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云朵已然積聚在一起,厚重的云層擋住了傍晚本就不多的光線,讓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師父,老師他真的會出現在這兒嗎?”
顏路抬起頭問道。
陳玄遲疑地搖了搖頭。
“以我望氣的結果來看,此處與他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系。”
自天人之約一戰后,已過去一年了,這一年里,陳玄穩固了半步天人的境界,丹田金蓮已生九朵。
顏路的內力與劍術也有了不小的長進,只是他近日一直心憂無名,修為難以存進,陳玄便以望氣之法找尋到了無名的一絲蹤跡。
“快下雨了。”
顏路望向天空,一道閃電自云層后劃過,照亮了天空一角。
“要天黑了。”
陳玄靜靜地立在原地,看著周遭的一草一木,沿著小路,笑著朝前走去。
雨真的下了起來,起初是淅淅瀝瀝的小雨,轉眼卻如同瓢潑,這座巨大的森林之中,處處都是雨水。
雨滴自樹葉滑落,朝下落去,快到陳玄頭頂時,仿佛遇見了一把無形的傘,雨滴劃出一道弧線,這才跌落下去。
顏路緊跟在陳玄身后,這才免去了風雨的襲擾。
“師父,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顏路抬起頭看向陳玄。
“沒有人能殺得了他,除非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陳玄沉默片刻,停下了腳步。
顏路望向四周,卻并未發現什么異常。
就在此時,兩人身后傳來一陣均勻的腳步聲。
陳玄與顏路一起轉身。
一個女人緩緩走來。
她雙眉修長,肌膚白皙,生的很美。
一襲黑色修身護甲,滿是魚鱗一般的花紋,手中長劍色若桃花。
這樣一身行頭,配上她冰冷的神色,無異于在臉上寫了四個字——“我是殺手”。
“師父,她似乎懷有身孕。”
顏路看著她略微鼓起的小腹,輕聲道。
女人雙眸一冷,拔出長劍,劍指顏路,看來她聽見了顏路的呢喃。
“給你一個忠告,我要是你,就不會選擇走這條路。”
陳玄擋在顏路身前,靜靜地看著女人。
女人眉頭輕蹙,神色更冷,她與劍光相合,瞬息來到陳玄身前。
龍淵劍自養劍葫中飛掠而出,將那把粉紅色的詭異長劍彈開。
“驚鯢?”
陳玄看清了那把劍的全貌,通體粉色,劍刃兩側每隔幾寸就有一道凹口。
驚鯢,越王八劍之一。
驚鯢,天字一等之一。
“你是我遇見的第四個天字一等,你和他們似乎有些不同。”
驚鯢的劍術很強,至少不會弱于玄翦,不過,對于半只腳踏入天人之境的陳玄而言,還是不夠看。
“讓開,或是死。”
驚鯢盯著陳玄道。
陳玄笑著搖頭,拉著顏路讓開。
雨一直下,四處都是滴滴答答的水聲。
驚鯢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小路盡頭。
“師父,這條路的深處有什么?”
顏路抬頭看著陳玄。
“一張羅網,一張脆弱但也堅韌的羅網。”
顏路聞言一怔,看向驚鯢消失的方向。
“師父,你說她會不會見過老師?”
陳玄看著遠方,沉默一陣,這才拉著顏路朝著森林深處而去。
驚鯢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自從刺殺無名失敗后,她的心性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甚至會想起已然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只獵物,那一只很溫柔的獵物。
她懷上了獵物的孩子,可她卻想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為了這個執念,她要脫離羅網。
但羅網并不想讓她脫離。
森林深處,小路兩旁草木繁盛,雨滴自樹葉上低落,滴到獵人的身上。
十多個殺手隱藏在道路兩側,他們頭戴斗笠,裹著面巾,無一例外,手中握著冰冷的長劍。
獵物來了,驚鯢緩緩走來。
這群羅網殺手瞬息將她圍住。
一個面戴紅色鬼臉面具的男人立在路的中間。
“為什么?”
驚鯢沉靜地問道。
“身為刺客,你知道為什么。”
面具男靜靜地說道。
“我已經完成了任務。”
驚鯢盯著男人的臉,緩緩說道。
“所以,可以開始下一個任務了。”
“下一個任務?我沒有選擇,對吧…”
“你就是為任務而生的,從出生就這樣,至死才能結束。”
驚鯢聞言閉上雙眼,輕輕抬起頭,任由雨水沖刷她完美的臉龐。
“為達目的,至死方休。”
驚鯢喃喃。
“對。”
面具男篤定地道。
漆黑的天空忽然劃出一道閃電,一滴雨水自面具男的斗笠落下。
粉色劍氣一閃,驚鯢消失在原地。
面具男的斗笠瞬間一分為二,他的身體也逐漸倒下。
“天羅地網,你,逃脫不了…”
就像是死亡前的詛咒。
男子的尸體重重地倒下,雷聲這才傳來。
“一起上。”
一個殺手叫喊著,沒了領頭羊的一群獵人,選擇用最穩妥的方式繼續抓捕獵物。
驚鯢正要揮劍,卻見一道金光在雨幕中穿梭,一個個刺客瞬息倒下。
“總算趕到了。”
三息后,陳玄提溜著顏路,姍姍來遲。
驚鯢握緊了長劍,她并不會因為陳玄殺了幾個羅網殺手而放松警惕。
“滅魂死在我的手中。
所以,若是我想殺你,不會太難。”
陳玄看著驚鯢的小腹,淡淡地道。
驚鯢收劍,靜靜地看向陳玄。
“你想要什么?”
“一個答案。”
陳玄將顏路推到身前。
驚鯢盯著顏路看了許久,突然瞳孔一縮。
“你是他的弟子?”
她在顏路身上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內息。
顏路點了點頭,也不顧風雨肆虐,朝著驚鯢走去。
“他還活著嗎?”
驚鯢看著這張稚嫩的面孔,一時竟是沉默了起來。
顏路明白了。
“他是怎么死的?”
驚鯢愈發沉默。
顏路看了看驚鯢手中的長劍,又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
“沒有人能殺他,除非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方圓十丈的雨水都停在半空中,陳玄走到顏路身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們是不是見過?”
陳玄嚴肅地看著驚鯢。
陳玄當然不是在調戲驚鯢,他只是覺得驚鯢的這張臉有些眼熟。
驚鯢聞言一怔,腦中回憶一幕幕閃過,突然在某一刻停止。
“魏國邊界,有一個琴師與你同行。”
陳玄聞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