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叢林。
魔龍之窟。
極寒雪原。
極炎沙漠。
滅世洪流。
末日之輝。
乃至最后的圣山…
七張地圖,以及承托七張地圖的七神柱,上接天穹,下入深淵,通天貫地,神威浩蕩,卻被一個不屬于三界力量模式的詭異巨影,一腳跺的粉碎。
神界與仙界交界處。
虛空之河。
這是一條無始無終,奔流不息的虛無之河,來自仙界的靈力在河中滌蕩、轉化為神力。
河中布滿了無數不斷變幻的殺人禁制,連一般的神明都無法踏入河中。
但是有一條船卻靜靜飄在滾滾洪流中,船內裝著三三兩兩的魚蝦和貝殼,船沿處,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刻痕里長滿了苔蘚,仿佛已經過去很多年。
摸劍人盤膝坐在船頭,懷抱著銹蝕的長劍。
他衣著破舊、胡子拉碴,滿頭散發用海草扎了個粗糙的辮子,臉上有海底淤泥的痕跡。
河中萬千神禁避之不出,仿佛在害怕什么。
摸劍人坐在船頭,俯首看著河底仙界所發生的一切,他看到一道道金身升起又毀滅,看到通天貫地的巨型七神柱瞬間崩裂…
共鳴之力真能達到這種境界嗎?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五感是不是被柳玄夜干擾,才看到那匪夷所思的仙君級巨影。
船尾。
一道金光灑下,轉眼凝結成一個身穿黑色喪服,面容富態、體態豐腴的中年婦人。
如果陸涯在場,定能認出,此女正是彩云子的遺孀,在醉仙樓請他吃飯的未亡人許氏。
她的一身黑色喪服,終于與她的身份相稱。
或許只是黑色顯瘦,但最后咒死了彩云子。
摸劍人下意識微微皺眉,寒聲道。
“抱歉,女人不能上我的船。”
身為十一獨行人,又是個正常男人,與女人保持距離,是一項必須嚴格執行的必修課。
“我是新任彩云神使,許氏。”
黑衣婦人自報家門,但只字沒提她和彩云子的關系。
“只要是彩云仙域上空的河域,我能上任何一艘船。”
“隨你。”
“你終于找到你的劍了?”
摸劍人沒多解釋什么,握緊劍柄,起身要走。
“我去去就來。”
黑衣婦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住手吧,這位陸城主剛剛展現的已經不是低位神所能擁有的能力了,神界需要重新評估他的實力。”
摸劍人一聽,按捺不住眸子里的精光,懷中劍鞘更是錚錚作響。
“他要是沒這點實力,我已經走了,我下去抓他,正好讓你們正式評估一番。”
黑衣婦人搖了搖頭。
“書院因為三人行的事已經足夠丟臉了,像你這種等級的強者,不能輕易敗在這種地方。”
摸劍人臉色一沉。
“你以為我會敗?”
黑衣婦人取出一塊金符令牌。
“無關個人意見,這是神諭,你必須離開這里。”
摸劍人笑了。
“我是書院第七弟子,只接受老師的命令,最多參考一下六位師兄的意見,區區神諭也配命令我?”
黑衣婦人:
“放肆!”
就在她準備釋放神諭之力,強行帶走摸劍人之時,一道劍氣撕開空間,一劍斬斷了神諭。
也斬斷了黑衣婦人的身軀。
“你——”
她這才發現,這個找回佩劍的男人,實力已經遠超當年傳說中的巔峰的他。
“實力超越以往,不是你無視神諭的理由。”
“你回去吧,我在這里,就不需要神使這種多余的東西了。”
摸劍人揮手送客,強行掐滅黑衣婦人的投影。
他拔出一寸劍刃,看了眼圣山之巔的那個男人,忽然回憶起他說的一句話。
“一個不能接受失敗的人,如何能成為強者?”
“只有坦然接受過去的失敗,吸取教訓,虛心改正,超越巔峰,才能…”
“坦然接受下一次失敗。”
他下意識看了眼劍刃,一劍光寒萬里虛河,掀起波瀾起伏,搖的船身亂晃。
他收起劍刃,持劍下腰。
“這把劍銹的太嚴重了,下一次一定砍了你。”
仙界,某不可知處。
陸涯幾人站在圣山之巔。
放眼望去,七神柱,所有比賽地圖,全部崩裂成懸空的碎石,與當時被應龍吐息吹崩的獸巢之森一個樣。
與此同時。
深淵里沉睡的所有參賽者,處于極度殘血空靈狀態,如果再遭意外,定會萬劫不復。
暮雨霏霏還在抓著陸涯大腿,瑟瑟發抖。
直到此刻,她們也不明白陸涯是怎么贏的,贏的徹不徹底,敵人會不會再反彈,后面還有沒有敵人。
“小師叔,我們贏了嗎?”
