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五人眉頭緊鎖、一臉焦急的表情。
馬宗發心頭一凜,默默放下手中的精致小瓷碗,遞給旁邊妻子一個眼神。
婦人會意,顯得有些擔憂地起身,不過還是踱步離開了辦公室,并替幾人帶上房門。
示意幾人在身邊的沙發椅上坐下后,馬宗發挑著眉頭問:“說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公司目前發展穩健,產品供不應求,品牌在市場上已經擁有不俗的競爭力,他實在想不到,這一無麻煩二無征兆的,能發生什么事情,引得手下五位大將聯袂而來,還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老柳,你先講吧。”主管銷售的副總經理池建榮抬手道。
因為這件事情是銷售部經理柳永通最先得到消息的。
柳永通點點頭后,望向馬宗發,表情凝重道:“馬總,我剛剛在辦公室,接到申機公司副總經理龐斌的電話,他們要終止與我們的合作,還沒出庫的所有水泵和電機,都會在兩天內陸續退回我們這邊。”
“什么?!”
馬宗發大驚。
“申機”全名叫作申海機電貿易有限公司,是全市最大的機電批發零售商,擁有龐大的銷售網絡,出貨量相當可觀,也是飛馬最大的合作商。
可以說飛馬年銷售額中的30,都由申機提供,是他們最大的金主。
如今最大金主突然宣布解除合作,也難怪手下人亂了分寸。
別說他們,馬宗發此刻都思緒混亂。
“為什么呀?”他忙問。
飛馬與申機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今年是第五個年頭,己方這邊擁有優質的貨源,對方則掌握著可靠的銷售渠道,完全是一副雙贏的局面。
事實上過去的五年也的確如此。
誠然,申機每年確實為飛馬貢獻了可觀的銷量,但他們自己同樣沒少賺啊!
再說申機的董事長蘇利峰,馬宗發也是非常熟稔,這樣的大事,怎么可能事先不告知一聲,派個二把手直接就執行了?
“不知道。”柳永通搖頭道:“我問過龐斌,可他就一句:這是上面的安排。具體原因一個字都不提。”
“我這就打電話給老蘇!”
馬宗發顯得又驚又氣,正欲從沙發上站起,哪知柳永通那邊突然開口道:“馬總,要不待會兒吧,我還有些情況沒匯報完。”
“還有?!”
馬宗發雙目一凸。
“是的。”柳永通苦笑道:“在接完龐斌的電話之后,我正準備找池總匯報,哪知電話又響了,這次打過來的是富安國際的洪總。”
“富安的洪總…”馬宗發一聽這幾個字,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
眾所周知,這年頭無論是國企也好,民企也罷,都有一個宏愿,那就是掙外匯——企業想要發展,這也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因為很多先進的儀器設備都得依賴進口,這時就必須用到外匯。
甚至可以說以當前國內百家爭鳴的市場形勢來講,誰手中掌握更多的外匯,誰才能從這場大浪淘沙中脫穎而出,逐漸向相關領域的國際水平靠齊。
飛馬也一樣。
只是目前國內擁有出口資質和渠道的公司非常稀少,而富安就是一家專業從事機電出口的大型集團。
為了搭上這架“國際馬車”,馬宗發付出的代價著實不小。
經過幾年的苦心經營,前期的投入也終于收到回報,現如今依靠富安公司的銷售渠道,飛馬水泵已逐漸打入東南亞的一些小國家,每年也有一筆珍貴的外匯流入公司賬戶。
“他、他打電話過來干嘛?”馬宗發顫抖著聲音問。
“通知我們,飛馬水泵已經從他們的出口名單中除名。”
馬宗發一巴掌拍在木藝茶幾上,暴怒道:“這到底什么情況!”
富安這邊賺的錢雖然沒有申機多,但從長遠來看,作用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是飛馬唯一的外匯來源,二也是飛馬水泵走向國際的關鍵。
“一樣,我客客氣氣地詢問過洪總,不過他一句解釋的意思都沒有。所以我剛才才說‘通知’,他那口吻就跟通知一聲一個意思。”柳永通臉上布滿苦澀。
“是不是我們最近批次的水泵出現了嚴重質量問題?”馬宗發震怒地望向另一位副總經理彭遠志。
他主管的就是產品制造。
“沒有,絕對沒有!”
