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山風,艷艷朝霞,在花海中掀起金色的浪花。
銅像上的萬千羽翼上,折射出一顆顆斑斕的瞳眸。
美麗極了。
陸涯沒想到,區區一個銅像居然能顯出與柳玄夜一般攝人心魄的瑰麗。
他的心情很復雜,也充滿了懷疑。
滿級劍術怎么會輸呢?
如果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為什么要在深淵建立小花園這種世外桃源?
鑒于她與柳玄夜相似的幻術,頂級的容顏,他忽然有一種非常恐怖的猜想——
柳玄夜該不會真的是這女人親生的吧?
而父親是…
陸涯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
柳玄夜新的肉身是仙身,原身是幽冥,幽冥怎么可能有親生母親呢,就算柳玄夜冥身的前身是人類,其生母也不可能是一只幽冥!
而且根據慣例,要是真發生了這種事,當前位面一定會被混沌第一神獸給強行吞噬掉。
不可能的。
陸涯一直在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
猛一抬頭,祭祀活動已經結束,村民們陸續下了山。
“夫君在想什么呢?”
陸涯盯著柳玄夜,盡管理智告訴他不可能,但腦海里莫名出現了仙班大賽上的那個少女版柳玄夜…
“沒什么。”
柳玄夜沒有立即下山,而是拉著陸涯,在山坡邊緣,花海中,尋一塊巨石坐下。
倚在陸涯肩頭,吹著山風,看著田野。
陸涯腦子里還是銅像女BOSS…他忽然發現,無論自己怎么搜索枯腸,都想不起來這女人的名字。
便徑直問道:
“你們初代女王大人叫什么名字?”
“夫君好像對女王大人格外感興趣呢,我還以為你只喜歡純人形。”
柳玄夜說著幽怨的話,卻并不生氣,甚至有種驚喜、欣慰的雀躍。
柳玄夜可以不生氣,但陸涯不能送命。
“我只是問問名字,也許以前認識呢?”
“千羽姬。”
陸涯有些失神,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卻感覺很熟悉。
這種熟悉度,讓他感覺不止是一夜夫妻那么簡單。
“好聽吧?”
“還可以。”
陸涯怔怔問道:
“她的夢想就是創造這樣一個世界嗎?所有種族自由、平等的生活在同一片土地?”
“嗯。”
柳玄夜輕聲應道。
“這也是我的理想。”
陸涯發現,在小花園,柳玄夜在小花園格外溫柔,基本是少女時代的小老婆思維占據了魂魄,而冥神大老婆則陷于沉睡之中。
“小花園就這么點大地方,因為有你在,資源等于無窮無盡,所以人們才會和睦相處。”
“一旦擴大到整個宇宙,人口擴張,修為暴漲,而資源有限,一定會有戰爭;就算是無限資源,永恒不滅,你控制不了人心,戰爭依舊不會消弭。”
“有戰爭,就一定會有地獄,這是一切文明、一切制度都避免不了的境地。”
柳玄夜默默聽著,忽然離開陸涯的肩膀,直起身子盯著他。
“夫君是指七冥神的計劃毫無意義嗎?”
“意義還是有的,棋子存在的意義就是在棋盤上移動,而小花園這些人,雖然看起來和睦,但他們失去了進步的動力,對一個文明來說,已經與死無異了。”
陸涯說的很直白,絲毫沒給柳玄夜面子。
末了,又補充道:
“就像我一樣。”
柳玄夜劍眉微皺,想了好一會才明白陸涯的意思。
“我們的孩子便是夫君活著的證明,生命只要能繁衍,總會有新的事物出現。”
陸涯點點頭,把柳玄夜緊摟在懷里。
“我也要當爸爸了啊…”
“夫君,你說,我們的女兒算不算是人類?”
“不必拘泥人類這個稱呼,一切智慧生命都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力。”
“嗯。”
不多時,山下忽有一道神念傳來。
“女王大人,王君大人,吃飯了!”
