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術士被我上交了,然后又被皇宮里來的一個,叫‘莫愁’的女官提走啦。”
房梁上,金簡不急不緩說道。
效率很高嘛…趙都安腦海里閃過“莫愁”那個大冰坨子的臉,有些遺憾:
此番去宮中顯圣,可惜對方不在場,打臉什么的,最爽快了。
“術士身份確定了么?”
金簡頷首:“確認是在逃的墮落神官,法神派成員。”
“法神派?”
趙都安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求知若渴。
金簡解釋道:“那是江湖中,一個術士組織,與我天師府有些淵源…”
根據她的說法,法神派的創立者,似乎乃許多年前,天師府內一位強大的術士。
因犯下大罪,被天師驅逐通緝,叛逃入江湖,建立了“法神派”。
其中成員,以江湖術士,以及因各種原因,犯事墮落的叛逃神官為主。
黑袍術士之所以潛藏京城,似與其私仇有關,只是更具體的,金簡表示她也不知道。
“這事不歸我管。”
金打工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以說,靖王府疑似與法神派勾結?”趙都安皺眉,不過也不意外。
“八王”既暗中蓄力,與女帝對抗,那除了火器,自然也少不了修士助力。
“或許。”金簡對凡俗之事興趣缺缺,轉而道:
“我找你來,是有話問你。”
“請講。”
金簡垂眸,認真凝視著他,語出驚人:
“你當日在南郊竹林里,為什么沒有死?”
!!!
這一刻,深埋浴桶中的趙都安肌肉繃緊,悚然一驚,對方的問題,超出預料。
“神官何意?”趙都安強裝鎮定。
金簡想了下,說道:
“那天,我恰好在南郊竹林附近。遠遠瞥見‘地神’降臨,趕過去時已遲了,但以法力波動判斷,那名‘世間’術士對你并未留手。
但你卻活了下來。很…奇怪。”
這才是她悄然跟隨趙都安,并截胡,參與火器匠人案的原因。
對方看到了…趙都安瞳孔收縮。
于他而言,穿越來最大的漏洞,就是受傷而不死。
他給女帝的說法,是猜測“世間”術士未施全力,卻不曾想到,存在金簡這個“目擊者”。
怎么解釋?如何應對?
他額頭沁出汗珠,混在浴湯中,難以分辨。
就在他絞盡腦汁,瘋狂壓榨腦細胞時,金簡自顧自地說道:
“我很好奇。但現在大概想明白了,是你的神魂先天強大的緣故吧。”
趙都安:“啊?”
金簡沉思模樣:
“你走了皇族武神傳承,且在長街上,刀斬傀儡時動用過皇族武技,說明你與那條路很合適。而據我所知,精神茁壯者,與武神傳承最配。”
趙都安:“啊!”
金簡眉眼舒展:
“所以,你先天神魂便強。這才能抗住那術士敏銳識海的一擊不死。”
趙都安:“啊對對對!”
金簡笑容綻放,露出謎題破解的喜悅神色。
上次,她帶著疑惑去尋師父,老天師卻說,要她觀察琢磨,如今獲得答案,少女自然開懷。
至于對趙都安的懷疑,自始至終都不曾有。
在她看來,一個修行弱雞,答不上才正常。
此番當面詢問,更多是予以確認,以及想找個人,炫耀一把自己的聰明智慧。
呼…這樣也行?
趙都安無聲吐息,默默打定主意,以后再有人問,就采用這套說辭。
心頭疑惑解開,金簡再無留下心思,就要離開。
趙都安作勢起身相送,水聲嘩啦,又急忙坐了回去,抱拳拱手:
“恕本官不便,無法起身。不知日后若有修行難題,可否尋神官解惑?”
天師親傳…這等頂尖人脈,沒道理送到嘴邊,不啃一口。
金簡顰眉:“天師府不接待外人。”
趙都安失望之際,又聽她說道:“但你可以往天師府送信。”
人脈+1
“神官慢走!”
金簡矜持地“恩”了聲,身影倏然化為星光,穿透屋頂,消失不見。
趙都安蹲在浴桶中,呼喚了數聲,確認對方“大概”已離開,這才袒蛋蛋爬出,披上衣服,松了口氣。
夜晚,華燈初上,整座京城蒙上青紗。
“呼!”
臥房內,趙都安吹燃火折子,點亮桌上燈燭。
于橘黃色火光中,盤膝坐在榻上,默默吐息,于心海觀想“武神圖”,進行今日的修行。
睜開眼時,身周已不再是家中臥房,而是巍峨青峰之巔。
前方是熟悉的云海,與初升的東曦。
呼呼…風吹衣袍。
趙都安舒展身體,按照慣例,接下來畫中的“太祖皇帝”,會開始打拳,而他也會被牽引。
然而今日,竟有了不同。
大日升起時,前方屹立的,身材魁梧,黑發披散,武夫氣質濃郁的“大虞開國皇帝”忽而扭頭,看了他一眼,而后邁步朝云海跳去。
眼神中,分明是“跟上”二字。
“你去哪?”趙都安懵了,眼見太祖帝消失,他一咬牙,也跳了下去。
反正在畫卷中,又不會死。
再睜眼時,趙都安愕然發現,自己竟躺在一片無垠沙漠中。
視野范圍內,盡是無邊的沙海,抬起頭,哪里有云海?
唯有一輪赤日升起。
他身上的衣衫,也換成了白袍,手旁還有一個褡褳背包,其中是水囊與干糧等物。
“喂?”
趙都安坐起,望見太祖皇帝與他相似的裝扮。
此刻已背上行囊,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你能聽到我的話嗎?咱們要去哪?”趙都安趕忙跟上,試圖詢問。
類似的對話,他已嘗試許多次,但從未獲得回饋。
似乎畫中之人,只是單獨記錄的一段舊日影像。
“難道和游戲類似,我吞吐朝霞,習練拳法是第一個場景,我如今采納霞光小成,便進入第二幕場景?”
“海公公說,武神圖記錄的是大虞太祖修行的過程…我相當于,重走太祖修行路?”
念頭起伏,趙都默默尾隨。
不多時,赤日升起,散發出驚人熱量,整座大漠化為了一座熔爐。
趙都安熱得頭暈眼花,只能依靠水囊解渴。
而前方的太祖帝,同樣汗流浹背,步伐卻從未停歇。
二人沿著沙丘上的一串駱駝腳印行走。
從清晨,走到日暮。
當大日西沉,天色青冥,趙都安的水囊里,一滴都不剩了。
氣溫開始驟降,沙漠晝夜溫差驚人,白日多酷熱,夜晚便多寒冷。
趙都安模仿太祖帝,從行囊中取出毛毯,裹在身上,繼續行走。
直到夜色深沉,他近乎力竭倒下時,太祖終于停了下來,盤膝于地,開始進食。
“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別跟我說,這大虞皇帝當年真橫穿過沙漠。”
趙都安用牙齒撕扯肉干,瘋狂吐槽。
而就在此刻,盤膝坐在一旁的太祖帝,忽然扭頭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嫌棄?
“觀天。”武夫模樣的太祖說道,繼而盤膝望天。
這畫像竟然說話了!
趙都安一驚,下意識仰頭,只見黃沙大漠之上,萬里無云,一道壯觀星河如瀑,橫貫天穹。
繁星如洗。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璀璨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