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對高鵬的疑心最大,因為財務總監要做假賬,實在太過容易。
但他懷疑的范圍,卻不僅限于高鵬。
除了這些副總以外,下面的人也有可能聯合起來做假。
賬務部門職員眾多。
財務總監在以前的企業里面,也叫總經濟師,或總會計師。
他是企業內負責財會工作的最高領導,往往是企業核心領導成員。
此外,還有出納崗位,負責現金及支票的管理。稽核崗位,負責賬項及憑證之間的鉤稽關系核對及管理。資金核算崗位,負責現金及銀行存款等資金的核算工作,負責與銀行間的聯系。收入、支出、債權債務核算崗位。總賬崗位,會計檔案管理崗位等等。
在這個龐大的財務體系里,能做假賬的人不僅高鵬。
王林對公司的人事進行了一番梳理,查找可疑的人物。
能做出這么高明潛虧舉動的人,一是學歷不低,二是善于結交人脈,三是位于比較重要的崗位。
這天,王林在公司忙這件事,直到下班。
回到家里,李文秀已經下班回來。
申紡一廠最近工作也十分繁忙,一來秋季廣交會的訂單要處理,二來年終也要盤點。
王林接管一廠后,對公司里侵占公家財產的事管理極嚴,不管是車間,還是食堂,或者是倉庫,職工們都不敢再隨便帶東西回家。
但這種做法存在幾十年了,忽然之間要改,是極難改變過來的。
李文秀在盤點過程中,還是發現有不少物質的短缺情況。
“我天天都講規定,講道德!講了沒有人聽!”李文秀很生氣的對王林說道,“總有人為了蠅頭小利,偷拿公司的東西。”
王林道:“虧空得多嗎?”
李文秀道:“多,這一年下來,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起碼被人偷走了幾十萬。”
李文娟道:“姐,你就應該采取雷霆手段,抓到了就罰,甚至開除!你是最高管理者,誰敢不聽話,就趕他走人!現在工作多難找?開除幾個人,殺雞儆猴,他們就不敢胡來了。”
李文秀無奈的道:“要是能抓到就好了,就是抓不到人!”
李文娟道:“那就搜身!”
王林道:“那沒必要!”
李文秀道:“廠里這么多人,一個個的搜身?那也不實際。上班、下班,不得耽誤多少時間?安排人站崗搜身,又要多一份開支。職工們肯定也不同意。”
王林道:“這事歸根結底,還在于管理上的漏洞。只要加強管理,就沒有什么老鼠是抓不到、禁不了的。”
李文秀道:“王林,你比我厲害,你教我怎么做,好不好?”
“嗯。”王林道,“還有一個事,你也得重視起來。就是工廠里的余料、邊角料,其實都是可以利用起來的,職工們拿走的,多半是這些東西。”
他們都在車間待過,知道職工們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他們拿走的是什么。
李文娟給姐夫端了杯茶過來:“姐夫,你喝杯茶再說。”
王林接過茶,碰了碰她的小手。
李文娟嘟嘟小嘴,眼角多嫵媚。
王林喝了一口茶,說道:“工廠要實現精細化管理,就要做好邊角余料的管理。現代社會,一個沒有成本優勢的企業很難有競爭力。如何提高材料利用率,如何降低生產成本?這是企業經營管理者必須思考的問題。成本降低有很多途徑,邊角余料的管理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兒子王文跑過來,喊著媽媽,要媽媽抱。
小家伙快兩歲了,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能說很多詞了。
李文秀抱起兒子,幫他把里面衣服扎進褲子里。
王文用手扯母親的鼻子玩,捏住她的兩個鼻子,然后哈哈大笑。
李文秀笑著逗寶寶玩。
王林不悅的道:“我在跟你上課,你能不能專心一點?徐姐,把孩子抱走。”
李文秀笑道:“一家人,在屋里說話,你有必要搞得這么正式嗎?”
王林:“…”
徐英起身走過來,伸出雙手來抱王文:“來,寶寶,我們去玩玩具。”
王文聽說有玩具玩,馬上高興起來,反轉身子,撲進徐英懷里。
李文秀笑道:“王林,你接著說啊!我聽著呢!”
