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三劍齊至。
白云凝成的那柄劍最是虛無縹緲,瞬息散開,卻又在隋斜谷身前出現。
泥土凝成的劍很是厚重,緊貼地面朝隋斜谷襲去。
龍淵最為靈動,但也最為凌厲,劍光劃過,將江水壓得不起波瀾,平整如鏡。
三劍合一,陳玄以大指玄境境界徹底遞出這一劍。
此劍劍勢也就比李淳罡那劍開天門略遜一籌,但論及天道玄妙,卻又遠勝于那一劍。
云劍刺向隋斜谷眉心,泥劍刺向他的胸口,而龍淵則是直朝著他的丹田氣海去了。
隋斜谷神色凝重了幾分,一氣吐出。
七十年劍氣積攢腹中,一夕吐出,即使只吐了五分,但劍氣也比兩人身旁那條大江要浩蕩百倍。
那群龍虎山道姑都攜著木劍,此刻,一柄柄木劍竟是顫抖起來,幾欲脫手而出,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隋斜谷吐出劍氣磅礴如黃龍,在空中張牙舞爪,相較之下,那三把劍渺小如飛針。
三劍釘黃龍。
云劍與泥劍轟然散開,只有龍淵飛掠而回,那浩蕩黃龍劍氣也在瞬息崩離瓦解。
三劍已過,兩人不分勝負。
“大指玄境,道門又多了一尊長生真人。”
李淳罡神色詫異,江湖中的一品境界,大都是偽境。
如那金剛境,江湖武夫所謂的金剛體魄,與那白衣僧人李當心相較,簡直如同紙糊一般。
當下這座江湖,能入指玄境已是妥妥的武評天下前十,入大指玄境則更是了不得,打磨一段時日,足以于陸地神仙之下無敵。
而陳玄又是道門中人,入了大指玄境,便窺得長生之妙,有望證得陸地天人。
他李淳罡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湖中何時出了陳玄這么個怪物。
隋斜谷猛一吸氣,將散開的劍氣盡數吸回腹中,他看了看陳玄手中龍淵,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陳玄此刻只覺靈臺清明,天地之間仿佛解開了枷鎖,丹田氣海之中,金蓮再生出十五朵,共計已六十四朵了。
“隋老先生,這一劍,如何?”
陳玄負手而立,任由風拂衣袖,白衣飄然。
“仙氣太重,劍氣太少,等你徹底穩住大指玄境,再來與我問劍吧。
可惜了,若非今日我專程來找李老兒,定要讓你見識一下何謂百年意氣。”
隋斜谷咂了咂嘴,這才看向端坐于地的李淳罡。
“李淳罡,聽說自你入天象以后,曾六年劍不出鞘,那一劍當真可開天門?”
李淳罡冷笑一聲。
“對付你這種貨色,何須劍開天門?只用我那兩袖青蛇足矣!”
李淳罡起身,握住那半柄木馬牛。
陳玄一拍養劍葫,龍淵飄然而出,掠到李淳罡身側。
“一劍如何兩袖青蛇?借你一劍。”
陳玄的聲音飄入李淳罡耳中。
陳玄卻不知兩袖青蛇本就只需一劍,不過,兩劍自然更好。
李淳罡回首看了看綠袍兒,心氣提了幾分,他右手木牛馬,坐手龍淵劍,一步步朝著隋斜谷走去,很快便來到他身前一丈。
此時的李淳罡雖心氣下墜,但風采卻依舊是世間一等,青衫飄飄,并不輸給陳玄半分。
那群道姑之中,大道姑都已將視線移到青衫劍客身上,只有情竇初開的小道姑,依舊盯著那道白衣怔怔出神。
“隋斜谷,出劍吧。”
李淳罡雙劍負后,即便境界跌落,他著一劍依然是世間劍術頂峰,自是不會先手欺人。
隋斜谷神色凝重了起來,李淳罡步步走來,一步比一步劍勢鼎盛,停下來時,一身劍意已快要沖破云霄了。
隋斜谷張口。
甲子劍氣,一氣吐之。
斬魔臺山石迸裂,若非齊玄幀曾在山上畫過一道鎮山符,恐怕這山早已徹底崩開。
陳玄連忙閃掠身形,來到王重樓和黑虎身前,揮了揮袖,將那劍氣遮擋在外。
劍氣與真氣不斷碰撞,陳玄經脈中真氣狂奔,這才擋住那劍氣余波。
劍氣似那決堤江河,滾滾而去,李淳罡立在劍氣江河正中,神色淡然,兩袖齊動。
手指下壓,兩劍便繞著手腕旋轉,最終形成兩道明晃晃劍影,不見劍身。
劍氣如青蛇出洞,盤旋而生,兩袖愈鼓,劍罡愈盛。
瞬息百轉,兩道劍氣哪里還是青蛇,分明就是兩條青龍。
兩手握劍,青龍盈袖,身形一動,兩條青龍盤旋而去,逆著劍氣河流而上,瞬息來到隋斜谷身前。
一劍仙人跪,兩袖青蛇膽。
兩袖青蛇不愧是李淳罡的成名絕技,將整座江湖的劍術硬生生拔高。
倒不是說這招式毫無破綻,而是那體內氣機流轉,充盈穴竅的時機,還有劍罡愈發強盛的法門,都是人間極致。
隋斜谷吞劍七十年,劍氣之盛,可與那涼州境內的滄瀾江比肩。
要知那滄瀾江乃是涼州最大的江河,寬近百丈,長逾千里。
隋斜谷的劍氣盛若天人,可依舊被李淳罡那兩袖青蛇破開,一劍點在了他的眉心。
隋斜谷呵呵一笑,強提一口真氣,自指間綻開,如那璀璨花朵,陡然綻開。
李淳罡左臂被瞬息斬斷,他面色淡然,劍尖輕動,同樣斬下隋斜谷的一條胳膊。
“劍氣之盛當論斜谷,劍術之高當論淳罡。
天下劍士千千萬,見此二人,也只有跪伏磕頭的份了。”
陳玄感慨連連,但他并不為兩人傷勢感到遺憾。
只要斷臂未毀,以陳玄的丹術,自可幫他們續接。
李淳罡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仰天長笑。
“隋老兒,任你劍氣磅礴,遇見跌境的李淳罡,照樣敵不過!”
隋斜谷也跌坐在地,任由肩頭鮮血噴涌。
“你劍術再高,還不是輸給了王仙芝?天下劍士之榮辱,被你拱手相讓!”
與跌境的李淳罡互換一臂,也不算丟人,只是讓他隋斜谷氣不過的,便是昔年李淳罡之敗。
這一敗,便讓天下劍士從此被一拳腳武夫鎮壓。
“自此之后,江湖再無劍神李淳罡矣。”
一個豐腴道姑蹙眉嘆息,她們那一代人的江湖,看來就要老去了。
“倒也未必。”
數里之外,陳玄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