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涯抬頭看了眼。
一個身穿七彩霓裳,模樣清純可人,身形亭亭玉立的女子站在攤位前,低頭看著畫卷,露出了沉醉之色。
是軒末子!
“我還是第一次把這等名畫作拿石頭壓著呢。”
軒末子說著,作勢要彎腰拿走石頭。
陸涯對男人不感興趣,只漠然應道。
“別動,我這石頭也很珍貴。”
眾人目瞪口呆,第一次離這么近看到仙界第一歌姬,那種感覺太震撼。
連左右攤位的賣書老頭和張二狗,乃至路過的人群,都紛紛側目瞻仰。
“軒、軒末妹妹…”
酒狐仙也是一臉迷妹的表情,說話都結結巴巴的了,說剛出口,才意識到,人家軒末子起碼五千歲以上了,至少也要叫個軒末姐姐才是。
那樣身份的人居然這么低調,出門連個保鏢都不帶。
酒狐仙激動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真是軒末子前輩?”
軒末子清眉微皺,從酒狐仙那張宛如孩童般的精致圓臉上,他察覺到了某個仙庭圣女的相似感。
“你是…”
酒狐仙忙起身湊過去。
“我是您的忠實粉絲,目前在跟隨您的腳步,正在賣藝湊錢,希望能有一天當面聽到您的歌聲。”
“哦…你加油。”
軒末子沒多說什么,直接掏出一袋仙晶遞給陸涯。
“這樣的作品只賣三百萬是在侮辱藝術,我出一千萬,陸城主可否賣我?”
“好。”
陸涯見錢眼開,收錢入袋,動作干凈利落,熟練的讓人心疼。
軒末子這才彎腰拿開四塊石頭,小心的卷起畫作,收入懷中。
眾人還沒來得及多看他一眼,便警惕的離開了人群,自始始終,都沒鑒別畫的真假。
氣氛有些詭異。
陸涯笑笑,沒說什么。
眾人只覺可惜。
尤其是酒狐仙,對陸涯高冷的作風很是不爽。
“你怎么對軒末子這么冷漠?裝清高吶。”
陸涯搖頭。
“不,他是個男人。”
“他當然是個男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細品。”
“我品你個頭!”
話雖如此,酒狐仙看陸涯的表情不太一樣,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突然!
她想起了什么。
連忙發出一道神念,追上了軒末子。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陸城主?你應該是第一次見他,怎么知道他叫陸城主?”
軒末子驀的停步,同樣以神念回了句。
“代我向圣女大人問好。”
話畢,身形一閃,消失在大街上。
無論酒狐仙怎么追蹤,也無法察覺他的靈壓,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娘?”
“這是要相親見父母?可我八百年沒見我娘了。”
酒狐仙小聲的嘀咕著。
陸涯聽在耳里,笑道:
“你想嫁給總執大人?”
“什么?”
酒狐仙一愣。
“剛才的是…臨江子”
全髯子也三人目瞪口呆。
但仔細一想,剛才的軒末子的確太過低調,沒傳說中的仙皇保鏢跟著,且行色匆匆,有些太過反常了。
“陸前輩是說,總執首大人假扮的軒末子,自己買走了自己的畫?”
“嗯。”
“想不到總執大人這般愛惜自己的羽毛,生怕自己的畫被賤賣了…”
事實并非全髯子所說,臨江子顯然是忌憚陸涯的實力,怕因為太討好朱神真人而得罪陸涯,于是借軒末子的身份買回自己的畫,看似是珍惜自己的畫作,怕被賤賣了,實際上就是向陸涯塞錢。
陸涯笑笑,也沒隱瞞什么。
“他只是給我塞錢而已。”
“哈?”
酒狐仙不太相信陸涯的說法。
“給你塞錢?你臉大嗎?他怎么不向我塞錢?我媽比你臉大多了。”
“誰叫你爸是仙賊?”
酒狐仙圓臉一滯,話鋒一轉。
“唉,假扮的軒末子都這么迷人了,要是真的軒末子來了還得了?”
陸涯笑笑。
“想不到你也喜歡男人呢?”
酒狐仙白了他一眼,不過仔細一想,此刻她面對的是一個千萬富翁,臉色頓時諂媚起來。
“軒末子辣么可愛,你也應該喜歡他才對!你面子這么大,口袋又有大筆仙晶,何不直接去找軒末子吟唱一曲?這男人很刺激的哦,比小蝶還刺激。”
“我花錢看男人?”
“男人怎么了?人家男人比我還漂亮,還水靈,你瞧那小嘴,全天下,除了玄夜妹妹,哪里還能找到這般美人,你有了玄夜妹妹,也得考慮考慮我的幸福呀。”
陸涯滿額黑線,擰起酒狐仙的一只耳。
“你這不是喜歡,你是饞人家身子,你下賤!”