柳玄夜不想急著結束美好的時光。
“小濡,送上來吧。”
于是,啞巴侍女端著一盤黑暗料理上來了。
路演看了眼,雖然只是一些家常素菜,但被啞巴侍女燒的滿盤漆黑。
很有意思的是,這不是意外,而是一種特殊的配方,似乎能讓幽冥固定人形,以免出現掉眼珠的情況。
陸涯實在是不想吃這玩意,便道:
“這些是固定人形的草藥,可我們現在是仙身,不必吃這種東西了。”
啞巴侍女忙道:
“對不起。”
柳玄夜卻用筷子夾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送入口中,全然不顧肚里的孩子。
好在有陸涯的靈力護胎,柳玄夜吃上古巨章的魷魚片都沒問題,一點黑暗料理完全不在話下。
“就算不用固定人形,我們也還需要固定人心…夫君,你說對嗎?”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說著,陸涯咬牙吃了一口,那滋味,不敢相信…竟還有點美味。
陸涯有些好奇的看著啞巴侍女。
五官雖然打了補丁,仔細看倒還算清秀,補丁縫制的胸襟有些豐滿,整個身體是靠草藥和補丁支撐著,否則很快會扭曲坍縮。
在陸涯打量侍女的同時,啞巴侍女也有些愣神的看著陸涯,總感覺有些熟悉。
“王君大人,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涯笑笑。
“嗯,有鼻子有臉…很可愛。”
侍女也跟著笑道:
“王君大人很像真正的人類呢。”
柳玄夜也不計較。
“我的侍女很可愛吧,比我還像個人。”
陸涯扭頭一看,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仿佛柳玄夜再次沉陷入深淵的盡頭,
花海中洋溢著瘆人的氣氛。
當夜。
陸涯給遠在青鸞城的師姐傳去一道神念。
大致說了下柳玄夜的近況,他計劃繼續在深淵待上幾天,讓她不要擔心云云。
小花園的生活有些枯燥且無聊,但柳玄夜沒走,陸涯也不好意思說走。
直到某夜,柳玄夜推了推熟睡中的陸涯。
“宮幼溪三人遇到麻煩了。”
陸涯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
“宮幼溪跟我有什么關系?”
“她們遇到了麻煩的敵人。”
“老婆,你學會了高階共鳴劍法,已經是個成熟的劍師了,要學會自己動手知道嗎,她們遇到麻煩了,你自己過去就能解決,讓我休息一會好嗎?”
“恐怕連我也未必是對手…他們好像被一頭章魚形的天外之物困住了。”
“章魚?”
陸涯一激靈醒了過來。
能困住宮幼溪三人的,應該神級起步,又是章魚,又是天外之物…
陸涯不禁想起了極云之海的上古巨章。
當時這貨和陸涯戰至半酣,見飼鯤主出現,奉上腦袋溜進了深淵。
看了看空間戒里的魷魚干,幾個月來陸陸續續的吃,已經見底了。
“章魚在哪?”
“跟我來。”
陸涯慢悠悠起身,與柳玄夜一起出去。
同時,柳玄夜留下自己和陸涯的幻影,繼續待在寢宮,在啞巴侍女的眼皮底下,天天練劍,造人。
歸墟谷。
某個巨大的氣體行星,風暴肆虐不止。
經過一番激戰,荒野帝三人直接跪了。
跪的比對戰紅豬仙時還干脆。
畢竟那時候有柳玄夜的輔助。
三人被觸肢纏身,在行星表面的暴風中動彈不得,這才得以仔細觀察這怪物。
頭是巨大的章魚頭,臉上卻長了扭曲的人類五官,龐大的身軀隱藏在行星的風暴深處,詭異、浩瀚的氣息仿佛來自虛無,仿佛是高一個次元的生物。
兩只圓鼓鼓的藍眼,沒有鼻子,微咧的大嘴巴,參差不齊的怪牙…
要說恐怖,倒是并沒有幽冥那種恐怖,但極其詭異,有種難以名狀的惡心。
尤其是那扭曲的瘆人笑容,仿佛在嘲弄整個宇宙。
“深淵里怎么會有這么強的舊日支配者?”
張二狗膨脹的巨大身軀,在粗如天柱般的觸肢下顯得極其渺小,加上觸肢極其光滑粘稠,宛如深陷泥潭,一身蠻力無處發泄。
荒野帝也沒好到哪里去。
帝王鳴響引發滾滾天雷,但每劈開一道觸肢,立即就有另一個觸肢捆住了他,而且只是捆著,也沒要他命,所以也沒有引發卍天印更深的反噬。
荒野帝無力掙脫,反正死不了,干脆躺著享受。
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這家伙明明已經進化出人頭了,應該被神柱抽過不少力量才對,怎么還保持著舊日之軀?還一點冥化的跡象也沒有?”
與此同時,宮幼溪被觸肢纏著嬌嫩如細柳的腰身,觸肢上的毒液侵入仙臺,使她連折疊空間逃走都做不到。
萬幸她在極云之海見過這頭上古巨章,加上身上有陸涯的青竹片,毫無疑問,玄夜大人很快就會來救她的。
“前段時間,玄夜大人也發現一頭偽裝成星球的強大舊日支配者,最近連深淵都不太平了…”
上古巨章搞不懂,這三人都死到臨頭了,哪來這種閑淡語氣?
“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兒,敢動爺爺的地盤,爺爺來這個宇宙時,你們仙界神界都還沒誕生!”
