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順啟三年,十一月二十五,大魏長公主大婚。
京中公主府群臣涌至,恭賀聲不斷。
此等大喜,長街空巷。
主街炮仗聲,人浪聲聲聲不絕。
這個月,順帝回朝,京中從滿城素鎬中終于緩了一口氣。
林斐帶著酒意回府。
今日兄弟大喜,他們這群同窗,忙前忙后張羅,還要擋酒。
府里的嬤嬤趕緊給他灌了一碗醒酒茶。
周氏懷里抱著小女兒走進房,一臉心疼。
“怎的喝這么多酒。”
林斐把茶盞放下,雖有酒意,卻不顯醉意。
他湊到他娘身側,把妹妹接過懷里逗了逗。
“今日同窗大喜,多飲了幾杯。”
林家幼妹捏著鼻子,趕緊抱上自家娘大腿,大眼睛一臉嫌棄。
周氏趕緊讓他離女兒遠點。
順便坐下,抱怨一句。
“那于良比你小一歲,如今都成婚了,你明年加冠,這婚事,你倒不急。”
“娘。”
林斐含糊一句。
“這種事急不得。”
周氏看他那副死樣子就來氣。
“工部尚書鄭大人家嫡小姐我看就不錯,和你年歲相當,他兒子鄭從文和你又是同窗好友,這門親,不如娘幫你定了。”
林斐趕緊打住。
“天色不早了,兒子要休息了,娘帶著妹妹趕緊就寢吧。”
周氏張了張口。
兒子的心思,她這個當娘的,如何不懂。
但有些話,必須點透。
不然傻兒子壓根不明白。
“斐哥兒如今是大人了,當娘的自然不必操心,但哥兒聽娘一句勸,皇家后宮,不是咱們這等人攀的上的。”
她眸中含淚,又道:
“若天家有那心思也就罷了,娘也不勸你,但那位如今勤政,如何肯把心思放在這上頭,或者娘退一步,就說那位肯,哥兒又有幾分概率?”
“你和那位是自幼的情分不假,但過了三年,這情分又剩多少?你看承明殿那位小宋大人,京中多少人彈劾他逾越祖制文武雙職,這滔天的皇恩,你如何越的過去?”
“娘別在說了。”
林斐隱在袖子底下的手死死握住。
但話頭開了,周氏卻不打算放手,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
“皇上廢除世襲爵位,我林家落寞,你爹在朝也人微言輕當個閑職,你妹妹以后還要嫁人,咱們這家全靠你頂著,娘也不想逼你。”
林斐最受不得他娘哭,趕緊哄了一句。
“娘,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周氏又補了一句。
“如今,京中都在傳皇上喜歡女子,還特別喜歡你表妹,娘看,你是壓根沒半點希望。”
這都什么跟什么。
琉玉兄怎么可能喜歡表妹。
“你今日便給娘一個準話,娘心里,是實在著急。”
她哭出一泡淚,死死咬著這話題不放手。
林斐心中憋悶,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兒子去去就回。”
周氏嚇了一跳,抱著小女兒趕緊追到門口。
院子里馬蹄聲嘶鳴,林斐騎著馬,直接奔向府外。
糟糕!
兒子喝醉了酒,千萬別做傻事!
“老爺,老爺你快出來。”
她是又后悔又害怕,林府燭火滿院,全府的奴才下人都被吵了起來。
承明殿內。
一只纖細的手往御桌前遞了一杯新茶。
空氣里一股子茶香四溢。
蘇琉玉頭未抬,草擬圖紙的手一刻未頓。
“快了,朕把圖紙畫完。”
研究院是大工程,她不敢懈怠,必須親自親為。
送茶之人也沒說話,把她批完的折子細細整理出來,在她就近的茶案前坐下。
四周寂靜,窗欞之外,殘月正亮,
突然,門口掌事大太監推開門,跪了下來。
“皇上,兵部林斐求見。”
“林斐?”
蘇琉玉御筆一頓,看向窗外。
“這么晚?”
宮門都快落鎖了。
她擔心有要事,趕緊把人宣了進來。
林斐未著官袍,一身云墨長衫,束發清揚。
十九歲的少年人這幾年出事沉穩,或許是趁著酒氣,讓他在今夜,闖了宮門,肆意一回。
承明大殿燭火通亮,殿內龍柱盤龍威嚴大氣,栩栩如生。
四條龍頭朝向龍椅御桌之上‘中正仁和’四個大字。
大魏天子在奏折間抬起頭,明黃的龍袍被這燭火之光,刺的讓人眼瞼發痛。
沈懷舟從茶案間起身,自覺避嫌,走近內室。
承明外殿,一下子空曠出來。
“林斐兄,這么晚是有朝務?”
策馬而來的林斐,胸中喘氣,嗓音嘶啞。
“琉玉兄,我聽說,你喜歡女子,是不是真的。”
蘇琉玉想把折子砸到他頭上。
“你這么老半夜,就來問這等無聊的事。”
林斐松了一口氣,笑的一臉痞氣。
“那我就放心了,我最煩有人說你。”
蘇琉玉白了他一眼。
“快回去吧,天色不早,回程當心。”
林斐笑意松了松。
他看向蘇琉玉的龍袍。
聲音大了不少。
“琉玉兄,你不喜歡女子,若有一日,你欽定皇夫,可否考慮考慮我。”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蘇琉玉準備從新拿起御筆的手一頓,僵在半空。
她從御桌前站了起來。
兩人中央,隔著十步的距離。
她走近一步,眸中未見起伏波動。
“朕可以考慮。”
五個字,似星火燎原,炸在林斐耳側。
他身子一僵,覺得腦中混沌不知何處。
“這樣,后宮寢殿多,不如你選一處?”
這么快!
林斐心砰砰的跳,看她走近,有種想要逃的感覺。
“但你兵部的職位怕是要辭了,后宮不得理政,一切為國為民的新政,你都不能參與,你林家雖閑職,但為了避嫌,你爹的職位也要撤下來。”
“什么!”
“難道朕說的沒錯嗎?朝堂之上,忌諱偏私,但朕要的,是心中清明的朝臣,一旦朝廷官員偏私,如何理政?”
“太傅任職正一品大員,你當他為何不上朝,他那性子,都不能保證公正二字,何況是你?”
“朕與太傅相處五年,他政見犀利,即便是如今姜國相,都不及我師父半分。”
“但他多偏袒朕,一旦涉及朕,便會多加鉗阻,心有偏頗,不堪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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