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街道,依稀有些人影。
東蒼上國的國都不設宵禁,醉酒而歸的公子哥橫行在馬路上,唱著小曲,賣餛飩的商販還未收攤,旁邊是賣撈面的小販,多么生活化的場景,老乞丐忽然有種再世為人的錯覺。
撈面攤,老乞丐排出大錢,要了一碗餛飩,兩份撈面,吃的眼淚渾濁,鼻涕橫流,這個味道,太懷念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啊!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年的時間,他都忘了外面是什么樣子了。
“小…孔少俠…請受老朽一拜!”
老乞丐情緒激動,難以自已,孔征將其拖住,淡淡回道:“此次能離開那地方,你居功甚偉,犯不上謝我。”
“沒有少俠指引,敢為人先,老朽又怎會安然脫困!”老乞丐堅持跪了下去。
孔征扶起對方,提醒道:“脫困?現在還不算。”
“還不算?那怎么才算?”老乞丐又擔心了起來。
二人吃完宵夜,一路來到孔鐵栓的院子,孔征才對老乞丐道:“今晚的事,王府一會定然會察覺,你覺得以北狼王府的影響力,整個東蒼上國誰能保住我們?”
老乞丐心臟一抽。
誰能?誰都不能!
那是孔雄圖啊!東蒼上國的神將,北狼王孔雄圖!東蒼上國開疆拓土十五年,大半的版圖都是孔雄圖打下來的!
老乞丐嘴巴干澀,忽然道:“孔少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孔征笑道:“當然。”
老乞丐氣結,你有辦法,干嘛還嚇唬我!
老乞丐郁悶道:“可否告知一二?”
“我們現在必須要找一個笨女人,她才能保你我周全。”
笨…女人?
老乞丐一怔:“那…這個地方是?”
“我家,也是我和那個笨女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她有求于我,我消失了一天,所以她應該會主動找我。”
孔征回答完,發現老乞丐僵在那里。
老乞丐看到遠處飄來一襲倩影。
銅劍懸空,柳眉倒豎,衣袂飄飄,女子明眸皓齒,美麗動人。
修士?!
這難道就是孔征說的那個笨女人?
只見那女修士站在孔征身后,臉如寒潭,沒有任何表情。
“你說我有求于你?”
腦后,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孔征慢慢轉過身:“難道不是嗎?”
楚飛環冷笑,懸空的銅劍抵在孔征喉頭:“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如果青…如果那件事我當做沒發生,你覺得,我還會有求于你嗎?”
楚飛環見到有外人,將青玄劍譜的事隱去不提。
孔征推開劍尖,淡漠道:“楚飛環,這種機會都不把握,就太愚蠢了。畢竟你是修道者,需要功績來獲取修煉資源,而且,現在的你太弱了。”
“區區螻蟻,大言不慚!我堂堂筑基修士,你居然說我弱?”楚飛環聲音高了八度。
“你不弱?今日我在王府地牢,你的劍印可曾感應到???”孔征繼續開口,絲毫不落下風。
楚飛環一怔,柳眉緊蹙:“你說什么?”
孔征道:“我今日被關在王府地牢,險些被殺,若不是此人援手,青玄劍譜的第六劍、第七劍可就與你失之交臂了。”
楚飛環橫眉,看向老乞丐,老乞丐忽然眼中一痛,想閉上已經遲了,刺痛從眼中傳來,老乞丐慘叫一聲,流出眼淚,連忙跪在地上:“在下金針門弟子霍麻衣,忝為落云國太醫院首座,見過仙子!”
瞳中劍!
老乞丐心中駭然,這個看起來年方二十的丫頭,竟然是劍修!而且一眼之威,險些讓他致盲!聽她剛剛的話,竟然是筑基期修士…那可是堪比金針門掌門的存在!
楚飛環收回凌厲的目光,看向孔征:“你是說,北狼王府的人將你關在地牢?我不信!區區凡間地牢,也能困住我劍印的感知?”
“那地牢乃離火石所鑄。”
“怎么可能!”
“你問他,或者,自己去看!”
