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是你?”
艾芙蕾雅也看到了“林子安”三個字,微微睜大眸子。
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話,萊恩發來第三條消息。
“我還知道你也在。”
“林夢瑜。”
艾芙蕾雅:“???”
“再檢查一遍房間!”顧池冷靜道。
萊恩的話讓他莫名有種后背發涼的感覺,好像有雙眼睛在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自己,第一反應就是房間里的監控沒排查干凈。
這次他和艾芙蕾雅一起,從客廳到浴室,再到臥房,不論是天花板、床底、茶幾、桌椅,還是窗簾,一個角落都沒放過。
他們甚至把燈具都拆下來看了看,卻依舊一無所獲。
沒有監控。
但如果真的沒有監控,萊恩怎么會知道他們來了綠洲?
酒店的走廊、電梯和大堂倒是有攝像頭,車站也有,可問題在于,他們在進入這個水床房之前,一路都是低著頭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被監控拍到臉,這是最基本的反追蹤意識,稍微有點場次的玩家都懂,否則他們也不會一進房間就先檢查監控。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和艾芙蕾雅太菜,沒能避開所有攝像頭,也不該這么快被發現。
車站的安保人員都不認識他們,說明他們的通緝令并沒有在綠洲本地發布,而萊恩作為高貴的董事會成員之一,每天日理萬機,時間寶貴得很,哪有閑工夫親自查看監控?
還湊巧在今晚查看,剛好發現他和艾芙蕾雅。
有這么巧合的事?
顧池不信。
艾芙蕾雅也不信。
她抬頭打量著房間,視線緩緩轉動,依次審視著天花板的四個角落,以及貼在墻壁上干干凈凈的米黃色墻紙。
她的目光從上往下,從左到右,最終落回到李恩瓷身上,微微瞇起眼睛。
李恩瓷并不是機器人,她的身體參數完全符合一個沒安裝義體的正常人標準,但這不代表她身上一定沒有監聽器這類東西。
艾芙蕾雅起初沒想這么多,現在身份暴露,由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顧池好似猜到艾芙蕾雅想做什么,抬眸看了李恩瓷一眼,再度讓這個漂亮的女人陷入到了催眠狀態之中。
艾芙蕾雅將李恩瓷放到床上,直接當著顧池的面把她剝了個精光,一絲不掛。
李恩瓷能被董事會成員看上,身材自然沒得說,可顧池卻對這好山好水溪谷密林熟視無睹,眼里沒有半點波瀾,像是在看一個商場櫥柜里的假體模特。
“沒有。”
還是沒有。
艾芙蕾雅仔細檢查了李恩瓷身體每一寸肌膚和每一件衣物,包括李恩瓷的鞋和手提包,都沒發現任何監控設備。
她隨手將被子搭在李恩瓷身上,遮住外泄的春光,眉頭皺得更深了:“會不會是她意識到了你為她植入的假記憶,偷偷給萊恩通風報信,一直在演我們?”
“不太可能。”顧池看著睡過去的李恩瓷,回憶了一遍對方的表現,說道:“她的狀態沒問題。”
6級的控夢術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已經可以將記憶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沒那么容易被識破。
即使識破了顧池也能看出來。
諜中諜不是那么好演的,除非李恩瓷的演技好到他和艾芙蕾雅這種程度,否則不可能同時騙過他們兩個。
艾芙蕾雅沉默。
顧池也沒再說話。
兩人都注視著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屋內的空氣暫時安靜下來。
他們仿佛又回到了昨晚。
萊恩發現他們混入綠洲和董事會知道他們殺死高管這兩件事非常像,他們完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而找不到原因,就意味著他們無法有效避開董事會的視線,任何舉動可能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中,再縝密的計劃都沒用。
更重要的是,這種一切都暴露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顧池和艾芙蕾雅都是習慣了掌控局勢的人,突然之間局面失控,他們的心理壓力會比一般人更大。
更別說“董事會”這尊龐然大物本身的重量也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
兩人看著手機屏幕,發現萊恩的狀態又變成了“正在輸入”。
三秒后,萊恩再次發來消息。
這次是一條語音。
顧池和艾芙蕾雅相視一眼,輕觸了一下語音條。
萊恩的聲音聽上去像個沉穩的中年男人,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伱們不是要找掠光者芯片嗎?它就在我的手上。”
顧池沒回。
芯片的事在地下城里鬧得沸沸揚揚,董事會知道這點他并不意外。
萊恩繼續道:“一般我們人類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你們這么急迫的尋找掠光者芯片,它理應對你們很重要,可你們的身份與之毫不匹配。”
“一個是靠女人上位的掛職高管,一個是負責研發夢境游戲的項目主管,我實在想不到你們找掠光者芯片有什么用。”
“你們甚至連‘掠光者’這三個字的含義都不明白。”
“逐光者又代表什么,你們知道嗎?”
