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迷茫
這是一片混沌的空間，周圍的黑暗就像是墨汁一般濃稠。
在黑暗空間的深處，隱隱能夠看見兩個閃爍的血紅光點，帶著強烈的邪異、混亂和瘋狂。
這是比野獸還要兇殘成千上萬倍的眼神。
“你，又來了。”
像是低笑又像是咆哮般的低語就像是悶雷一般震響著周圍的空間，如同墨汁般濃稠的黑暗瞬間沸騰了起來，化作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惡心觸須，帶著粘稠、潮濕、陰暗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朝孟軒涌來。
叮！！叮！！
一陣金屬的碰撞聲傳來，隨后傳來的是鎖鏈拖曳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那兩道猙獰的紅點逐漸放大，隨著聲音的接近，某種黑暗之中的恐怖存在離孟軒越來越近了。
孟軒臉色平靜的看著那對紅色光點越走越近。
最終，一張有著赤紅雙眼的人類面孔從黑暗中突破了出來。
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略顯老成極其普通的青年長相，雙目一片血紅，嘴角咧了一個邪惡和瘋狂的弧度，讓人本能的感到極度的不適。
這就是孟軒自己。
被深深的鎖在了心靈深處，被扭曲秘紋所感染和成就了的另一個自我，代表了邪惡和負面的存在。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在看到孟軒的那一瞬間，黑暗中的另一個他雙目瞬間紅光大盛。
刷！！
周邊的黑暗瞬間炸裂了開來，另一個他猛的炸裂出了強悍的力量，化成了肉眼難以捕捉的陰影，狠狠的朝他沖了過來。
孟軒還是毫無動作。
一道陰影之爪猛的朝他的面部落下。
沙沙！！
一連串鎖鏈被劇烈繃緊的聲音傳來。
尖銳的陰影停留在了他的眼前半寸遠的地方，只差一點，就能夠刺入他的頭顱。
但是，從黑暗陰影深處延伸出了大量的凈白鎖鏈，深深地刺入了另一個他的身體之中，牢牢的束縛住了他的行動。
轟！！
空間之中發生了暴動，所有粘稠墨汁般的黑暗化作一道道鬼影，瘋狂的啃食這凈白鎖鏈，部分朝孟軒撲來，但都被從黑暗深處忽然飆射而出的凈白鎖鏈刺穿，成為了泡影。
刷刷刷！！
更多的凈白鎖鏈刺入了另一個他的后背，將他懸浮在空中掙扎著想要落下的手拉了下來。
幾乎近在咫尺，孟軒平靜的和另一個被鎖鏈刺穿了身體，臉上帶著強烈的扭曲、怨恨、憤怒等等負面情緒的自己對視。
“沒用的，在這種全面壓制下，你不會有反抗的機會。”
孟軒緩緩開口說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你在抗拒最真實的自己！你在拒絕神靈般偉大的力量！”
“沒有了我，沒有了這股力量，你又能算得上是什么東西？！”
“閻羅？！黑魔？！黑噬之器的天才？！簡直可笑！”
“沒有了我，你現在還只是金惠中學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個活了兩世卻依舊一事無成的蠢材！”
“你就只能被困在這平凡的世界，被淹沒在這時代的巨潮之中，連掙扎都不夠資格！”
“今天，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淹沒在星光之下，連血肉到骨骼完全溶解，連渣都剩不下。”
“你以為自己有多么偉大？你以為你自己有多么天才？！”
“你以為今天你所擁有的一切是誰給你的？”
“是我！！”
“而你，只是一個偷取了我的力量，卻不敢正視這世間最真實一面的懦夫。”
“沒有了我的這股力量，你就只是一只卑微的螻蟻而已，而你，現在居然想要將我封印？！”
邪惡瘋狂且歇斯底里的低笑帶著讓人作嘔的扭曲諷刺飄蕩在了黑暗的空間之中。
孟軒臉色平靜的看著他，沒有多說一句話。
他的意識結合了意志核心，正在調用吸收了莫瑞斯之后無比磅礴的純凈意志，對體內的扭曲之力和扭曲之種同時進行全面的壓制。
并且，這些純凈意志，正在不斷壓縮和變形，試圖在壓制的同時，在扭曲之種表面，重新構筑成他記憶中的結構，讓扭曲之種重新陷入沉眠狀態。
隨著純凈意志結構的改變，能夠明顯感受到扭曲之種的力量在掙扎和收縮，它的活性正在被緩緩壓制。
失去了本身強悍意志的扭曲之種，雖然擁有一定的本能，但卻無法真正應對目前的局面。
