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蠻族的未來
兀良合端坐在馬背上，面色陰沉的看著寇宜，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緊張。
蠻族一統的事情，兀良合并沒有主動對外散步消息，為了低調，他還有意封鎖了消息，甚至還一些部落做出繼續征戰的事態，就是為了不引起大周的注意。
可現在，寇宜直接稱呼自己為蠻族之主，這說明，寇宜肯定是十分清楚草原上的事，自己做的那些障眼法，根本就沒能瞞過他。
而若是這樣的話，那寇宜這次出兵的目的，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兀良合冷冷的注視了寇宜很久，就在雙方的隨從都有些緊張，將手摸到武器上的時候，兀良合面色突然緩和了一些，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沒想到，寇老將軍隱退了這么久，對于我草原上的事還是這么上心啊。”
“只是蠻族之主這個稱呼我雖然很喜歡，但現在還擔不起，最起碼你們大周朝廷認為我擔不起。”
說到這里，兀良合不無諷刺的看了寇宜一眼，開口說道：“不然的話，這次來的，就不是寇老將軍這四萬人馬了，您說對不對。”
寇宜用話點出了兀良合的身份，兀良合這邊也沒有示弱，直接暗示寇宜，說朝廷并不信他的話，不然以大周對蠻族的重視，肯定會不惜一切的派重兵出關的。
可現在，來的就只有寇宜一人，這說明這事八成是寇宜靠著自己的威望才拉來的人馬，不然也不會就只有這點人了。
聽了兀良合的話，寇宜也不由得面色微沉，不過朝廷的事，他自然不會跟兀良合多說，因此他直接拿來了莫自在當時回復他的話，開口說道：“你等蠻族，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也值得我大周大動干戈？”
“老夫四萬人，足以平了你泰赤兀部。”
“這可不像是從寇老將軍嘴里說出來的話啊。”
被罵成跳梁小丑的兀良合沒有絲毫動怒，反而直接開口笑了起來，“寇老將軍跟我們蠻族打了一輩子交道了，我們是不是挑梁小丑，寇老將軍最清楚了，所以這話斷然不會是寇老將軍說的。”
“讓我想一下啊。”
兀良合坐在馬背上，輕輕抖動著手中的馬鞭，緩緩開口說道：“現在的大周，皇位雖然是女帝的，但真正主事的好像是那位剛剛禁足出來的年輕王爺吧？”
“剛剛回到皇宮，就砍了一半多朝廷大臣的腦袋，還滅了三地的世家和皇室宗親，如此‘年少有為’的王爺，狂妄一點也應該是正常的，所以這話是那位王爺用來回你的吧，寇老將軍？”
“哈哈哈…”
寇宜看著大笑的兀良合，眼底閃過了一絲殺意，卻這并不是因為兀良合猜中了事實讓他惱羞成怒想殺人，真正讓他想殺兀良合的原因是，唔兩盒此人一邊在草原征戰，一邊還能對大周的情況了如指掌，這說明兀良合早就對大周有覬覦之心，此人絕對留不得。
只是寇宜看了一眼兀良合身后的軍隊，心中又升起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兀良合這次帶來了近十萬人，雖然不知道有那些是兀良合本部的精銳，但從他們整齊的軍陣就能看出來，這些士卒不管是不是精銳，都跟以前散亂的蠻族士兵有些不同。
所以他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怎么殺了兀良合，而是接下來應該怎么樣才能在兀良合的手下撐的太久。
“沒想到，蠻主對我大周之事還這么了解，倒也難得。”
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寇宜懶得辯駁再辯駁什么了，直接開口對著兀良合說道：“不過蠻主這次請老夫出來，若是就為了說這些，就恕老夫不奉陪了。”
眼看寇宜勒馬要走，兀良合連忙出聲阻攔道：“寇老將軍且慢，本王這次請寇老將軍來，其實是有事相商。”
“老夫跟你不熟，也那么多舊要敘。”
沒了耐心的寇宜，說話也不似之前那般客氣，直接開口懟過去，“所以有事說事便可，沒必要東拉西扯的。”
兀良合雖然知道寇宜發脾氣是被自己說的那些話給刺激到了，可看著寇宜這絲毫不講情面的態度，他還是氣的臉色有些發白，手中的馬鞭給快被他給捏成粉末了。
但他想了一下寇宜的身份，以及在此處將寇宜四萬大軍圍殺在這里的后果，他又硬生生的將這口氣給咽了下去。
“寇老將軍，本王想問一句，你這次為何要無端對我蠻族用兵？”
“無端？”
寇宜哼了一聲，開口說道：“那老夫也想問問你，我大周七鎮，為何無端被屠？”
“此事為我蠻族一些叛逆所為，為的就是挑起大周與我蠻族的仇恨。”
兀良合聽寇宜這么說，臉上漏出一抹笑意，然后繼續說道：“當然，本王也知道就這么簡單一說，肯定沒辦法說服寇老將軍。”