顧池看向艾芙蕾雅。
艾芙蕾雅微微搖頭,林夢瑜的記憶里沒有這些東西,逐光者公司的上一任主管也沒告訴她。
除了玩家身份,她沒有什么事情瞞著顧池,畢竟她最初的計劃是截胡這個男人,不先幫顧池找到芯片,怎么截胡?
任務方面,她和顧池知曉的情報是一樣的,只知道“光”意喻人類的未來,“掠光”、“逐光”、“融光”分別是什么含義她也不懂。
“你們的行為很奇怪。”
萊恩說道:“就像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乞丐忽然有一天想當科學家,這個比喻可能不那么恰當,但它能很直觀的表達我心中對你們以及你們已經死去的同伴的感受。”
“溫飽問題都得不到解決,怎么會產生跨越階級和層次的需求與想法?”
“我們將地下城稱之為牧場,牧場的動物是不會有理想的。”
“而你們并不是第一批我所見過身份與行為不匹配的人。”
“曾經我也很好奇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真的一夜之間頓悟,自我升華,想通了什么人生哲學或道理,有了更崇高的追求和目標…我找不到答案,也因此困惑了很久。”萊恩輕嘆,“直到我想起一個實驗——”
“雙縫干涉實驗。”
“它讓我意識到,我們所處的世界具備不確定性,或者說,具備一種觀測者效應。”
“所有事物每時每刻的狀態都擁有無數種可能,我們用什么方式觀測,它們就以什么方式呈現。”
“世界本身或許不是這個樣子,但因為我們的觀測,它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是提前設定好的程序?”
“響尾蛇企業一直致力于研究虛擬現實,我們開發的夢境游戲也是如此,你的觀測和選擇將決定你的未來和結局,而我們觀測你,并根據你的狀態添加更多版本的游戲內容,讓一切變得‘合理’。”
“那么在我們的世界之外,會不會也有人在觀測我們?”
“游戲是有規則的,在虛擬現實中,你永遠無法逾越一些我們定下的規矩。”
“同樣,我們也有一些無法突破的限制。”
“比如光。”
“從那時起,我便意識到,我們所生活的地平線,可能也只是更高級文明創造的虛擬世界。”
“于是我們有了一個名為‘光’的計劃。”
“找不到答案的事也有了答案——你們當然有自己的目的,只是我們理解不了罷了,因為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說對嗎,外來者?”
萊恩輕聲問:“又或是,我該稱呼你們為玩家?”
顧池瞇起眼睛:“你是格雷曼?”
“格雷曼?”萊恩失笑,“不,我不是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我只是一個務實的資本家。”
“舉個例子,你們闖入了我的世界,殺了我的人,把我的牧場搞得一團糟。”
萊恩道:“你們讓我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損失,就必須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顧池還沒開口,艾芙蕾雅先摁下語音冷笑:“就憑你?”
管你是不是董事會,先懟回去再說。
顧池:“…”
好硬的嘴。
不過他喜歡。
他也對萊恩高高在上的態度不是很爽。
萊恩卻忽然問道:“我們聊了多久了?”
話音剛落。
屋外猛地傳來激烈的錘門聲。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門外的人用拳頭瘋狂錘擊著門板,猶如發狂的喪尸,力氣極大,將門都錘出了一個個凹凼。
“我們有麻煩了。”
顧池想過自己和艾芙蕾雅會被追殺,但沒想到人會來得這么快。
當真是巧合,萊恩恰好從監控里看見了他們?
“嘭嘭嘭嘭嘭!”
兇狠的砸門聲像是一把鼓槌,不斷敲擊著顧池和艾芙蕾雅的心臟,讓兩人壓力倍增。
關鍵錘門的人不說話,大晚上的,很容易讓人聯想門外的人到底是不是人,透著一股子莫名的詭異感。
萊恩又發來語音。
這次顧池沒點,可它自己播放了出來。
“你們跑不掉的。”
萊恩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么渾厚——甚至不像個人,他冰冷的嗓音中夾雜著金屬似的機械感,像是用AI合成的電子音,“你們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們殺了人,混入了綠洲?”
“事實上,我不僅知道這兩件事。”
“我還知道你們控制了顧清霜、艾青,以及科萊多娜,讓你們的同伴彼此猜疑,自相殘殺。”
“也知道你們是如何打暈那兩個拾荒者,拿走他們的身份卡,換取了兩張來綠洲的列車票。”
“還有你們引誘我的女人、給她植入記憶、藏在衛生間里躲避檢查、想發消息讓我去酒店…等等,這些我都知道。”
“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萊恩的聲音越說越大,到最后已經遠遠超過了手機的音量上限,仿佛房間里有著無數個喇叭同時播放,形成令人壓抑煩躁的環繞音,從四面八方涌入顧池和艾芙蕾雅的耳里。
“想知道為什么嗎?”
“很簡單。”
“因為…”
躺在床上被催眠的李恩瓷突然坐直身子,任由被套從身上滑落,露出大片春光也不管不顧,睜開眼直直地盯著兩人,與萊恩同時道:“因為我無處不在。”
顧池:“??!”
