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賬已經付過。”
“慧慧姐,您這…”柳伊絲這才想起,之前飯剛吃完時,慧慧姐有去過一趟洗手間。
一定是那個時候,她率先將錢付掉。
“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也沒多少錢,不用這么見外。”
對方話雖這樣說,但柳伊絲并不笨,這哪里是“不見外”,分明是非常見外。
她始終拿出最大的熱情去招待對方,而對方卻一直心懷戒備,至于嗎?
“慧慧姐,我有句悄悄話想對您說。”
“哦?”
兩人隨即來到過道一側。
柳伊絲深深看了她一眼后,道:“慧慧姐,您放心吧,是您想多了,我不會纏著郭總的。”
她并不否認自己曾經有過這個想法。
畢竟像這樣一個風度翩翩,富可敵國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不想嫁到對方家門?
但現在她已經徹底明白,對方根本看不上她,壓根就沒有任何希望。
所以她也懶得強求。
成不了億萬少奶奶,但她柳伊絲現如今也是妥妥的百萬富婆,一樣過得很瀟灑,錢多到一定程度也就一個數字而已,犯不著這么卑躬屈膝,去奢求一段根本不可能的感情。
郭永慧眉梢一彎,欣然笑道:“是啊,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做普通朋友其實也挺好的。”
這次的笑容不是裝的。
對方能有這個思想覺悟最好不過。
小半月后。
宋守峰的案件終于有了一個大致結果。
郭永慧徹底洗脫同謀嫌疑,被還以清白,中科院那邊很快便打來電話,決定重新聘請她,恢復一切職務待遇,而且還有“補償”。
另外,她與宋守峰也正式離婚,兩人今后再無任何瓜葛和牽扯。
至于宋守峰,他雖然決定配合,退還所有挪用公款,但一場牢獄之災依然不可避免。
等出來時,應該已是白發蒼蒼。
具體刑期暫時還未定,要帶回首都做最后總結后,再進行宣判。
但無論如何,這輩子基本都算完了。
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
郭永坤自然不會惋惜,就連郭永慧也沒有。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而宋守峰的行為在她看來,簡直不可饒恕。
飛往河東的飛機上,郭永坤留意到姐姐一直低著頭,有些心思,便大概率猜測到是什么。
“姐,要回中科院嗎?”
郭永坤問完后,又補充道:“你不用顧忌太多,中光那邊投資的一點錢,浪費也就浪費了,主要是你開心就好,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支持你。”
郭永慧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后,才說:“還是、不回了。”
“想好了?”
郭永慧點點頭。
“我剛才其實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再把在首都那邊工作的經歷,跟現在做了個比較,發現也許我自己來做一些項目,可能還有輕松自在一些,沒那么束手束腳,或許成果也要更喜人。
“你之前不也說了嗎,只要心中有信念,實際上無論身處何地、在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意義的。
“現在想想,確實很有道理。只要我的初心不變,那么一切都不再是問題。再說,待在河東還能和家人在一起,你難道不開心嗎?”
“我當然開心!”郭永坤笑道。
從他內心講,他當然尊重姐姐的選擇,但如果可能的話,他更希望姐姐留在河東,留在身邊。
正如她所說,起碼有個照應是不?
“嗯,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啦!”郭永慧深吸一口氣說。
“好。就這樣。”郭永坤會心一笑。
1993年就這么來臨。
新年伊始,上面就傳來好消息,河東作為省會城市率先開始實行。
全面取消糧票、油票和城鎮居民的糧食供應證。
這也就意味著,從1955年開始,長達38年“票證時代”,徹底宣告結束。
計劃經濟一去不返,市場經濟站穩腳跟。
往年每年過年的時候,總有大批市民搶購糧油米面,今年可算沒人爭搶,因為已經沒有必要。
有錢,想買多少就多少。
票證的取消,其實也意味著國家真正解決十億人口的吃飯問題,商品供大于求,是國家走向富強的一個重要標志。
臘月二十三,郭永坤做完了今年的最后一項工作,去城西視察“平山博物館”的建設情況。
這座博物館經老王多次選址,郭永坤拍板,最后選擇建在了城西那邊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半山腰上。
這座山就叫平山,博物館的名字便由此而來。
作為“代價”,平山底下方圓500米的范圍,需要建設一個可供市民休閑娛樂的公園。
實際上雷市長不提,郭永坤也會建。
開玩笑,偌大的一個博物館建在平山上,旁邊如果還是一片鳥不生蛋的地方,像話嗎?
目前地基什么的都處理好,雖然馬上要放年假,但也不是什么高樓大廈,進度不會太慢,預計到明天夏天就能正式落成,包括里外裝修什么的。
有錢好辦事。
現如今省內各大建筑施工團隊,但凡聽到是健力寶的項目,保管搶著做,而且保質保量。
無他,因為健力寶公司出了名的爽快,從不拖欠工程款。
項目完工,只要驗收合格,所有款項立馬結清。
在當下這個到處扯皮拉鉤的年代,簡直就是一股清流,搞工程的誰不愛?