聽到饞身子三個字,酒狐仙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剛才看到的狐仙風俗畫,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你真惡心,如果道侶之間一定要雙休,那我一輩子都不要道侶,一個人才開心。”
陸涯悄聲笑道:
“你是怕雙休也生不了孩子?”
“你——”
酒狐仙眼腳微抽,恨不得一腳踹向陸涯,不過考慮到他錢多桃花旺,暫時忍住了。
“今天我反正跟著你,你桃花這么旺,一定會碰到軒末子本人的!”
聽著陸涯和酒狐仙“打情罵俏”,全髯子三人還是有點懵。
三人雖親眼見過陸涯在應龍吐息中生還,猜測他的實力很可能超越仙皇,但真當臨江子這種大人物主動諂媚時,總感覺有些不真實。
南州總執首,九星仙皇,傳說只是有些好色,想不到遇到真正的強者也不得不低頭。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陸涯揉揉酒狐仙的狗頭,伸了個懶腰,這才起身道:
“既然是總執首大人親自來了,想必護城隊也不會找我們麻煩了,走,安心吃飯吧。”
就這樣,眾人一齊離開了街道,尋一岔路,向上奔著醉仙樓去了。
一旁賣土豆的張二狗一臉懵逼,心中默念: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然后繼續賣土豆。
街道靠山一側,某豪華客棧的花園陽臺上。
一位穿著紫色錦服,身姿潑辣,始終笑盈盈的中年婦人,在給一位妙齡女子…不,妙齡男子卸妝。
妙齡男子正是軒末子。
真的軒末子。
一頭青絲披散下來,宛若清浦,彎彎的細眉,淡紅的薄唇,精致圓潤的清純五官…
臉上光潔如玉,沒有胡子,也看不到喉結。
仔細看,比女人還要女人,而且是做不矯揉做作,亦無刻意扮柔,天然而生的美。
他的聲音倒是偏中性,清澈靈動,如潺潺流水,倒映著月光,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姐姐,南執大人為什么要假扮我買畫呢?”
他口中 的姐姐,這位身材潑辣、始終笑盈盈的紫衣婦人,名叫紫玫仙。
并不是他的血緣姐姐,而是類似經紀人一樣的生活助理,而且是一位實打實的半步仙帝!
“因為你有錢,又有藝術品位,顯得合理。”
軒末子對藝術之外的人情事故有些木訥。
“聽說南執大人是個好色之徒,沒想到對繪畫倒是這般執著。”
紫衣婦人笑笑。
“你想多了,這位南執大人,就是想給那位陸城主塞錢罷了。”
“陸城主…沒聽過呢,很有名嗎?”
“我也沒聽過,不過,連南執大人都要巴結的人,我們也得注意著,假如遇到,不要輕易得罪;但南執大人又不以真身塞錢,說明還有一點顧忌,所以我們就算遇到此人,也應該保持一定距離。”
軒末子點點頭。
“這位狐仙…我怎么感覺和圣女大人有點相像呢?”
紫衣婦人一聽,仔細看了眼酒狐仙,漸漸想起一件仙庭軼事。
“您還別說,傳說圣女大人和一位狐仙真的有過一段禁忌之戀,還生下了一個私生女,三千多年前的那件事鬧的沸沸揚揚,這半弧仙剛好三千余歲,或許真的就是圣女大人的私生女。”
“你是說,南執大人巴結的是她?”
“說不好,不過看樣子,她似乎對你很感興趣呢。”
“是嗎?我怎么感覺她的心在這位陸城主身上呢?”
“錯覺,絕對是錯覺,你是男人,我才是純正的女人,相信姐姐準沒錯的。”
“好吧…”
軒末子想了想,又有些好奇。
“我看南執大人剛才的態度,明顯是對那位陸城主畢恭畢敬,現在不止南執大人,連圣女大人的私生女也對此人芳心暗許,這位陸城主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一點名聲都沒有?”
“姐姐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你,對男人產生好奇,是一個女人淪陷的開始,千萬不要對他產生好奇心!”
“可我不是男人嗎?”
紫衣婦人啞口無言,只好轉移話題道。
“好不容易來到了彩云城,這幾天我們就在這里好好散散心,遠離銅臭,誰也不接見,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順便看看擂臺賽,何樂不為?”
“嗯,我聽姐姐的。”
就在這時,客棧掌柜敲門,送來了一份紅色請帖。
紫衣婦人打開一看,驀的欣喜道:
“南州仙學院的天驕,西城澤美月,想請你去醉仙樓喝幾杯,還說有要事相商。”
“你不是誰也不接見嗎?”