“嗯。”
倆女娃愣了半晌,心有余悸的松開陸涯的大腿。
“早知道睡覺就好了,醒來后又是一場大勝…”
話雖如此,但由于敵人過于囂張,而陸涯的技能遠超她們的理解,因此她們只記得敵人的囂張,以至于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沒有太多的底氣。
這時候。
酒狐仙剛醒了酒,又有點沉醉于陸涯的英姿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陸涯比她爹曠狐仙強是確定無疑的,但是…該不會比她娘還強吧?
要是真比她娘圣女還強,到時候娘幫她揍陸涯,反倒被陸涯反揍,她娘倆、甚至她姐姐,不是全淪陷了嗎?
這世上真沒人治得了陸涯嗎?
她有點急切的想開到九尾了!
但利好消息是,如果陸涯強到沒邊,或許真的能解決半獸仙的生育問題,那豈不是…
人獸和平了?
總之,酒狐仙渾渾噩噩的一生中,還沒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樣腦子里想很多,嘴上卻不發一言。
搞得陸涯一度以為她喝了假酒。
光發呆,不說話,感覺更傻了。
張蓮心比酒狐仙機敏的多,因為逆螺旋體質的原因,很早就發現了異常。
她也切身的明白,朱神真人或彩云子的七柱抽神大法,是一種比她的螺旋力更高階、更強力、范圍更廣的禁法,連陸涯都不可避免的被抽去部分神力…
不過看陸涯的表情,似乎那點神力就跟磨蹭破皮一樣,根本懶得去管,很快就會自我恢復的那種感覺。
她本以為陸涯唯一的反殺機會,就是以浩瀚的神力吊打朱神真人,沒想到最后卻召喚了一個巨影殺手。
說召喚并不準確,其靈力確實來自陸涯,但相對于朱神真人聚集的神力來說,那點靈力宛如九牛一毛。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根牛毛壓垮了一頭牛!
這是技能的絕對碾壓!
看似是比逆螺旋之力高階好幾個層次的力量,但仔細一看,依舊屬于共鳴之力的范疇。
這就費解了!
這么多年,張蓮心一直是老師或長老,同時因為逆螺旋之力的掛逼屬性,使得她根本不需要學習太強的實戰技能。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需要學習。
他心想,或許,懷象谷和白蓮宗去青鸞學院,不光是尋求庇護,也是學習提高。
這個男人不是神明,卻勝似神明!
同時,她被陸涯和柳玄夜當面撒了一波狗娘。
陸涯越強,她就越羨慕柳玄夜,或許只有柳玄夜這樣的絕美魔女,才配得上她心中宛如神明一般的陸涯。
與陸涯和柳玄夜相比,她終究還是太普通了…
碎石邊緣地帶。
怔怔望著自爆的彩云子和那消散的浩瀚金身,荒野帝搖搖頭,不無感慨道:
“我早說了,太迷信神印會出事的,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比神還強。”
仙賊王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甚至已經恢復靈力之后,二話不說,直接抬手。
“裂空。”
瞬間消失在滿天碎石中。
他進入到一個拓撲空間。
這里有層層套套的房間與樓道,不管從何處走出去,總是回到原點,循環往復,無窮無盡,永遠也出不去。
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后。
“是你!”
“是我。”
柳玄夜一雙劍眸美麗至極,又深邃至極,讓人不寒而栗。
她不會輕易放過仙賊王,便將其困在了幻術中。
實際上,仙賊王的本體還在荒野帝旁邊,他的身體和靈力也并沒有完全恢復。
“我本可以殺了你,但我的計劃需要你的力量,我給你一次重新選邊的機會。”
仙賊王別無選擇,招牌式的一秒倒戈。
“愿為大人效勞。”
柳玄夜不動聲色。
“鑒于你的前科,口說無憑,現在閉上眼睛,將你的魂魄和仙臺完全敞開,我要檢查你的忠誠度。”
“這是自然。”
仙賊王敞開心扉。
卻不想,一道冰冷的手刺入他的仙臺,竟以一種詭異的力量,在他身心完全服從的情況下,嘗試剝離他的神賦異能——
折疊空間!
“救命——”
可惜已經遲了,仙賊王迅速失去意識。
這意味著他已經永遠失去了他的神賦異能…
以及生命。
柳玄夜隔空聚集七戒之力,強行抽取了仙賊王的神賦異能,之后一劍超度了他。
這是一段金色符文,依靠七戒之力維持著稀薄神力與邏輯自洽,懸浮在柳玄夜的掌心。
宮幼溪恰到好處的也湊了過來,彎下腰,第一時間向柳玄夜承擔責任。
“屬下無能,丟失了七神戒與兩枚卍印…但是,您看我發現了什么?”
這樣說著,宮幼溪取出了一個小腹洞開的殘軀。
仔細一看,竟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張二狗。
他還活著!
這出乎了柳玄夜的預料,也讓她對七卍印有了更深的認識。
“看來卍印總是在保護最初的宿主,帶回去吧。”
“是!”
柳玄夜又對宮幼溪道:
“我抽取了仙賊王的神賦異能,我想把這道異能放在你的身上,不同于煉化過的卍印,移植神賦異能就像當年七冥神移植神印差點身隕道消,這是一項前所未有、極其冒險的嘗試,你愿意冒險一試嗎?”