王林瞬間沒有講下去的興趣:“以后再說吧!”
“喲,你還生氣呢?你是跟你老婆生氣呢?還是跟你兒子治氣?”李文秀靠近他,攀著他的肩膀,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好啦,莫生氣。”
王林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還能怎么辦?
誰叫他娶了這個老婆呢?
李文娟拿了紙筆過來,搬了個小凳子在王林身邊擠著,說道:“姐夫,你說,我記筆記。”
王林這才說出一番管理中的金科玉律來。
“利潤是管理出來的,成本是細節決定的。
你們應該都知道,成本加上利潤等于價格,以前是企業定價,不管成本怎么樣,反正有得賺。但現如今,時代已經變了,現在講的是市場經濟。所以,這個等式,也悄然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利潤等于價格減去成本。就是說,現在的商品價格是由市場決定的,不是由我們企業決定的了。特別是針對于很多傳統企業來講,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成本上面下功夫。
比如,我們做的服裝、紡織行業,還有其它的皮具、建材、塑膠等行業,都會涉及到邊角余料的管理,邊角余料可能是企業很大的一塊利潤。曾經一個老板就跟我講,我企業利潤的多少就看那個邊角余料倉,每個月變賣廢品能賣多少錢。”
“嘻嘻!”李文娟撲哧笑道,“那他不變成賣廢話的老板了嗎?”
李文秀道:“文娟,你別打岔。邊角余料的確是一項極大的收入!”
王林道:“這看似是一個玩笑,但其真實地反映出傳統制造業因為管理的不當,成本的不受控后,導致利潤被一點點蠶食。所以,我們要樹立一個理念,利潤是管理出來的,成本是細節決定的。”
李文娟道:“姐夫,你說了半天,還沒講重點,我們服裝廠,要怎么管理邊角余料呢?”
王林道:“可以設置一個封閉的廢料管理區。申紡廠雖然有專門的廢料區,但不是封閉的,甚至是露天的,在圍墻邊上或者墻角劃塊地,車間產生的廢料就往那里扔。廢料的堆放區域一定要是封閉的,只有封閉才便于管理。”
李文娟道:“姐夫,我們服裝廠有封閉的廢料區。”
王林道:“嗯,我管理的廠,當然有了!”
李文娟抿嘴一笑,大眼睛里閃著亮光。
王林道:“文秀,你盡快設置封閉的廢料管理區,把這個缺口堵起來。”
李文秀道:“好,我明天就做,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這些?”
王林道:“你看我忙得跟什么似的,連在家里陪你和孩子的時間都沒有,哪里有空去管你們廠里的廢品?”
李文秀笑了笑。
王林道:“余料要進行全面登記,建立臺賬、稱重、計數,同時還要明確規格,分類擺放。廢料的有效管控便于我們以后重復利用。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控制廢料的產生。這就要求加強工藝、設計、排版方面的管理。”
李文秀道:“我們紡織廠又不需要設計和排版。”
王林道:“那就加強生產工藝的管理,加強員工的培訓,盡量減少廢料的產生。這才是治本之策。”
李文秀嗯了一聲:“好,我知道了。就算設置了封閉廢料區,這些廢料還是由工人在管理,他們要拿還是可以拿走。”
王林笑道:“所以,接下來你還要做一件事,每個車間的廢料區,交給專門的人負責,廢料的回收和利用率,直接關系到他們的獎金多少,他們就會管好這一片了。”
“有道理!”李文秀道,“就這么辦。王林,你的鬼主意就是多。”
“這怎么能叫鬼主意?這是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辦法!”
“嘻!就是鬼主意!”
晚上睡覺后,王林才把自己公司出現的狀況,告訴了李文秀。
李文秀本來躺下了,驚得又坐了起來。
“天哪!還有這樣的事?這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是啊!”王林冷笑一聲,“被我抓出這些人來,我非好好治他們不可!”
“不會真的是高鵬吧?他要做這樣的事,那真是沒有天理了!你對他可不薄。”
“他以前是極好的,但現在可就難說,人是會變的。”
“王林,那你會不會變?”
“我?我也會變,我越變越好,越變越有錢。”
“你是問,你對我的真心,會不會變?”