“所以為了表示我蠻族的誠意，本王愿意親自斬殺那些叛逆，不出七日，定會將他們的人頭送上，給大周那些死難的百姓一個交代。”
說完這些，兀良合不等寇宜說話，又接著說道：“若是寇老將軍還不滿意的話，那天門關附近的部落任你挑選，只要你說有哪個部落有對大周動手，不需要證據，本王直接把他們也屠了，將人頭給寇老將軍送去，不知寇老將軍意下如何？”
聽兀良合居然會這么說，寇宜心中不由得一震。
在兀良合來之前，自己已經屠了蠻族六個部落，他就不信兀良合不知道，可現在兀良合不但不提這茬，反而是十分配合的要去捉拿叛逆，甚至還提出來，只要寇宜覺得哪個部落不順眼，他自己就能親手斬了那個部落來平息寇宜的怒火。
從這方面來說，兀良合的姿態放的不可謂不低，誠意不可謂不足。
可問題是，如今的寇宜是來找茬的，不論兀良合誠意有多足，他都不可能會答應的。
所以寇宜沉默了片刻之后，開口說道：“蠻主，若是你身邊有一頭幼狼，你會放任它長大吃掉你嗎？”
聽到寇宜問出的這句話，兀良合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這次趕來圍剿寇宜的路上，他考慮了許久，最終決定先放下自己在蠻族中的威信。
畢竟，他在蠻族中的威信，是靠他自己打出來的，哪怕蠻族人對他有再大的意見，只要他軍隊在手，蠻族人都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所以日后只需要自己能給蠻族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那他的威望自然就回來了。
關于這點，兀良合還是從莫自在身上學到的，畢竟那么注重規矩的大周，莫自在都敢隨意斬殺大臣，那自己這個蠻主，為了蠻族的利益，憑什么不能犧牲一下蠻族部落。
當然，兀良合覺得自己跟莫自在還是有差別的，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兀良合覺得自己的軍隊比莫自在的強，自己若是隨意犧牲蠻族部落，他敢保證沒有一個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三道四，更不會有人敢跳出來造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如此委曲求全，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開出了那些條件，為的就是暫時不與大周發生沖突，好等到大周虛弱的時候，再狠狠的捅大周一刀，甚至直接捅死大周也說不定。
只是，聽到寇宜關于幼狼的問話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來的時候，最壞的打算發生了。
寇宜這老王八蛋，就是想讓他們這四萬人死在這里，然后引起大周朝廷的重視。
而且這老王八蛋，說不定早就將自己蠻族一統的消息傳出去了，等到他們四萬人戰死在自己這些人手中，他事先安排的人再大肆宣傳一波，到時候民意倒卷，不管朝廷跟那些世家愿不愿意，都得先放下仇怨，來解決我蠻族。
這老王八蛋，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可真狠啊！
兀良合咬牙切齒的看著寇宜，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寇宜看兀良合表情難看，卻一句話也不說，便也不再說什么，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
兀良合再次開口叫住了寇宜，只不過這次他開口的時候，手中的馬鞭“嘩”的一下全都變成了粉末，但兀良合也沒有絲毫在意，而是面目猙獰的說道：“鄢陵山，本王將鄢陵山讓出來，可足夠！！！”
剛調轉馬頭準備離開的寇宜，聽到兀良合這話，直接僵在了馬背上，然后他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兀良合，開口問道：“蠻主剛才說什么？”
“本王說，本王將鄢陵山讓出來，讓我蠻族子民，退居鄢陵山后！”
兀良合雙眼赤紅的看著寇宜，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如此，能否讓寇老將軍放心？能否讓寇老將軍相信，我蠻族，無覬覦大周之心？”
鄢陵山是草原上除了天柱山之外的第二大山，也是這些草原蠻族從天柱山上下來選擇的第二圣山，此山不僅在蠻族人心目中也以非凡，地理位置也相當重要。
當年大周對草原用兵，最遠也就打到鄢陵山下而已，根本沒一人能帶兵打下地勢險峻的鄢陵山。