宮幼溪內心毫無波動,只問道:
“并非是有意打擾,我們只是想問一下,前輩有沒有看到一頭星鸞?”
上古巨章冷笑著。
“毫無意義的問題,我要是看到了,會直接宰了吃了,等于沒看到。”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宮幼溪不再糾纏。
“那打擾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勝券在握,上古巨章豈會就此作罷。
“你這逆螺旋的體質是極品啊!”
宮幼溪道:
“巨章前輩,你忘了上次在極云之海,被我的主人打的屁滾尿流嗎?”
“一派胡言!”
上古巨章驀的一愣,破口大罵。
“從來只有我揍人,沒有人揍我,再說,就算揍了我又如何?魚只有七息的記憶,被揍了也忘了,照樣吃了你!”
宮幼溪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一道男聲自行星上空飄來——
“可你是魚嗎?”
陸涯與柳玄夜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上古巨章扭頭一看,巨眸微微凝固,剎那間縮回了所有的觸肢,放過了宮幼溪三人。
身體很老實,但臉上冷酷的很。
“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陸涯眉頭一皺。
“小友?”
這眉頭淡淡的一皺,嚇得上古巨章忙問道:
“那個,上次章魚頭的味道怎么樣?三界嘗過的人都說味道好,你還記得這件事吧?”
陸涯一愣。
“敢情你是靠賣肉求榮活到了今天?”
上古巨章抬起一根觸肢,尷尬的撓了撓頭。
“別這么說,別的寄生者都是吞噬宇宙或寄生吸血的下三濫,我可是在大力支持本宇宙的建設。”
“哈?”
“我想前輩也是一樣吧?”
“不,我是來旅游的。”
宮幼溪三人松了口氣,忙站到柳玄夜身后。
陸涯抱著旅游的心態四下看看。
這是一顆廢棄的氣體行星,體積很大,行星表面風暴叢生,一顆螺旋的褐色斑紋極為顯眼。
像是木星的大紅斑…
陸涯看過流浪地球,對木星大紅斑的印象很深,面積、形狀也差不多,也就顏色不太一樣。
陸涯一瞬間有些恍惚,甚至…細思恐極。
神識一展,試圖找到類似地球、火星的廢棄星球。
結果方圓萬里都沒找到相似的。
應該不會這么巧吧…
陸涯心想。
“你住在這里嗎?”
陸涯又問上古巨章。
上古巨章有些慌亂。
“怎么可能!我只是路過而已。”
“是嗎?”
“當然!”
“作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該摻和這七個小鬼的事,他們試圖動搖三界的根基,很危險啊,不如把他們全殺了,你以后一日三餐由我來提供。”
陸涯笑笑。
“你能給我提供老婆和孩子嗎?”
上古巨章驀的一愣。
老婆孩子是什么?能吃嗎?這家伙還真把自己當人了啊!
心里不恥,嘴上卻忽然嬌羞道:
“你如果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陸涯滿額黑線。
有那么一瞬間,想要直接宰了這貨,免得污染了自己的荷爾蒙。
上古巨章察覺出陸涯瞬間的殺意,忙自斷數臂,恭敬奉上,道:
“我這跟您開玩笑呢,這是最新長出的魷魚須,前輩務必品嘗。”
“好。”
魷魚須下腰,陸涯點點頭,放棄了殺人的想法。
“你見過星鸞嗎?”
陸涯又問。
巨章搖頭。
“見是沒見過,這玩意集合那七個小鬼的冥力,他們居然與星鸞失去了聯系,這肥鳥不會輕易被神柱抽取干凈,可能被人抓了吧?”
“哦?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神界的人很少來深淵,星鸞丟了,你覺得會是誰?”
陸涯一怔。
“使徒嗎?”
柳玄夜微微皺眉,當即判斷道。
“是仙尾。”
巨章不再說話,幾乎是默認了。
宮幼溪有些奇怪。
“仙尾膽子這么大嗎?敢動七冥神的東西?”
柳玄夜微微搖頭:
“不要忘了,前幾日遇到的紅豬仙,明面上便是仙尾的人,如果星鸞被他抓住就麻煩了,我們這就去仙尾。”
巨章默默聽著,瑟瑟發抖。
他知道,那紅豬仙乃是書院第八弟子,如今實力在他之上,這些人遇到紅豬仙還能全身而退,說明陸涯這家伙比他之前想象的可能更強。
多一個朋友總不是壞事,巨章忙提醒道:
“你們去仙尾可以,但除了紅豬仙,要小心四圣獸恐怖的合體技,還有…不要說是我透露的風聲。”
“好。”
臨行之前,陸涯忽然想起什么,又問道:
“你聽過千羽姬這個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