彭志遠拍著胸口道:“馬總,這一點你可以百分之百放心,我們現在使用的是西方引進過來的質量檢測體系,每一臺水泵出廠之前,都經過嚴苛的質量檢測。不可避免地偶發式小問題或許存在,但涉及到整個批次的嚴重質量問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嚴重質量問題,我們應該早就接到銷售商投訴了,可是并沒有啊!”
馬宗發想了想,承認彭志遠說得有道理。可如此一來,事情就更顯詭異了。
“那特么的到底是因為什么!”
他氣得直接飆了粗口。
“馬總,你、你要穩住。”副總經理池建榮突然說。
馬宗發清楚他的性格,見他如此一說,驚愕道:“你不會告訴我還要什么壞消息吧?!”
“對。”池建榮哭喪著臉道:“小邱,你給馬總匯報一下吧。”
邱書彬,大學高材生,飛馬集團最年輕的高管,任職外聯部經理。
面對馬宗發布滿血絲的雙眼,他僅僅抬頭看了一眼,就垂下腦袋,不敢與其對視。
然后弱弱道:“馬總,我剛接到隆興機電市場、利民機電市場、友愛機電市場、平橋機電市場…”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馬宗發驀然感覺胸口痛。
申海四大機電市場,全湊齊了!
“四大機電市場那邊不少經銷商打來電話,都表示今后不想再做飛馬這個品牌,破天荒的居然主動要求跟我們結賬,倉庫沒銷售完的產品,也打算退返給我們。”
呯咚!
馬宗發眼前發黑,幸好及時抓住茶幾,才沒栽倒,不過那只還余下一些老鴨湯的精致小瓷碗,則被帶到地上,摔成碎片。
失去申機,失去富安,再失去盤踞四大機電市場的各大銷售商,飛馬在申海的銷售渠道幾乎徹底斷絕。
公司銷售額將直接砍掉一半,甚至還不止。
如此一來別說賺錢,余下的那點銷售利潤,根本不足以支撐整個公司的經營運轉,絕對虧成翔。
“你們就沒找到原因?就沒有一家銷售商告訴我們這莫名其妙的行為,到底是為什么嗎?!”
“他們、他們都不說。”邱書彬縮著頭道。
“混蛋!”
馬宗發怒不可遏,桌子拍得啪啪響,著實發泄一會兒后,才努力壓制住怒火,心里明白現在罵他們也沒用。
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搞清楚問題出在那里,然后趕緊彌補。
這樣想著,他站起身來,向紅木辦公桌那邊走去。決定聯系一下申機的蘇總,公司這么多合作方中,他跟蘇總的關系最為熟絡,希望他能為自己解解惑。
然而還不等他提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筒,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同樣毛毛躁躁。
“進!”
從門外走進的是公司三大區域經理之一的黃中武。
馬宗發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的,三大區域經理主要負責公司除大本營申海之外的其他長三角市場,一年四季都在出差,各自負責一個區域。
“中武,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不僅僅是馬宗發,辦公室里其他五人同樣很意外。
以前他們每次回總部,總會提前打個電話,事先安排聚一聚什么的。
“剛剛!”黃中武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正常,簡單回答一句后,立馬快步走到馬宗發身前,表情凝重道:“馬總,出大事了!”
還來?
馬宗發感覺自己都快弄出心臟病了。
“說!”他沉聲道。
這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我這次出差剛好到最后一站,就在申海邊上,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這一站出了問題,那邊的經銷商像是要集體造反一樣,全都有意改做別的品牌,不打算再與我們飛馬合作。
“我本來想留在那里搞清楚到底什么狀況,結果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一大堆電話,我剛視察完的其他小片區那邊,也出現這種情況,超過九成以上的經銷商都打算更換銷售品牌。
“我問他們到底為什么,可哪怕前幾天剛跟我喝過酒的那些家伙,都一個字不說。我急到不行,立馬聯系了老楊和老鄒那邊,想問問他們那邊出現這種情況沒有。結果你猜怎么著?
“全部一樣!經銷商集體造反,好像我們飛馬公司現在就成了一對臭狗屎樣,大家避之不及,根本沒人愿意再跟我們合作!”
噗通!
馬宗發終究沒堅持住,在一個接一個的噩耗摧殘下,眼前一片黑暗,雙腳一軟,直接栽倒在地。
“快!快打120!”
大約20幾分鐘后,一輛救護車“嗚嗚嗚嗚”地駛進飛馬機電有限公司。
幾名公司高管一起動手,將不省人事的馬宗發抬上了救護車,送往醫院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