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離今天第一次跟齊氏見面。齊氏今年五十四歲,看樣子就像四十出頭的婦人。個子不高,身量微豐,妝容精致,柔婉柔弱,齊家女人的特質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淳盡致。雖然聲音軟糯,緩慢,卻比邱澤的話有份量多了。
就是這個看似無害的女人,害死了楊安安及近身服侍的人,害得夏離被抱去千里之外才得以活下來,害得楊子興家破人亡…
夏離冷冷地看著她,說道,“皇上金口御言,說我聰慧果敢,巾幗不讓須眉。我是不是捕風捉影,邱老夫人心里最有數。”
“放肆!”齊氏喝道。
邱老太太皺眉喝道,“夠了。離丫頭一個多月就被抱出去,十五年后才回來。你們不要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有些事,留著以后說。”
齊氏聽了,只得憤憤住了嘴。她后悔了千百遍,當初沒有下狠手弄死這個老虔婆。以為她會在佛堂里老死,卻沒想到不僅沒死,還跑出來咬人…
老太太又對夏離笑道,“給你改名字的事,你爹跟你說了吧?”
夏離笑道,“嗯,說了,父親說我以后的名字就叫邱籬。”
老太太點點頭,說道,“你就是我邱家的姑娘邱籬。你來了,我們家的姑娘就要重新序齒。以后,靈丫頭是大姑娘,籬丫頭是二姑娘,敏丫頭是三姑娘,郁丫頭是四姑娘。”
夏離,不,現在要說邱籬了,她同邱敏起身應了聲“是”,大姑奶奶邱靈在婆家,四姑娘邱郁還在千里外的鶴城。
老太太的話一說多,就有些喘粗氣。她歇了歇,又說道,“書哥兒記在楊氏的名下,今天起,他就是我邱家大房的嫡子。”
小齊氏哭出了聲,說道,“我不同意,我家老爺已經有嫡子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老太太冷哼道,“這是我跟我大孫子商議后決定的,你要忤逆,就去祠堂外跪著吧。再不聽話,我就只有去求皇上,請皇上把我大孫子從邊關調回來管媳婦。”
小齊氏哭聲一噎,只得用帕子捂住嘴哭,不敢再聒噪。
邱中和還挺孝順,勸小齊氏道,“娘莫哭,邱中書不管記在誰的名下,都改變不了他是庶子的身份,還威脅不到我當世子。”又使勁瞪了邱中書一眼,說道,“姨娘生的玩意兒,還想跟我爭,想都別想。”
老太太再不喜歡邱中和,那也是邱家的血脈,看他犯傻和犯混,老太太又羞又氣。邱中和誰也管不了,只有邱繼禮在家,要動粗打人,他才有個怕字。
老太太狠狠瞪了邱中和一眼,喝道,“住嘴,誰教你的那些混帳話!書哥兒以后就是楊氏的兒子,是嫡子。”又掉頭罵著小齊氏,“你男人現在還是世子,他還沒死,就挑唆著兒子想那個位置了。”
邱籬暗誹,那個憨貨像極了邱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冷臉說道,“書哥兒是我的胞弟,不許你們再欺負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葉風就說話了,“誰欺負我小舅子,就是與我葉風為敵。”又看向邱澤道,“邱大人,不管誰欺負了我小舅子,我都只找你。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公私兼顧。”
明晃晃的威脅氣得邱澤紅了臉,還不敢打噴嚏。想著,得讓齊氏再進宮找太后,趕緊給他換個崗。
邱繼宏起身對邱澤說道,“父親,兒子陪你去祠堂把籬丫頭和書哥兒的名字記下吧。”
邱澤看了一眼冷冷看著他的老太太,只得起身往外走去,邱繼宏把邱中書牽著,一起出去了。
老太太對邱籬說道,“你娘的嫁妝已經理出來了,放在西廂房,去看看吧。”
邱籬起身,同葉風一起帶著趙嬤嬤和幾個婆子去了西廂房。
嫁妝擺了兩屋子,邱籬大概看了一圈,真是流光溢彩,琳瑯滿目。老太太和邱繼宏能要回來這么多,著實不易。參觀完后,她回到正房同老太太聊天,正房里都是女眷和孩子,葉風就坐在西廂喝茶。趙嬤嬤帶著幾個人和邱家的幾個婆子拿著嫁妝單子逐樣查看嫁妝,還有兩個懂帳的婆子負責查帳。
邱中書回來后,邱籬又去參觀了他要住的地方,在明正堂的二進院東廂。屋里擺設不算奢華,但很舒適實用。
邱中書的眼圈又紅了,抱著邱籬把臉貼在她的胸口上,低聲啜泣起來。
邱籬摟著他笑道,“你已經是我嫡嫡親的同胞弟弟了,你應該高興啊。”
“嗯,我高興。”邱中書哽咽道,“可是,我就是不想住這里,我舍不得姐姐。”
“噓,小聲些,若老太太聽到這種話,該傷心了。”邱籬只有拿老太太說事,“你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好好讀書,平安長大,得到你應該得到的…”
邱中書也知道他必須住在這里,這已經是好的結果。壓抑著聲音哭了一陣,就停下,還知道讓人拿水來凈臉。
吃了晌飯后,邱繼宏領著葉風去前院,其他人回了自己院子,邱籬被安排在老太太這里的碧紗櫥里歇息。以后她來了邱家,都會歇在這里。
下晌未時末,嫁妝和帳目都理了出來。邱籬扶著老太太去了西廂,又讓人去把邱繼宏和葉風,以及邱澤、大小齊氏請來明正堂。
人到齊了后,錢嬤嬤作了詳盡的稟報,邱籬和邱繼宏又拿著帳目看了一圈嫁妝。壓箱銀子和產出、賠付的銀子一共五萬一千兩,其它的實物邱籬都勉強認可,可其中的十八套(件)首飾與原件出入太大,邱籬拒收。
齊氏氣定神閑說道,“帳物相符,你要拒收,我也沒有辦法。”
邱籬沒理她,指著一套鑲貓兒眼的赤金菊花長簪說道,“這明顯不是我母親留下的原物。”
小齊氏說道,“的確不是,那根簪子斷了,幾年前就熔了,重新打的這根。雖然樣貌不完全一樣,但赤金份量相同,貓兒眼寶石原封沒動都鑲上去了。”又補充道,“之前我并不知道楊姐姐的閨女還活著,就暫時借用了幾樣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