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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塵埃落定

  怎么會是老王?!

  趙都安瞳孔收窄,只覺心靈遭受了難以言喻的重創。

  如此近距離,盯著那張熟悉的,笑呵呵的老臉。

  腦海中,那有段日子沒出現,喜歡白嫖他精妙句子的天師府“散官”,與面前這神態舉止,有如仙神的老人逐漸重疊在一起。

  “小友,好久不見。”

  張衍一笑了笑,用隱秘手段,將這一束聲音砸入趙都安耳中。

  同時,方才那一句“老王”也被他遮蔽,沒有被外人窺探。

  真的是你…老王是張天師?

  傳說中,距離“人仙”只差一步的陸地神仙?

  趙都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產生了強烈的不真實感。

  無法接受,那般高遠的大人物,竟然就是白嫖自己的老王。

  是了…怪不得,抄我的句子可以那么快,烙印在天師府的排樓上…怪不得,金簡和老王關系莫逆…怪不得,隨手給出的符箓那么強…

  這一刻,趙都安心中百味雜陳。

  既有自己早已經與大佬有過交集的驚喜,又有一陣心虛…

  恩,自己之前和老王說話,那么沒大沒小…張天師不會記仇吧?

  “晚…晚輩,見過張…天師。”

  趙都安竭力擠出笑容,恭恭敬敬行禮,假裝和他不認識。

  張衍一顯然也沒有當眾,暴露二者私交的想法,只是點了點頭。

  旋即目光睥睨掃過全場,說道:

  “此事,本座已知悉,到此為止。玄印若有不愿,讓他親自來我天師府說。”

  一錘定音!

  沒有任何廢話,或打嘴炮,講道理的閑情雅致。

  翻譯過來,就一句話:

  這事算了,想在天師府外鬧事,讓玄印老禿驢來,你們不夠格。

  至于方才戒律堂老和尚的咄咄逼人,張衍一雖然不介意一袖子呼死,但想起出來前,女帝的話,索性沒理會。

  “涉及皇室,朕不便出面,煩請天師善后…那和尚,朕自會處置。”

  彼時,徐貞觀聲音冰寒,似動了火氣,引而不發。

  神龍寺眾僧無人敢反駁,方才下令拿人的老和尚也乖順如鵪鶉。

  “謹遵天師法旨!”

  公輸天元等神官容光煥發,氣勢大振。

  直起腰,揚起下頜,小胖子朝辯機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辯機嘆息一聲,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一言不發,當即轉身示意眾僧,帶著受傷昏迷的天海,迅速如潮水般,灰溜溜撤出人群。

  等走出一大段距離,辯機忽然扭頭,面無表情盯著戒律堂首座:

  “你今日擅自行事,挑動我佛門與朝廷矛盾。我會如實稟告住持。”

  方才一副暴躁神態,好似為愛徒重傷,喪失理智的老和尚花白的眉毛揚了揚,眼神一片清明。

  神色冷靜無比,與之前判若兩人。

  他毫無退避地與辯機對視,平靜道:

  “無須勞煩,老衲會親自向住持請辭,自貶出京,以平息徐氏皇族怒火。”

  辯機冷笑一聲,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幽幽道:

  “伱以為這就足夠?你為龍樹做到這一步,真的值得?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

  還是篤定,住持大慈大悲,不會真重罰你?

  哪怕你為了你這一脈未來的宗主之位,對寺廟不利?!”

  老和尚搖頭道:

  “老衲聽不懂法師在說什么。”

  辯機眼神冷漠,哼了一聲,拂袖而走,只留下一句:

  “自求多福!”

  擂臺四周。

  伴隨神龍寺一群和尚灰溜溜離開。

  這場爭斗,以張衍一的一句話,便落下帷幕。

  “天師…我…”趙都安還有些沒回過神,張了張嘴。

  耳中,卻只聽老天師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呵呵,此時此地不便,你我來日再見。眼下,你且速速入宮,陛下想見你。”

  陛下見我?

  因為這里不方便,所以在皇宮等我?

  趙都安心情莫名,又期待又忐忑。

  不過,在今日上臺前,他就已經預料到這點。

  只他如何能召喚太阿劍,女帝就必然會找他,親自問個明白。

  而老天師拋下這句話,大袖一卷,化為一縷青云,飄向天師府。

  神官們也忙尾隨而去。

  與此同時,那巨大古樸的鐘樓上,巨鐘隆隆響起,席卷京城。

  “鐺——”

  “鐺——”

  意味著,這一屆的佛道斗法,正式結束。

  贏家,既不是天師府,也不是神龍寺,而竟是沉寂衰敗了數百年的徐氏皇族。

  以及…

  借助太阿劍狠狠出了一把風頭的趙某人。

  “大人!”