楚飛環啞口無言,這種極易證明的事,對方大多不會騙自己。
冷風吹過,楚飛環胸口起伏,睚眥欲裂,她看上的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關入大牢,而且那個婦人滿口謊話,居然誆騙自己!甚至還差點殺了孔征?
“她為什么關你?”
“北狼王世子一心想加入劍玄山,他娘親怕我搶了他的名額吧。”孔征想了想道。
“你以為就憑你會背劍訣,我就能把名額給你?”楚飛環怒火中燒,也不顧上隱去劍譜的事了。
孔征無視了一心抬杠的楚飛環,開口道:“你會不會把名額給我不重要,不過你覺得我會不會想起來第八劍呢?”
“你…”
孔征不動聲色的反擊一句,讓楚飛環氣勢一泄:“你就不怕我用強嗎?”
楚飛環咬著牙,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嘴上不愿承認罷了,她要想用強,早就用了,雖然修者高高在上,但相比面皮,她更在乎道術的精進。可是實在不喜歡孔征這種態度。
孔征淡淡道:“別掙扎了,屆時如果劍老和劍靈推演出了劍法,你功不可沒。記得欠我一個人情。”
楚飛環眼中游移不定,心潮起伏。
自己堂堂世外修士,給他一個名額已是恩賜,現在他居然還想再要一個人情?
銀牙緊咬,楚飛環從來沒發現凡間還有這么難纏的家伙,而且,自己居然毫無還口之力。
孔征看向懸空的銅劍,二指輕輕一彈,銅劍作響,孔征不緊不慢道:“黃雀銅劍,體態笨拙,斗法時只能后發制人,你在劍玄山地位一定不高吧?這種法器里摻雜二兩巽銀石,或者經常用寒髓打磨,就會有質的飛躍。你,沒有嗎?”
幾句話讓楚飛環胸口遭到重創,她艱澀道:“你…到底是誰?”
“得天授法之人,信不信?”孔征轉頭回道。
楚飛環的心中,已經翻起驚濤駭浪。得天授法,雖然世間可能真有這種人,但她絕對不信孔征就是!
不過,看穿了自己的法器,并且知道巽銀石和寒髓,這又怎么解釋?一個普通人絕對不會知道這么多!
“我會查清你的身份!”楚飛環一字一頓。
“請便。另外,我還有可能是你的命中貴人,記得別說出去。”孔征拍了拍黃雀古劍,轉頭囑咐道。
“你…”楚飛環頹然,蠻足跺地,“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孔征說完,眼神中帶著鼓勵:“能告訴你這些,代表我信任你。你心性不錯,是塊璞玉,但不受門派重視,今后可以跟著我,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唉…我真是瘋了。”
楚飛環一身驕傲,被孔征連打帶消,掃去了七七八八,她心中居然生出一種錯覺,孔征說的是真的。
眼神幾經流轉,楚飛環最終長吁一口氣:“很好。我此次出山為宗門物色弟子,手中有三個名額,你是一個,也別讓我失望。”
“多謝仙子看中。”
一場硝煙彌漫的交易,以楚飛環服軟,落下帷幕。
不知為何,現在的孔征,比剛剛時順眼了許多,在被孔征近乎于蠱惑的口吻灌耳后,楚飛環覺得自己鐵定瘋了,但又抱了一絲希望,這個家伙,以后定然可以大放異彩的,對吧?
而且楚飛環并不覺得內定一個名額有什么過錯,他都是為宗門著想,就像孔征自己說的,如果劍老和劍靈推演出了劍法,她的確功不可沒。
她需要功績,這樣才能讓宗門提供資源,而孔征能帶給她功績。
從這點來說,孔征的的確是她的命中貴人。
楚飛環甩去雜念,重新恢復清冷,她縱身一躍,踩在銅劍上面:“現在我要去北狼王府一趟,為你討個公道。你還要說些什么嗎?”
為我?
怕是為自己發泄找個理由吧。
孔征抬頭:“楚飛環,我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
楚飛環一道劍氣打上天,繼而炸開:“我讓你們國師來親自護法,夠安全嗎?”
孔征一笑,將裝了人頭的木匣拋了過去:“那這個東西,幫忙送給二夫人張氏。同時給她帶句話,托她的福,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