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
眼神里悲憤的情緒,慢慢隨著這句話黯淡下去,直至一攤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他把臉上的屈辱的淚,狠狠擦掉,又深吸一口氣,看向床頭冒著熱氣的那碗粥。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狠絕,撐著身子,把碗拿過來狠狠砸在地上。
白瓷碗應聲而碎,他撿起那碎瓷渣子,一刀割了下去。
快,準,狠。
帶著不想茍活于世的絕望和果敢。
“寧!”
瘦弱的手腕瞬間被蘇琉玉狠狠的掐住,再也動彈不得。
“放開!”他瞪著她:“我意已絕,你阻不了我,就不能給我個干凈痛快。”
撐著最后一口意難平的氣,活到現在。
問了一個無法接受的答案,他還不如死了。
蘇琉玉把那碎渣子拿掉,強硬的掰開他的手。
手掌,被邊角鋒利的劃開兩道深痕,血順著指縫,滴到被子上,在明黃的被褥上化開。
蘇琉玉拽著他的手,左右看看,沒見著止血的東西,就把被褥撕開,讓他先握住。
做完這一切,她看著他,聲音認真而低沉。
“待我登基,憑你我二人之力,掃除大魏一切隱患,讓咱們大魏,和大齊,不,甚至和大元一樣,代代昌順!”她盯著他的眼:“這是你當日說的。”
提到當日,寧手狠狠的攥緊。
“我當時問,太子殿下,你愿意幫我嗎?無論我什么身份,只為大魏,為子民。”
“夠了!”他低吼:“別說了!”
“我從未戲弄你,當時,奉你為知己,只想著,憑你我二人,再創大魏盛世。”
“你一人足矣。”他諷刺一聲。
“寧,當日之誓,你如今,可還當真?”
寧豁然抬頭。
“大魏如今,瘡痍已久,一國民生多艱,怎可是一人之力化解,如果那誓言在你心里還當真,咱們不如一起聯手。”
你我二人,共創盛世。
寧嘴唇蠕動,好半響,才低下頭吶吶開口。
“朝臣不會同意。”
到底,還是未拒絕。
“我會力排眾議,你信我。”
力排眾議。
這四個字,讓他心里滾燙,因為低著頭,那淚順著鼻梁流下,直接滴落在床上。
“當下,便是養好身子,我再去端一碗粥來。”
她起身,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把那瓷碗的碎渣子全部清理了,又在房里來回踱步,仔細翻看。
寧看她這樣,小聲問了一句。
“你在找什么?”
“看看可有兇器。”
寧瞬間閉嘴了,漲了個大紅臉。
蘇琉玉巡查完,就去旁邊的小廚房又端了一碗粥過來。
“你手傷了,還是別動了,明日,我讓以前伺候你的人回來照顧你。”
寧把喂到嘴邊的粥咽了下去,拒絕道:“皇上,這于禮不合。”
“君臣之間,于禮不合,但我倆擊掌為盟,所愿相同,便是知己,知己之間,不論禮否。”
這明明是他說的話!
當日他讓她幫忙批閱奏折,就說了這么一句。
也虧她記道現在。
寧心里小聲腹排一句。
偽太子昨夜入住東宮!
這件事,在第二日早朝上,引起軒然大波。
皇上御駕還沒到,金鑾殿里面的朝臣已經站不住了。
米大人把鄭大人和錢大人拉到一邊,小聲提醒一句。
“咱們和他們不同,咱們可是皇上的人,你倆可別掉鏈子。”
鄭大人點點頭:“我自然是皇上的人。”
畢竟皇上親口說了,以后早朝,他就是幫腔那個。
戶部尚書錢大人也保證一句。
“老臣自然也是皇上的人。”
和其他三位不受寵的尚書,自然不同。
三位得寵的尚書聚在一起表了場忠心。
那剩下的三位不受寵的也聚了起來。
“咱們三個如今不得皇上青睞,這要是勸誡的事情,咱們還是別插手了。”武大人小聲開口。
“兵部尚書所言極是,我等還是隨著皇上,忠言逆耳就讓戶部那個老頭說去吧,他就愛干這事。”
六部尚書分成兩派。
一致決定,不管皇上說啥,都必須讓皇上知道一點。
“咱們是皇上的人!”
而政治三省三位老臣,也聚成了一個小幫派。
沈埕安最近心里對皇上有股不一樣的感情。
怎么看都覺得是孫媳婦的標準。
是以,以他內閣為首,趕緊把中書省和尚書令拉了過來。
“我把話放在這里,你們兩個老頭,可別去惹皇上不痛快。”
“哪能啊,皇上做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等朝臣,手要插到后宮,那也太逾越了。”兩位老臣趕緊保證一句。
大魏朝堂,現在黨派紛爭極為嚴重!
受寵的想著附和皇上。
不受寵的想著巴結皇上。
而老臣心里,就想著皇上做啥都是對的。
三足鼎立,誰都不甘落后。
武大人心里現在就期盼受寵的那位趕緊來個忠言逆耳,他好早早上位。
蘇琉玉覺得她的朝臣現在是越來越奇怪了。
早朝安排了諸多事宜,蘇琉玉就回御書房,趕緊批折子去了。
今日是一派和諧。
哪有什么眾議!
太子東宮。
一個小太監激動的跪在地上。
“太寧公子,奴才又回來伺候您了。”
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雙眼都紅腫起來。
“還好有皇上惦記,公子如今只管養好身子,您真的太瘦了。”
何止瘦,都只剩下皮骨,臉都拖形了。
寧擺擺手,讓他起來。
小太監叫雙喜,長的白bnn嫩,一個小胖子,他起來后,把眼淚水擦干凈,又破涕為笑道。
“皇上說,以后東宮還是按照以前的規制,皇上心里有公子,奴才保證把公子照顧好,來日公子要是侍了寢,封了君,可別忘了奴才。”
“侍寢!”
“公子別著急,雖然皇上沒說,但咱們后宮的奴才都知道,如今公子可是后宮中正兒經的主子,誰都不敢得罪。”
“你們誤會了,我和皇上,是朋友。”寧趕緊解釋一句。
小太監一臉不相信。
“公子別逗奴才了,皇上對哪家公子會這樣照顧?就連住在承明殿的小宋大人,都沒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