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即便會注意螻蟻的死活,也不會在乎螻蟻是否在觀察自己。
對于人而言,螻蟻太過微不足道了。
此刻,一處酒樓。
兩位麻衣人對坐飲酒,與常人不同的是,他們喜歡將指頭深入酒中。
沒人看見,他們指尖會出現一些黑蟲。
“師兄,杜沖和徐玉明怕是該到了吧?為何沒見他們消息。”
“不知。不過少了杜沖和徐玉明也不礙事。我們人手足夠。”
“師兄,此地國師可是紫幽島的人。劍玄山的匹夫真的會管這里嗎?”
“呵呵,劍玄山與紫幽島爭奪此地凡間的權利已久,聽聞我們魔道活動蹤跡,又有供奉殿發去的求援信,怎會不來彰顯一下能耐,打壓一下紫幽島的威望?”
“萬一紫幽島發現我們的蹤跡,也派人來怎么辦?”
“那群藥修???他敢在凡間放毒嗎?放心吧。我們的任務是拔去海龍上國的各地劍廟,暫時也不惹紫幽島,這次如果能俘虜幾個劍修,那就再好不過了。”
二人在聊天,忽然發現旁邊的酒客形跡可疑。
麻衣人壓低聲音道:“師兄,我似乎被人盯上了?”
另一位麻衣人往后看了看,端起酒一笑:“那又如何?”
先前那位麻衣人忽然彈出一粒黑蟲,黑蟲剛飛出,另一位麻衣人揮袖一扇:“別生事。此時生事,會把紫幽島的人招來。那幫藥修不會在乎我們和劍玄山的沖突,卻容不得我們在凡間濫殺。”
二人走了,旁邊桌上的酒客還不知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他朝門口兩個乞丐比了比口型:繼續盯。
一個商隊,馬車前行,貨物上坐著一個麻衣人。
商隊領隊道:“壯士,海龍皇城到了,我們就此別過如何?”
麻衣人跳下,丟出幾塊銀錢,一句話也不說便離開。領隊掂量著銀錢,搖頭一笑。
商隊剛進城后,忽然被一個人攔下。
“于掌柜,幫主有令,關注一下這幾日發生的奇異怪事。您多多留意。”
領隊一笑:“我可沒發現什么奇異怪事,不過…倒是在運貨途中遇見個怪人。”
“怪人?”傳信的人問道:“什么樣的怪人?”
“長得…普普通通,穿了身麻衣,看起來也不甚富庶,但給的錢可不少。”
“他…往哪去了?”
“那邊…”
城東南,陳家宅院門口。
一天結束后,一位挑著扁擔的菜販子往家趕去。
一到家中,發現幾把明晃晃的鐵刀架在脖子上。
菜販子驚懼:“你們要做什么?”
“別廢話!宋老實,我且問你,欠我們的租子什么時候還?”
菜販子哆嗦道:“什么租子!你們是什么人?我是一賣菜的,沒租鋪子!”
一位大漢冷笑:“安王橋那一帶是我們鐵刀會的地盤不知道嗎?在我們鐵刀會的地盤賣菜,就得交租子!”
菜販子一聽鐵刀會,嚇得魂都飛了。
這可是海龍皇城里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啊,據說官府都管不了他們。
“別殺我!我有錢!!!各位大爺在外等等,我這就去取!”
不一會,一堆銅子被捧出,為首的漢子一巴掌打飛:“這點錢夠個屁!宋老實,老子要銀子!!!”
“沒有銀子!”
“那就去死!”
“等等,有…有別的…”
菜販子回屋,哆哆嗦嗦拿出一個金錠。
“各位大爺行行好,饒我一命吧…”
金子?
為首漢子沒想到這廝如此有錢,猶疑片刻:“這金子哪來的?”
“路上撿的…”
“不說實話!前些日子我通海票號失了一筆金銀,莫非是你干的?”
“大爺!冤枉啊…”
漢子冷笑:“不說?呵呵,沒關系,我鐵刀會做事恩怨分明,我倒要查一查,如果這金子真是來路不明,扒了你的皮。”
夜晚,通海票號內堂。
鐵刀會幫主鐵熊將消息一一匯報給孔征。
“仙師,按你吩咐,兄弟們行事分明,各有借口和掩飾,也沒傷人,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鐵熊現在對孔征無比尊敬,昨日孔征給了他一副膏藥,讓他外敷,他敷上后渾身輕松異常,體內淬出無數黑絲雜質,鐵熊現在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據說那是仙門修士才用的東西,聽孔征說,自己已經脫胎換骨,躋身凡間頂級武者行列。
現在,鐵熊恨不得將孔征當祖宗一樣供著。
孔征自顧自地點著頭,這幾天,消息漸漸多了起來,根據這地頭蛇手下的消息,城中可疑之人頗多,孔征沒法一一確定他們的身份,但也大致估摸到了這次魔道中人的規模。
“鐵熊,我賜你的靈藥如何?”孔征將匯總的消息收好,淡淡問道。
鐵熊只剩下磕頭,激動的語無倫次。
“仙師抬愛!鐵熊愿為仙師肝腦涂地。在下斗膽問一句,我能有幸拜入仙師門下嗎?”
孔征負手:“此生未有神仙骨,縱遇金仙莫浪求。你注定是凡人之軀,所以安心做你的幫主。”
鐵熊一愣,似有失落。
“可…可是…”
“不甘心?”
“鐵熊不敢…只是見識了仙師手段,有些憧憬罷了。前些年我聽說有仙師下凡,帶走了皇庭中一位護衛…”
“那是因為他有修仙的資質。”
鐵熊失落片刻,不過立即恢復了原先的心態。
沒仙緣就沒仙緣吧,這是命,求不得。
“不過,我魔道中人本領通天,倒不是沒有辦法讓你修行。”
孔征一番話,讓鐵熊又升起了希望。
“還望仙師賜教!”
“聽沒聽過逆命而修?”
鐵熊一愣,覺得這個詞很霸道:“命…可以逆嗎?”
“當然!鎖七情六欲,反其道行之,便有一線機會。”
鐵熊一愣,縮著脖子問:“如何反其道行之?”
“為善。”
“魔道…也要為善?”
“魔道無須為善,但逆命需要為善。記住,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舉善除惡,方能逆命入道。”
頓了頓,孔征嘖嘖嘆息,“不過我勸你別試了,壓抑本性是很苦的。此法無數人試過,只有兩個人成功了。你…我看沒戲。”
孔征冷笑,譏諷之色溢于言表。
說完,大步離開。
孔征自己都沒意識到,此番話如同黃鐘大呂,響徹鐵熊心間。
此刻的鐵熊,滿腦子都是逆命之言,一顆種子扎根心底,迅速發芽,那叫希望,修煉成仙的希望。
如此…便有機會入道?
鐵熊回過神時,已經圓月西斜,他甩去雜念,忽然想起孔征譏諷的眼神。
瞧不起我?
我鐵熊七歲流落海盜手中,十四歲逃回海龍上國,無家無勢,無依無靠,闖下了如此基業,今年三十三歲,海龍上國往來的幫派商賈,那位不知我的名號?
當年若不為惡,我如何在這群虎狼中活下來?
鐵熊握緊拳頭,只要老子想干的事,就一定得干成才罷休!
不就是棄惡從善、壓抑本性么。那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