“不會。真心變不變,首先得有真心,沒有真心,怎么去變?”
李文秀啊了一聲,咬著嘴唇,伸出手來呵他的癢:“好啊,你對我沒有真心?是不是?”
“我對你是愛心。”王林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
李文秀嚶嚀一聲,軟倒在夫君的懷里。
睡得迷迷糊糊,王林被一陣急劇的鈴聲吵醒。
王林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睛,呆了一呆,他才明白是自己的大哥大在響。
李文秀也醒了過來。
她打開床頭燈,說道:“王林,你電話在響。”
王林嗯了一聲,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哈欠,然后起身接聽電話。
“喂。哪位?”
“王林!粥粥要生了!”周霞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肚子痛得厲害,你要不要過來?”
“嗯?”王林的睡意,頓時消失不見,他沉聲說道,“我馬上過來,等我。”
他掛斷電話,對李文秀道:“周粥要生了!霞姐打電話給我,我過去一趟。”
李文秀道:“這大半夜的,她要生了啊?”
王林道:“生孩子還管白天黑夜?”
李文秀撲哧笑道:“我知道,你去吧!她家里人在不在?”
“錢阿姨在那邊照看,霞姐也在。”
“軍哥他們不過去嗎?”
“我喊一下軍哥,一起去。你睡吧,你明天還得上班。”
“嗯。”李文秀看看時間,說道,“半夜三點鐘了!”
王林換好衣服,拿了公文包,把大哥大帶上,匆匆出門。
他喊開周軍家的門。
周軍聽說小妹要生了,便叫王林等等,他三下五除二的換好了衣服,然后和王林一起下樓:“我坐你的車。”
兩人上了車,前往吃粥館。
“王林,你說她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都可以,我只希望她平安!”王林心下焦急,車速開得很快。
晚上的馬路上,沒有車,也沒有行人。
王林車行迅速,很快就來到了吃粥館。
周粥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王林到來。
王林下了車,扶著周粥上車,錢玉英和周霞陪著周粥坐在后排座位,周軍坐在副駕。
周粥的肚子格外的大,比李文秀懷王文時大得多,好像懷里揣了個大西瓜。
懷孕是大自然讓女人“胖”得自豪,“胖”得心安理得的好機會。
周粥坐在后排中間,身子盡量往后側著,讓肚子舒服一些。
“痛嗎?”王林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周粥咬緊牙關:“痛!這一次的痛,很明顯不同,像有東西往下墜!王林,我恐怕是真的要生了。”
王林道:“我已經訂好了產房,去了就直接住院。不管今天生不生,先住下再說。”
“好。”周粥哎唷一聲,秀眉緊緊的蹙成一團,“肚子好痛!”
只有經歷過才知道,生孩子是多痛多堅持的一件事,偉大的母親,居然可以忍受一天一夜,甚至幾天幾夜無法言說的疼痛,生下一個小生命!
但只要一想到即將呱呱落地的孩子,她再痛苦和難受,也能默默的忍受。
周粥此刻多想依靠在王林的懷里,聽聽他柔情的安慰之言?
可是,她不能。
她甚至不能表現出對王林有太多的愛意和依賴。
去醫院的路并不長,但王林卻感覺,這是自己開車最慢的一段路程。
到了醫院,王林停好車。
周霞和錢玉英扶著周粥下車。
王林問道:“能走路嗎?我叫護士推車過來。”
周粥的臉,痛苦的擠成了一團,她咬緊嘴唇,輕輕搖頭:“不用,我能走。”
她走得很慢,胎兒不斷的下墜,痛得她每邁一步,都要付出比常人痛苦萬倍的努力。
根據疼痛的程度以及人體對疼痛的耐受程度,醫學上將疼痛分為10級,7到9級為重度疼痛,人體難以耐受,10級為劇烈疼痛,人體不能耐受。生孩子過程中,疼痛感最劇烈的時候,通常疼痛程度可以達到7級!
周粥現在還沒有劇疼的程度,但一向嬌生慣養的她,這種四、五級的痛苦,已經讓她感受到了人體的耐痛極限!
王林看她這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她真的能順利生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