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鐵劍,浩然天下,劍氣長城。
那把鐵劍落入戰場,雪白劍光綻開,一道道劍氣瀑布從天掛落,一頭頭妖怪當真如同螻蟻一般,被劍氣沖刷,魂銷骨蝕。
無論是下五境的小妖,還是上五境的大妖,在那劍氣瀑布之下并無區別。
方圓千里,再無一只螞蟻。
戰場之中,人族的一位位劍修紛紛收劍,望向天幕。
小姑娘氣惱地望向消散在身前的那頭十二境大妖,揮起拳頭砸向自己的腦門。
她一蹦就是數百丈高,朝著遠方退去的妖族大潮追去。
“你怎會為人族出劍?”
陳清都立在城頭之上,望著那把來而復返的鐵劍,怔怔地呢喃。
萬年以前,天地神靈創造了人族和妖族,在這些高高在上的無情存在眼中,人與妖并無分別,都是牲畜而已。
后來有一位神庭的至高存在之一,將劍術傳授給了幾個人族,這便是劍修的來源。
而最初的劍術,便是由那一把鐵劍演繹的。
浩然天下的壁障緩緩合攏,桐葉寶瓶兩洲的天幕也漸漸復原,大驪版圖上空的那顆驪珠隱現毫光,將鐵劍收了進去。
“此事需即刻稟明禮圣,除此之外,即刻修書一封,送往驪珠洞天,問責齊靜春!”
老龍城天幕,中年儒生腰間掛著一方金色玉佩,上有六字篆文“吾善養浩然氣”,他面色肅然地望向北方。
“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事須得稟明先生才是。”
桐葉洲北部,有一古稀之年的儒士憑虛御空,他腰間同樣掛著一枚玉佩,其上只有兩字“得道”。
得道,自然不是得證大道之意,而是“得道者多助”的那個得道。
他們二人與大多數坐鎮天幕的圣賢不同,并非是至圣先師的弟子,而是亞圣的門生。
亞圣在天下讀書人眼中,聲名僅次于至圣先師,這位十四境的圣賢,主張“性善”之說。
而齊靜春的那位先生,卻是“性惡”論的鼻祖。
鐵劍自小鎮上空劃過,落向那座石橋。
“天下大么?不過如此。”
高大女子輕聲呢喃,似乎在回應陳玄“天下雖大”之言。
陳玄雙眸緊閉,抱著龍淵劍靜立原地。
那一劍無論是劍氣還是劍勢,已然驚天。
他自然是無悔拒絕成為此劍之主,畢竟他早已知曉,世間并無最強的劍,只有最強的人。
但先前這一劍,卻讓他得見劍道的真正絕巔。
何止是一劍開山,明明是一劍開天地才對!
陳玄借助《云中練氣歌》,對于道劍形劍,已然有了不淺的理解。
今日得見這跨越半座天下的一劍,他的劍心非但未曾蒙塵,反而愈發清晰。
丹田氣府之中,六顆定海珠溢出絲絲玄黃氣流,菩提樹葉片晶瑩如玉,隱現幽綠光華,云氣從身外天地而來,化作法力,一把造型古拙的小劍孕育而生。
眉心識海之內,金色小人掄起錘頭,鍛打元神之氣,火花四濺,一把細長小劍逐漸錘煉出鋒芒。
心湖小樓之上,萬卷道藏無風自動,一招招劍式化作金色小人,自行演練,道藏與劍式逐漸凝成一處,化作一把生滿鐵銹的長劍,掛在小樓一角上。
高大女子輕輕頷首,笑著伸出一指,點在了陳玄眉心。
她收回手指,捏著下巴想了想,最后一把將陳玄懷中的龍淵奪了過去,一腳踹在陳玄屁股上,將他送出了這方奇異天地。
“該磨磨劍了。”
高大女子左手右手各握一劍,她雙眼瞇起,笑的很是開懷。
當陳玄從那種玄之又玄的頓悟中醒轉時,已到了晌午。
他睜開眼,只望見了蔚藍天空,還有那一輪灼目的大日。
“恍如隔世。”
陳玄緩緩起身,背起背簍,笑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半日的功夫,他的心神卻隨一劍橫跨半座天下,劍心已然通明不說,境界也水漲船高,徹底穩固了練氣化神的境界。
依照高大女子傳授他的修行常識所言,他此刻已然是觀海境了。
土黃四腳蛇從陳玄懷中鉆出,它的頭顱之上,已然生出了一個鼓包。
“方才還要死不活,這會兒又生龍活虎,堂堂蛟龍之屬,真龍后裔,怎的如此沒膽?”
陳玄伸出手,將這小東西攥在手心。
小鎮升起一道道炊煙,少年想了想,背著竹簍欲要歸家。
“總感覺少了什么?”
陳玄行了十余步,忽然停了下來。
“我的劍呢?”
陳玄回過頭,望向那座石拱橋,卻見隱約有一道白色身影,雙手撐在橋上,兩條長腿晃晃悠悠。
“下次還你一把仙劍。”
高大女子沖著他笑了笑。
她的劍生銹了,所以需要一塊磨刀石,她的劍很鋒銳,所以那塊磨刀石必須很堅韌。
沒有什么比一把有望成為仙劍的劍,更加適合當磨刀石的了。
沒準磨著磨著,就磨出兩把仙劍了呢?
小鎮唯一的一座酒樓上。
陳玄與阮邛對坐。
“阮前輩,昨日你曾言及仙劍,晚輩想知曉…何為仙劍?”
“你的劍…”
阮邛望向陳溪腰間,透過養劍葫,似乎并未感受到那驚人的劍氣。
陳玄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與阮邛對視。
阮邛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松口了。
“也罷,這些事情雖是山上隱秘,但在宗字頭仙門之中,卻也不算什么。
天下有四把仙劍,一把在咱們浩然天下,是中土神洲龍虎山大天師的佩劍。
兩把在青冥天下,據說其中一把在道家二掌教手中。
第四把仙劍最為神秘,誰也不知它究竟在何處。
今日清晨…”
阮邛不再言聲,反而神色復雜地望向那條溪流。
陳玄恍然,看來石橋之下的那把鐵劍,便是第四把仙劍了。
“四把仙劍遙不可及,何況大都有主,即便你知曉它們在何處,又能如何?倒不如先說說眼前之事。”
阮邛雙眼微瞇,笑著望向對座的少年。
“何為眼前之事?”
陳玄上身前傾,雙手交叉置于桌上。
“風雪廟早在你出生之時便下了重注,此事對你來說雖有些難以接受,但實則不算壞事。”
阮邛開門見山。
“我要帶我姐姐離開。”
陳玄笑了笑,兩手拇指輕輕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