艾芙蕾雅:“??!”
“艸!”
顧池嚇得直接爆了個粗口,下意識后跳兩步,將艾芙蕾雅護在身前。
艾芙蕾雅更是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二話不說掏出手槍給李恩瓷來了一下。
“砰!”
李恩瓷當場腦袋開花,紅白血漿濺了一床。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李恩瓷倒了下去,手機屏幕也黑了。
萊恩沒再說話,敲門聲也暫時終止。
屋子里一時只剩下兩人快速的心跳。
可這樣的安靜并未持續多久,僅僅兩秒,屋外爆發出一陣比之前更猛烈的錘門聲,直接將厚重的門板砸得開裂,門把手也不斷上下扭動,發出金屬崩碎的聲音。
顧池看向艾芙蕾雅。
艾芙蕾雅也看向顧池。
兩人互相從彼此眼里看見了同一個字——
“跑!”
他們至始至終沒聽見腳步聲,鬼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就算打得過也不能打。
這里是綠洲,是董事會的地盤,在人家的大本營打架,敵人只會越來越多,磨都能把他們磨死。
再來幾個末日人形,他們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艾芙蕾雅給床上的李恩瓷補了一槍,與顧池一起來到窗邊。
兩人把窗簾扯下來,撕成一條長繩,一頭栓在床腳,另一頭則拋向窗外。
顯然經驗都很豐富。
房間在五樓,窗簾的長度不太夠,但剩下的高度勉強能讓他們安全落地。
“嘭嘭嘭!”
門板要支撐不住了。
“你先下去。”艾芙蕾雅見樓下沒人,讓顧池先走,自己則回頭用槍對準了臥室門口,同時掏出一顆手雷。
顧池:“?”
“你怎么有這玩意?”
艾芙蕾雅:“趁你不注意從泡菜戰神身上拿的。”
顧池:“…”
他還真沒發現艾芙蕾雅什么時候去舔了包。
不過他也沒多問,翻身跳出窗戶,緊握著窗簾滑至地面,抬頭大喊:“走!”
“嘭!”
房門被砸開,艾芙蕾雅聽到顧池的聲音,看都不看來人到底是什么東西,反正機器人和真人她也分辨不出來,直接將手雷扔出去,轉身一躍而下。
“轟!”
劇烈的爆炸震碎了玻璃,火焰沖出窗外,將上下的墻面燒得焦黑,窗簾也隨之斷裂。
但艾芙蕾雅已經落地。
停在路邊的車輛因巨響發出刺耳的警報,有人影從酒店大門追了出來。
“砰砰砰!”
這回是顧池開的槍。
單論槍法他還是不錯的,三槍下去將最先沖出酒店的三個人影全部放倒。
“走!”顧池毫不猶豫,拉起艾芙蕾雅便跑。
“我懷疑整座城市都被董事會監控了…”艾芙蕾雅道,“包括地下城。”
顧池:“那就先去人多的地方。”
賽博時代有一個好處,夜晚的城市比白天的城市更加熱鬧。
酒店這片區域是個例外,為了保證睡眠環境相對冷清,但距離繁華的夜市也不算遠。
兩人循著霓虹一路狂奔,很快來一條擁擠的街道,耳膜充斥起澎湃的搖滾音浪和嘈雜的人聲,剛下過雨的路面倒映出燈牌的光影,朦朧又絢爛。
顧池和艾芙蕾雅混入人群,確認身后沒人追來,才停下腳步,大口喘著粗氣。
而這一停,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再度涌上心頭。
這條步行街人多是人多,卻并未帶給顧池安全感。
按理說他和艾芙蕾雅的出現應該很引人注目,就像走在路上有人從你身旁飛奔而過,你會下意識看一眼,可他抬起頭打量眼前的一切,街上的人們卻依然自顧自地說笑交談,仿佛無事發生,完全看不見他們一般。
顧池感到了孤獨。
一種自己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孤獨。
艾芙蕾雅也覺得不是很妙:“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萊恩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他們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否則遲早會被包餃子。
“我去問問路。”顧池道。
夜色被霓虹彌漫,記憶中唯一的路標——那座銀色大廈被遮擋得看不見輪廓,李恩瓷也沒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城市的哪個方向。
最好能搞到一張地圖。
顧池走進路邊的一家商店。
老板是個女人,正在整理柜臺后方貨架上的物品,似乎沒注意到他進來。
“你好。”顧池出聲提醒。
女人背影微頓。
“有地圖嗎?”顧池問。
“有是有,但不賣。”女人道。
顧池皺眉:“為什么?”
有錢都不賺?
“因為沒必要。”
女人停下動作,轉過身來看著他。
與此同時,她一頭長發就在顧池眼皮子底下迅速縮短,原本女人味十足的五官也發生變化,扭曲模糊,最終變成一張男人的臉。
“我說過,我無處不在。”
“你們跑不掉。”
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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