宮幼溪心中叫苦,臉上卻興奮至極。
“屬下愿意!”
陸涯發現空間戒里的七神戒正在微微閃爍,看了眼懸空碎石的邊緣地帶,這才發現老婆的操作。
她自己不敢拿七神戒,讓陸涯拿著,然后利用七神戒之力移植神賦異能,這操作…秀到頭禿。
接受異能移植的宮幼溪很快出現子宮大出血,但在七戒之力的護持下挺了過來,并無生命危險。
過程很驚險,手術很成功。
宮幼溪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多謝玄夜大人!”
柳玄夜隨即又將卍天印還給了荒野帝,把卍體印還給了張二狗。
有陸涯手持的七神戒,她不擔心幾人會有異心。
經此一役,七神戒和三卍印在手,革命隊伍也增加了新的力量。
“去深淵,是時候建立一個根據地了。”
宮幼溪有些不解。
“不去與陸涯大人道別嗎?”
柳玄夜看了眼圣山,那烈焰紅唇勾起一抹看似王道卻又暗含甜美的弧度。
“仙庭的人馬上會來的,我在這里不方便,如果真的想我,他會找我的。”
宮幼溪似有所悟,五指伸開,抓住空壁,左手運轉逆螺旋力,右手運轉空折穿行。
“逆漩空疊!”
空間一折,漩渦乍現,四人瞬間消失在碎石之間。
“哇,比我的螺旋裂開方便多了!”
柳玄夜、宮幼溪、荒野帝和張二狗四人迅速來到了深淵某個巨大的廢棄的星球上。
陸涯看了眼深淵,雖然有點舍不得老婆,不過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酒狐仙怔怔看著柳玄夜離開的地方,不解的問道:
“玄夜妹妹就這么走了?”
陸涯笑了聲。
“不走等著和仙庭的人干架嗎?”
“你也太無情了!”
“她很忙啊…”
“你不看看肚子里的孩子?”
“當奶爸很累的,我這不是難得的清閑,等小孩一出世,我還能這般瀟灑?”
不多時。
臨江子帶著歐陽龍城,以及大量的南州仙庭護裁隊,前來清掃戰場。
而橙禮真人幾人因為與朱神真人的師徒關系,被南州仙庭立案偵查。
歐陽龍城派救援船,將深淵里的參賽者全部救出,送回南皇城救治。
臨江子來到戰場上最后的凈土,圣山之巔。
風度翩翩的,朝陸涯恭敬作揖。
“南州總執首臨江子見過上神。”
“上神?”
陸涯一愣,也懶得爭辯。
“你說啥就是啥吧。”
“如果不是上神阻止了彩云子和朱神真人的邪惡陰謀,數百萬參賽者都會慘死,晚輩代南州各仙班感謝前輩的救命之恩。”
臨江子說的極為誠懇,仿佛把之前跪舔朱神真人的事忘的一干二凈。
都說文人有風骨,這家伙看上去儒雅的一逼,書畫水平也很高,沒想到是這種卑躬屈膝見風使舵的小人。
這讓陸涯想起前世某個人渣,郭沫…
“不打緊,我也是為了通神令。”
“您這是要去神界嗎?”
“我拿來賣的…賺點零花錢。”
臨江子張口結舌,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見陸涯這般好財,便向一旁的歐陽龍城瘋狂使眼色。
歐陽龍城愣了一會,忙問陸涯:
“陸前輩,不知上次總執大人的墨寶如何?”
陸涯搖搖頭,直接了當的說道:
“我不懂畫,下次你們要想巴結我,可以直接給我送錢的,我又不是當官的,你們才是當官的,官向民塞錢,這叫愛民如…爹,有什么好怕的?”
臨江子二人面面相覷,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什么。
按照陸涯的指示,臨江子開始他的曲線塞錢戰術。
“您若想繼續留在我南域,可以搬來南皇城,這里有最好的修行地段。”
“不了,我還是留在東浮仙區。”
陸涯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也不喜歡太多陌生人。
“對了,接下來,懷象谷和白蓮宗會撤宗,門內長老和弟子全部進入我青鸞學院修行,這其中的合法程序問題,你能幫我解決嗎?”
“一定。”
臨江子稍稍松了口氣,見氣氛融洽,他終于開口問道。
“夫人的事情,不知前輩是怎么打算的?”
陸涯冷冷瞥了眼臨江子。
“做好你分內之事就行了,你這點本事,不管是順從她還是違逆她,都沒有任何影響。”
臨江子:
彩云城之行,陸涯該玩的玩了,該打的打了,該拿的拿了,獲得了一枚通神令,七枚神戒,還有幾千萬靈石。
陸涯也覺得有些累了,沒再回彩云城,把張蓮心留在懷象谷準備遷宗事宜,直接開著裂刻心盾號,浩浩蕩蕩的從深淵開向東浮仙區。
揮揮衣袖就走,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為給仙界帶來怎樣的后果與爆炸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