“這不是一般人?”
“好吧,這位西城澤美月又是哪位姐姐?”
“這是男人,你可不要小看了他!”
“嗯?”
“三千多歲已經是八星仙帝的修為了,不輸當年東洲李無邪的天賦了,是目前南州仙庭的一個牌面,整個仙界年輕一代,論天賦他能排前三,未來不可限量,很快就要調往仙庭本部了,人也很俊,是我喜歡的類型。”
“可是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紫衣婦人搖搖頭,苦口婆心道:
“話不能這么說,你畢竟是戲子,現在很紅,但總有一天會走下坡路,你修為只有仙尊,我也只是仙帝,仙庭給你配的保鏢也就是個半步仙皇,可人家南執大人九星仙皇依然要低頭做人,老一輩你得罪太多人了,我們只能多結交新一代有天賦的年輕人,多給自己留條后路。”
軒末子還是有些不解。
“可為什么找個仙帝?他天賦再高,想要到頂還得要個一千多年吧?與其與此人交好,還不如與剛才幾人交好,論背景,那位半狐仙可是圣女大人的女兒,人也蠻可愛的,應該很好相處;論實力,那位陸城主才二十多歲,修為深不可測,連南執大人都要巴結…”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你不想想,為什么南執大人不愿意暴露身份?”
軒末子一臉懵懂的望著紫衣婦人。
“為什么?”
“這些人,很可能是仙庭的敵人。”
醉仙樓并不是彩云城最高檔的酒樓,卻是彩云城內最熱鬧,最神秘,各種勢力最盤綜錯雜的酒樓。
傳說這里有朱神真人的股份,又有傳說是白夜的高級分舵,更有傳說這里是仙賊王的一個接頭地…
醉仙樓位于彩云山西上腰處,樓宇恢弘,通體木制,造型復古,和陸涯語文書里的岳陽樓差不多。
醉仙樓沒有包廂,只有一層,二層,三層,三個大廳。
傳說,一層有仙圣坐鎮,二層有仙帝坐鎮,三層更是有仙皇坐鎮。
甚至有傳言,在醉仙樓鬧事的,會被抓起來割肉烹調。
天天給你喂長肉丹,割一點肉,長一點肉,割一點,長一點,一直割到你精神崩潰,才把你揚灰,揚的骨灰還收集起來混水,用以澆菜施肥。
生是葷菜,死是素菜。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酒狐仙一路上向眾人念叨著曾經聽到的傳說,必須說出來,不能是她一個人害怕。
說的繪聲繪色,就跟真的一樣,聽的全髯子三人臉色難看,暮雨霏霏直瑟瑟發抖。
看到陸涯無動于衷,她才稍稍有了點安全感。
人一旦有了安全感,很快就會發飄。
酒狐仙醉醉醺醺的,也不再拽著陸涯的胳膊了,一路痛飲,開始吹牛道:
“你們吃過人肉嗎?我可是從小在仙賊船上長大,吃人肉那是家常便飯。”
說起吃人,陸涯玩的游戲里是沒有吃人的設定,但他也吃過不少好東西。
一幕幕回憶涌上心頭,陸涯忽然認真道:
“你別說,我當年好像真的吃過九尾狐。”
酒狐仙小臉一僵,一陣涼風襲來,吹的她驀然酒醒,滿臉蒼白直打哆嗦。
說吃人,她是吹牛,也是壯膽。
但陸涯吃九尾狐,真的有可能!
她這才意識到,醉仙樓不可怕,可怕的是陸涯。
暮雨霏霏慶幸道:
“還好是九尾狐。”
陸涯跟了句。
“我小學時最喜歡吃的小零食是老虎肉。”
老虎肉…
小零食…
暮雨霏霏嚇得小臉蒼白,跟酒狐仙一起,甩開陸涯,快步走進醉仙樓,尋找安全感。
陸涯搖頭笑笑,與全髯子三人跟了上去。
七人浩浩蕩蕩,一路暢行無阻,來到了醉仙樓三樓。
三樓,一共就七張桌子,除了西邊靠窗的黃金位置外,其余六桌此刻都已坐滿了人,
與一樓的喧鬧,二樓的劍拔弩張相比,三樓顯得平靜許多,窗臺上還擺了些君子蘭。
全髯子三人領陸涯四人來到西邊靠窗的一桌。
一位身穿黑色喪服,面容富態、體態豐腴的中年婦人,連忙起身,朝陸涯略作仙揖。
“終于見到你了,陸城主。”
陸涯微微一怔,總感覺在哪里見過這個女人。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人。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