這種情況，具現在孟軒的意志空間中，就是從黑暗中飆射出了更多的凈白鎖鏈，刺入了代表著扭曲和陰暗的另一個他的體內，強行拖曳著他朝重新沒入黑暗之中。
“你可知道封印這股力量的后果？”
“這股力量已經和我的秘紋本身結合在了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
“如果你將這股力量封印，就連我的力量，你也無法完全動用，就憑你自身那可憐的微薄之力，能做些什么？”
“沒有了這股力量，在這亂世之中，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保護不了！”
另一個孟軒充滿邪惡的嘲諷笑聲繼續搖曳。
“還在執著于理智么？還在執著于所謂的‘生而為人’么？”
“這個世界的本質從來都不是理智的。”
“所謂的理智，只不過是在強者牧養這個天下所制定的規則之中壓抑得變形的本性，是弱者自我約束的牢籠，真正的強者，誰還會去在乎理智和瘋狂？況且，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在正常人眼里，就能夠稱得上‘理智’了嗎？”
“不，他們會覺得你是瘋子，是怪物，是需要敬而遠之的引動恐懼的存在，就算你不承認，現在無論是你的外在還是你的心靈深處，都已經不是人了！”
“理智和瘋狂，只是外人給的標簽而已，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的一切。”
“理智讓人感到痛苦而壓抑，只有在瘋狂中，人類才能照見真正的自我，體會到本真的快樂！！”
“來吧，讓我去帶你看看這看似光明的理智下真正的快樂！”
那一聲聲低笑就像是惡魔的低語，引動人內心最原始的狂躁。
周圍的黑暗涌動，居然涌現出了一幅幅畫面。
畫面上一副城市廢墟，到處都是殘骸和血跡，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鮮血的味道。
地面在震動，城市中充斥著劇烈的震響和驚恐的慘叫。
畫面中所呈現的，正是當時全面混戰之時夏洛爾中所發生的情景。
他看到了在混亂之中，在城市里發生的一幅幅血腥畫面。
那是肆無忌憚的殺戮，平日里在公司中總是被人欺負，一副唯唯諾諾模樣的老好人拿起了屠刀，遵循著內心的呼喚，借著混亂的遮掩下，在絕望的刺激下，放縱了壓抑的本性。
在他的腳下，一道道鮮紅的血跡流過，在他的身上，原本雖然老舊但卻整潔的西服已經被鮮血浸濕，他靠在不斷顫抖將要墜落的墻角，看著那一個個仇視卻不得不為了生活假意迎合討好的人們支離破碎的身體，劇烈的喘息，眼中流露出了夾雜著恐懼、自我質疑還有難以抑制的快意的癲狂神色。
孟軒能夠深刻且真切地感受到，此人心中那種本性在社會和生活的長久壓迫和異化中得到釋放的快樂。
他還看到一個絕望的男人，放棄了逃生的希望，游蕩在街道上，捕獵驚慌逃竄的美麗女子，只為滿足心底恐怖的欲望。
他還看到了丈夫丟下妻子和孩子獨自逃亡，看到了躲藏中因為幼兒驚恐而生生捂著幼兒的嘴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暴露自己位置的父母······
還有更多更多，單單只是讓人目睹就會覺得難受和惡心的畫面，這些畫面中并沒有任何的超凡力量透露，有的只是人類在希望和理智崩潰后所釋放的癲狂。
人類，能在絕望中綻放多么璀璨的光芒，就能在希望崩潰中創造多么難以置信的黑暗。
最可怕的是，會有人在這種黑暗中，找到在平凡社會下被極度壓迫而無法釋放的快感。
這個世界，仿佛一直就是偽善的，人心中都藏著一只魔鬼，它披著名為理智的脆弱外衣，被宿主本身的懦弱和無能所捆縛，當時機到來，它就會展露出它的真正獠牙。
“人性，從來都是‘惡’的啊！那些所謂的‘善’，都是被社會規則所束縛后產生的虛偽的、表面的、用來贏得別人贊賞的假象！”
“所以無論在任何典籍和故事中，英雄總是痛苦的，而惡魔卻能無憂無慮享受世間的一切，享受各種鮮美的祭禮！！”
“現在，你比任何人都幸運，因為你有選擇的權力，我知道你內心所想，你生來就不應該是一個人，你只是借用了人的軀體而已，你就應該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魔頭，或許有一天，當你將這個世界毀滅，重新制造并定義一切，你可以將瘋狂定義成正面，理智定義成負面。”