  當趙都安走下擂臺,立即被趕來的梨花堂錦衣們包圍,被簇擁著,與朝廷一眾官員匯聚。

  “來人,速速攙扶趙大人上馬車,回宮中療傷。”

  莫愁率先開口,卻是發號施令。

  趙都安一愣,心有靈犀,意識到老天師,或者藏于暗中的貞寶,也給莫愁傳信了。

  與其他熟人點了點頭,他便被簇擁著,與莫愁一起,去了附近的馬車。

  目送馬車沿著專屬通道飛快離開,百官這才回神。

  “好一場大熱鬧,今日之后,朝廷當聲勢再振。”不少人心中如此想。

  這家伙…竟然大出風頭…不過,好在并不是他真正的實力,而是皇姐暗中操盤,他只是被推出來,向天下人證明皇族并未衰變的吉祥物…徐君陵心中思索。

  只是…真的只是吉祥物嗎?

  還是,一條潛龍?

  徐君陵失神,覺得應該再度上調,對趙都安的評級了。

  而海公公、馬閻、以及薛神策這三人,則從那一劍“開天”后,就陷入了某種出神的狀態。

  似在品味。

  直到此刻,被人呼喚,才醒轉過來。

  “我還有事,先行回去。”

  薛神策硬邦邦丟下一句,神色急躁地離開。

  馬閻也吩咐張晗等人,代為疏通人群,自己拔腿就走,好似有事一般。

  海公公同樣低聲咕噥幾句,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不知是三人,擂臺四周人群里,許多修為不俗的武夫,此刻都若有所悟。

  唯有他們,才能品味出這一劍中的精妙。

  雖說趙都安施展出來,不及太祖皇帝萬一,但同出一源,已足夠許多人反復琢磨。

  回京的路上,海公公身影破風而行,嘴里還在不住嘀咕:

  “這小子…真與徐家投緣不成?咱家都沒從武神圖中,學到過開天劍訣啊…”

  人群散去了。

  然而,關于這場一波三折的斗法細節的傳揚,才剛剛開始。

  寂照庵。

  栽種一池殘荷的池塘內,一條肥碩的白鯉竄出水面,甩尾抖動水花,繼而跌落,卻沒有引起池邊兩名女子的注意。

  云陽長公主手中還攥著上一封“佛門大勝”的信。

  此刻揚起脖頸,怔然望著遠處那此前似裂開金色縫隙,如今已緩緩愈合的烏云。

  耳畔,回蕩著斗法結束的鐘聲。

  “結束了?”

  云陽收回視線,略帶不確定地看向池畔女菩薩。

  濕漉漉黑發垂在腰間,暴露出大片白膩豐腴軟肉的般若菩薩細細的,宛若觀音像的眉眼同樣凝望遠處。

  卻遲遲沒等來鷹隼。

  直到庵內出去看斗法的尼姑急匆匆返回,闖入小院里,扶著膝蓋,氣喘吁吁道:

  “菩薩,天海輸了!”

  輸了?

  云陽公主竟第一個跳起來,詫異道:

  “不是說你們神龍寺贏了嗎?怎么又輸了?”

  小尼姑臉蛋紅紅的,是激動所致,她忙擺手,語速飛快解釋道:

  “與天師府斗法贏了,但之后,接受大虞皇室供奉挑戰,輸掉了…”

  接著,她結結巴巴,將目睹的整個經過講述了一遍。

  而當聽完整個過程,方才面露得色,性子放蕩的云陽公主呆住了。

  她漂亮的臉孔近乎扭曲,難以置信道:

  “那個…趙都安,拿起了太阿劍?打敗了你們?”

  小尼姑想了想,說:

  “也不好說是輸了,那趙閻王也是倚靠兵器,戒律堂首座還與之吵了起來,但給張天師出面壓下去了…”

  是真的…是真的…云陽踉蹌數步,跌坐在地。

  想到這次,竟又給侄女徐貞觀占了大便宜,心痛的難以呼吸,十指攥著屁股蛋旁的泥土,喃喃低語:

  “又是趙都安,又是他…”

  般若菩薩嘴角卻掛起了淺笑。

  尤其在聽完小尼姑講述,后頭那一段時,笑得愈發開懷,最后竟變成了放聲大笑:

  “哈哈哈…”

  小尼姑怯生生的,小聲試探:

  “菩薩?您為何開懷?此番,首座想必得罪了朝廷,只怕會有禍事發生。”

  眉心印著蓮花印記的美艷女尼莞爾一笑。

  轉身,捧著玉凈瓶,望著池塘中的殘荷,輕聲說:

  “那豈不是好事?玄印想要壯大佛門,遲遲不愿打壓龍樹和大凈,擔心有損佛門實力,如今,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小尼姑目光茫然,聽不懂。

  般若卻是閉口不談,懶得給她解釋。

  只是心中輕輕嘆息一聲: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黨派政斗,又何止廟堂?”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戒律堂首座看似愚蠢沖動的舉動,無非是神龍寺龐大勢力內,龍樹與玄印的一次博弈罷了。

  至于天海,無非亦是龍樹菩薩意圖扶持的一枚棋子。

  “可,人生如棋,誰又不是局中人呢?”

  女菩薩神色厭倦,轉而又想起,那一日,她的“慧眼”所隱隱看到氣象,低聲自語:

  “趙都安…”

夢想島中文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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