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蕭齊天消失,冷凝雪才想起一事,相談許久,她竟還不知那男子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正覺遺憾之時,驀地心頭一動。
她是不知道,但董巧巧應該知道啊。畢竟,她在外面,為了冷家的家業奔波,已然月余,不認識那男子還情有可原。而董巧巧一直在冷家,還不認識那男子,就說不過去了。
“巧巧,這人是誰?”冷凝雪問道,半晌之后,卻不見那侍女應答,不由得向那侍女看去,卻見那侍女神情飄忽,顯然走神了。
冷凝雪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掌在那侍女面前晃了晃,大聲道:“董巧巧,回神了,人都走了,我問你話呢!”
再說那侍女,蕭齊天的話語,卻也讓她陷入了萬千思緒之中。以致于冷凝雪跟她說話之時,她都毫無反應。
高山流水琴瑟和鳴,又怎知,人間難逢一知己?
知己…知己…
哈哈!
這世上,哪有什么知己?
就好比,誰會知道,她的家族,到底發生了什么?誰能明白,她的心里,到底承受著什么?誰能感受,那種縱有萬般憂傷,卻只能強顏歡笑的痛苦?
誰也不會知道,不會明白,感受不了∫∟長∫∟風∫∟文∫∟學,w≌ww.cfw●x.n£et。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她獨自承擔,連稍微跟別人分享一下都不行。
念及此,她的目中,閃過一絲痛楚。
也就在此時,冷凝雪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嚇得她一跳而起,“啊”的大叫了一聲。
“停停停!啊什么啊?耳朵都被你震聾了。”冷凝雪佯裝嗔怒。
“額,大小姐,對不起!”那侍女連忙道歉。
“董巧巧!”冷凝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我說了幾遍了,不要叫我大、小、姐!”
“是,大小姐!”
“你妹!誠心氣我對不?”
“好吧,凝雪。”
“這就對了!都說了,你不要把自己當成外人,這里就是你的家。”冷凝雪道。
“知道了,我的凝雪大小姐。”董巧巧笑道,心頭卻有些嘆息。
呵呵!
她還有家嗎?
那對她來說,是多么遙遠的一個詞匯?
她是侍女也不是侍女,因為冷家上下,從來沒把她當成侍女對待。然而,這里終究不是她的家,寄人籬下終究還是寄人籬下。
誰又明白,無根萍的痛楚?
若不是這里有她的留戀,若不是天下之大,她一個弱女子,難以找到容身之所,她早就向冷凝雪他們辭行了,又怎會留到現在?
念及此,董巧巧偶然記起一事,問道:“對了,凝雪,你剛剛要跟我說什么?”
“還好意思說,我問你話呢!剛那人誰啊?我怎么從未見過?”冷凝雪并沒有發現董巧巧的異常。
“那是一個混蛋!”
“啊?”
“那家伙,明明會說話,卻給我裝啞巴;明明傷好了,卻死皮賴臉地躺在床上,害我每天給他送藥。你說,那是不是一個混蛋?”董巧巧咬牙切齒。
“聽你這么一說,確實挺混蛋的。”冷凝雪點頭。
“不止混蛋,還可惡!那家伙,可是害少爺被關禁閉的罪魁禍首!”
“什么?他就是我弟救回的那個人?”
“除了他還能有誰?”
“好吧!不過,那人還挺有才的,長得也不難看。”
“喲?某人不會春心蕩漾了吧?”
“哪有!”