但話又說回來，鄢陵山地勢險要不只是對大周人險要，對蠻族也是一樣，若是兀良合將此山讓出來，除非大周的士卒死完了，否則蠻族休想在踏出鄢陵山一步。
“蠻主莫不是在拿老夫開心？”
寇宜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勁，自己這四萬大軍人數雖然都是精銳，但對于兀良合來說，吃下自己這些人，也只不過是付出多少損失的問題，根本不足為慮。
至于大周那邊，若是真跟蠻族決戰，雖然蠻族勝算不大，但他們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所以寇宜想了好久，都覺得兀良合這退讓，簡直毫無道理啊，莫非他是想拖時間？
看著寇宜狐疑的目光，兀良合平復了一下心情，面容也變得平靜了許多，“實不相瞞，本王曾在大周留學數十年，十分仰慕大周的文化，所以不愿意破壞蠻族與大周的和平，因此本王愿意做出最大的退讓，還望寇老將軍莫要多慮。”
“寇老將軍也不必擔心本王在拖延時間，七天之內，本王就將鄢陵山交給寇老將軍，不如寇老將軍覺得如何？”
說到這里，兀良合語氣變得稍微強硬了一些，帶著些許威脅說道：“這已經是本王作出最大的讓步了，若是寇老將軍還不相信本王的話，那本王就只好將寇老將軍這四萬大軍給留在這里了。”
“呵”
寇宜在心中嗤笑一句，一個以鐵血手腕統一蠻族的人，說出這種話，他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不過他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兀良合究竟有什么打算，畢竟只要拿下了鄢陵山，哪怕手中只有這四萬大軍，他也有把握將蠻族擋住蠻族。
所以他沉思了好一會之后，點點頭開口說道：“蠻主如此有誠意，老夫自愧弗如，只要蠻主能信守承諾，那老夫自然不會一心尋思。”
達成共識之后，兩人又商議了一陣，將條件正式定了下來，蠻族遷徙到鄢陵山之后，但作為補償，大周要出二十萬石糧食，來養活那些遷徙的蠻族部落。
事情談成之后，寇宜看著兀良合離去的大軍，心中有些發懵。
自己本來只是想帶人來送死好喚起大周對于蠻族的重視，結果人沒死成，還拿下了大周歷代以來都想拿下的鄢陵山，這辦的叫什么事。
回頭史家記載這事怎么寫？難道寫寇宜尋死未果，蠻主拱手相讓鄢陵山，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寇宜這邊占了便宜，只是覺得可笑而已，但帶大軍回去的兀良合，部落可就炸開了鍋。
在兀良合的大帳之中，一個早先投降于兀良合的部落族長，此時也顧不得對兀良合的忌憚了，開口質問到：“大王，我聽那些歸來的士卒說，您將鄢陵山讓給大周了？”
“嗯。”
兀良合面沉似水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此時你們不要管了，本王心中自有思量。”
“思量？你有什么思量？”
那人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猛地上前一步，怒聲說道：“鄢陵山是我蠻族祖祖輩輩都居住的地方，更是我蠻族最后的屏障，如今你將鄢陵山讓出去了，置我蠻族于何地？此事我絕不答應！！！”
“你在教我做事？”
本來就心情不佳的兀良合抬頭盯著那人，冷冷的說道：“你是蠻族之主，還是我是蠻族之主？”
“就算你是蠻…”
“噗”
此人話沒說完，兀良合就猛然起身，一拳打在這人的心口之上，這人口中噴出帶著些許內臟碎塊的鮮血，然后整個人重重的跌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還有誰有意見，都站出來。”
那些投靠兀良合的人，看著被兀良合打死的人，心中有些驚懼，全都低下頭不敢出聲。
兀良合眼中帶著殺意掃視了一圈，看沒有人敢再站出來了，便開口說道：“既然沒有意見，那就給我去準備遷徙，我只給你們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內若是有人沒能完成遷徙，本王保證會屠了你們一族！”
等他們散去之后，兀良合深吸了幾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殺意，開口對著巴林說道：“我從大周那里要來了二十萬石糧食，糧草應該是足夠了。”
“而且這次我趁機讓他們強行遷徙，時機也剛剛好，所以之前那個計劃，開始準備吧。”
“這次，我要賭上全部蠻族人，為我蠻族博一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