消息已經傳遞到港城,在那邊生活了幾年的羅四表示,等博物館落成,馬上返回內地,再也不離開。
還開玩笑說,讓郭永坤給他在博物館安排個掃地的差事,以后就住在那邊。
臘月二十四,小年,本是一個喜慶日子,某些人卻故意使壞。
“媽,你們這…”
郭永坤望著手里的電影票,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看個電影而已,犯得著這么神秘叨叨的嗎?”
“那不一樣。”
劉秀梅瞪眼道:“看電影是件小事,但主要看跟誰一起,還有那個…那個什么慧慧?”
“感覺,氣氛。”郭永慧捧著一本書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適時援助老媽。
“對!感覺跟氣氛!”李秀梅呵呵一笑后,又拿眼珠子刮了郭永坤一眼,嗔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沒約人家夏櫻看過電影。像話嗎?”
“咋、就不像話了。”郭永坤苦笑。
“那人家小年輕處對象,現在不都流行看電影嗎。”
“關鍵,我跟她也沒處對象呀。”
“你還敢說!”提起這個,李秀梅就氣不打一塊出,“你也是32歲的人啦,還不處對象結婚,你想熬死我是吧?
“再說夏櫻,人家姑娘也二十好幾了,要苗子有苗子,要本事有本事,真要處對象的話,上門說媒的能把門檻踏破。你是個木魚腦袋嗎,就不會捋捋其中的理兒?人家是在等著你啊!”
“我去!我去,我去還不成嗎?”郭永坤實在招架不住,苦著臉道。
“這還像個話!”
李秀梅哼哼道:“趕緊的,別讓人家夏櫻等,你等她還差不多。我告訴你,處對象這事兒上可別跟我搞上下級關系,人家是女孩子,你要照顧她,讓著她。
“對啦,記得買點零嘴,一邊看電影一邊吃。”
我的老媽呀,你想的怪周到的,還零嘴…
要不你去?
郭永坤毫無辦法,就這樣被老母親攆出了門。
夏櫻那邊她已經約好,還是以自己的名義。你就說狠不狠?
郭小妹那廝有模有樣地學給他聽——喂?小櫻是吧,是這樣的,明天不是小年嗎,喜慶日子,你們也放了假,我家小坤說想約你去看個電影。嗯,就最近那個特別火的,明天下午兩點半的那場,大光明影院,到時候門口等,你可一定要來哦。
電影票則是郭永慧那家伙特地差員工,大白天不干正經事,跑到售票點排了一上午隊買的。
郭永坤就這么被三個女人合伙給算計。
來到大光明影院門口時,夏櫻已經到了,穿一件雪白的長款羽絨服,一改平時長發披肩或馬尾辮的發型,頭發中分,扎起兩根辮子。
杵在雪跡未消的地面上,美艷不可方物,不知吸引了多少異性眼光。
“等了很久?”
“沒、就一會兒。”往常落落大方的夏櫻,今天卻出奇地有些結巴。
白皙的臉蛋似乎也有些紅潤。
事情越搞越真了,郭永坤心想。
是一部非常經典的影片,龔阿姨將一個不屈不撓的婦女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后面好像還被翻拍過。
郭永坤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但這可不算什么好事。
想想就知道,和姑娘一起看電影,你居然看進去了,那還有旁邊姑娘什么事?
電影結束時接近四點。
郭永坤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也不敢忘記。
“我媽喊你晚上去家里吃飯。”
“哦,好。”夏櫻點頭。
隨即,兩人便離開影院門口,踩著有些濕滑的路面,向停在馬路牙子旁的黑色桑塔納走去。
“郭、永、坤!”
突然,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一個有些熟悉、卻包含無盡憤怒,甚至有些瘋狂的聲音。
他一字一頓喊出郭永坤的名字,似乎恨不得吃掉他。
郭永坤驚愕,扭頭望去,但不待腦袋停住時,已用余光瞥到那個穿黑色羽絨服的人迅速沖擊過來。
對方以無心算有心,他根本沒時間防備。
而且,對方手中還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郭永坤的兩只眼孔驟然收縮,已經預料到自己的下場,就在這時——
對方的刀子捅了過來,一具嬌軀也從身后將他攔腰抱住。
原本避無可避,絕對會捅進郭永坤后背的一刀,刺穿白色羽絨服,一顆殷紅的花朵,幾乎同一時間在那雪白的面料上憑空而現,繼而,不停綻放著。
“夏櫻!”
在那張白皙的面孔,即將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暈厥閉眼的時候,郭永坤最后瞥見的,是一抹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