另一邊,蕭齊天回到房間之時,早有人等在那里。
等著他的,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蕭齊天早已知道,此人,就是冷家的管家,在冷家的權勢極大。
“坐!”那管家示意,讓蕭齊天坐到他對面,然后拿出一個袋子,推到蕭齊天面前。
“嗯?”蕭齊天疑惑,打開袋子,霎時間,白花花一片,足足數百兩銀兩,亮瞎了蕭齊天的雙眼。
“什么意思?”他問道。
“沒什么意思,我家主人說,既然你傷勢無礙,是時候離開了。”那管家道。
“那為何給我銀兩?”蕭齊天問道。
“因為你身無分文,沒有銀兩,又如何活得下去?而且,你大傷初愈,也希望你能買點補品,補補身子。”那管家道。
“不用了,我這就走。”蕭齊天將那銀兩推了回去。不再多言,起身便往外走。那干脆的模樣,讓那管家都為之一愣。
“等等,你不想知道原因?”那管家叫住蕭齊天。
“知道原因又能怎樣?你們會讓我留下來嗎?”蕭齊天問道。
“呃…不能。”那管家被噎了一下。
“那不就是啦。左右都得走,何必問那么多?你們想說自然會告訴我。”蕭齊天翻了翻白眼。
“也對。”那管家點頭,猶豫半會,道:“其實,若是一般的傷員,我冷家收留,也未嘗不可。”
“意思是說,我不是一般的傷員?”
“不錯!”
“我哪點不一般了?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
“因為你來歷不明!我查遍了整個劍海鎮,也查不到你這號人物。”
“不是很正常嗎?難道我非要是劍海鎮之人?”
“不是劍海鎮的人是很正常,但你受的傷不正常,你被發現的地點也不正常。”
“恕我愚鈍,還是看不出哪里不正常。”
“本源枯竭,丹田被廢,很顯然,你的仇家很恨你,這點你不否認吧?”那管家問道。
蕭齊天聳了聳肩,沒有辯解。
他總不能告訴對方,他的丹田,是他自己廢的吧?他的本源,也是他自殘的結果?至于他身上那條鞭痕,純屬意外?他意外地碰到四個無冤無仇,卻貪圖他功法的黑衣人?
如此說法,先別說對方相不相信,估計,就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那管家以為蕭齊天默認了,又道:“你的仇家若知道你沒死,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你,不是嗎?而你是在海邊被發現的,應是從海里逃生。劍海鎮背靠海邊,有很大幾率會被你的仇家找來。若冷家收留你,到時候…”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恕我直言,冷家只是一個商賈小世家,偏居一隅,雖有點小財,但還惹不起外面的是是非非,也不想平靜的生活受到打擾,所以,見諒。”
“沒事,我理解的。該說抱歉的是我,打擾了你們那么多天。若無其他事,那么,我走了?”蕭齊天說完,抬腳便要往外走。
“等等。”
“怎么?”
“這個銀兩,你還是收下吧,雖不多,但…”
“不用。我有手有臉,還餓不死。”蕭齊天將那管家打斷,“對了,替我謝過你家主人,冷家的恩情,我會還上。記住,我叫蕭齊天!”
他鄭重地介紹了一下自己。
那管家卻笑著搖頭:“不必了。”
顯然,他并沒有將蕭齊天的話語放在心上。在他看來,眼前的少年年少無知罷了,又哪里知道,他欠了冷家多大的恩情?
也不想想,這些天來,為了給他療傷,冷家花費的財物,價值又何止數十萬兩?即便按成本來算,也在十多萬兩上下。
毫無疑問,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普通人奮斗一生,也賺不到,更何況一個丹田被廢的廢人?
好在這筆錢對冷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大錢,傷不了筋骨,花了也就花了,就當做善事積點功德。
他卻不知,蕭齊天嘴里的恩情,又豈止幾十萬兩那么簡單?
當然,蕭齊天并沒有多說。
有些事,只要記在心里就行。說得再多再漂亮,也比不上用行動去證明。
他深深地看了那管家一眼,告辭離開。
他走得不急不緩,因重傷初愈,腳步還有些虛浮。但他的腰背,挺得很直,昂首挺胸,仿佛整個世界,都壓不垮他的脊梁。
這一幕,倒是讓他管家一愣。
“蕭齊天…”他低聲喃喃,終究是記住了蕭齊天的名字,但也很快拋諸腦后。或許,他潛意識里,還是認為,蕭齊天與他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二者之間,不會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