“這世間一切，都如你所想，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你做過夢吧？你控制過夢境吧？當你達到將像是當作自我夢境去改變的那一刻，你就會知道，是否歸于扭曲，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你，不！或者說，我們！不，我們本就是一體的，應該我說了才算！”
越來越多的凈白鎖鏈刺入了另一個孟軒的背后，他的身體已經有將近一半被重新拖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臉色卻越來越平靜，口中的話語不再歇斯底里，而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的呢喃，時而充滿了莫名的意義，時而又像是精神病患一樣缺乏邏輯，給人以一種毛骨悚然的哲理感。
“可惜，我現在還不夠強大。”
孟軒靜靜的看著另一個自己被拖入了黑暗之中，淡淡的說道。
然而，就在說出這句話之后，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怔住了。
他莫名的有些恍惚，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我，居然贊成了他的話么？
他抬起頭，看到了身體完全被淹沒在黑暗之中另一個自己。
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張臉龐還露在外面，這張臉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已經沒有了任何殺戮、怨恨、扭曲等等負面情緒，他血紅的雙眼變得無比清澈，一張原本扭曲猙獰的臉變得無比平靜，在被凈白鎖鏈拖曳，完全被濃稠的黑暗淹沒的那一刻，這張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純凈的笑容。
“你！！！”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涌上了孟軒的心頭，他忽然劇烈的喘息了起來，冷汗不自覺的打濕了他的身體，以至于全身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他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要阻止那個詭異的自己被黑暗淹沒，不過他卻失敗了，外界運轉的精神意志似乎已經形成了穩固的結構，扭曲之種的活性似乎已經被封印成功，趁機了下去。
現實世界，隱藏在陰暗處的孟軒猛地睜開了雙眼。
下一刻，他就雙手撐在了地面上，劇烈的喘息。
最后封印另一個自己的那一刻實在是太過詭異，還有他最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到現在，他甚至有些迷茫，剛才封印的究竟是秘紋誕生的負面自我，還是真正的自己，亦或者說，甚至在他沒有感覺到的時候，另一個自己，早就完成了對現在自我的替換。
而真正的自我，將代替秘紋中邪惡，擁有被捆縛在黑暗的陰影之中。
因為失去了扭曲之種的力量，就連秘紋的力量都被封禁大半，使得他本身的力量和氣息快速回落，強大的力量似乎一去不復返，讓人有一種巨大的落差感，就像忽然從一個巨人，重新退化成了螻蟻。
同時，純凈意志的儲備也見底了，在沒有獲得更多的力量儲備前，他能夠施展的實力，恐怕最多也就雙環級別。
與之相對的，他心中那股瘋狂、扭曲、殺戮的負面影響正在快速褪去，他能夠感覺到，自從走上扭曲之路后，他沒有任何時刻感覺比現在要更理智，更能感受到本我的存在。
“但現在，‘我’還是‘我’么？”
然而，見識到了在黑暗空間中將另一個自己封印的詭異一幕，就連孟軒也不能確定，現在的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現在的他，究竟是原本的他，還是扭曲秘紋中所誕生的意志。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迷茫。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身患精神分裂癥的病人，已經開始有些分不清自己。
“這就是扭曲之路么？凝視深淵，終有一天，會被深淵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