沒開口,就見對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