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略微有些上火,主要光頭一口一個老子,聽著讓人很不爽。
光頭反懟一句“我是你大爺”后,郭永坤側目望向旁邊的西裝中年人。
他要知道這件事情舞廳方面的態度,會不會處理到底。
因為現在矛盾已經起來,隨時都可能動手,而光頭那邊有好幾個人,體型都很結實,動手的話他肯定吃虧。
所以如果舞廳方面態度曖昧的話,他就準備第一時間叫外援。
“兩位,都消消氣吧,沒多大點事…”
這個應該不是舞廳老板,而是個打工的經理的人,倒是誰也不愿得罪,不停勸和。還提出了某種類似于“價高者得”的主意。
郭永坤倒是無所謂,錢能解決的問題,他一向不認為是問題。
奈何光頭剛才還一副“老子最不差錢”的模樣,現在到了真兌現的時候,又裝酒瘋岔開話題。
“錢的事情待會兒再說,我現在要跟這小子處理另一件事。媽的,明知道柳小姐在陪我,還故意加出臺費撬墻角,什么意思?擺明地不給我劉壽元面子!”
一千塊人民幣,普通市民大半年的工資,放這年頭自然不是小數目。
哪怕是不差錢的老板,若非有郭永坤這樣的特殊目的,也得掂量一下這錢掏出去劃不劃算。
世上哪有這么多傻子?
越是有錢人其實越精明。
這個劉壽元借酒裝瘋,殊不知這份“舍不得”,恰好暴露了他并沒有喝多的事實。
面對對方摩拳擦掌的模樣,郭永坤沒有說話,抓起旁邊座位上的一只黑色老板包。
就是那種鞋盒大小,可以拿在手上,也可以夾在胳肢窩里的皮包。這年頭特別流行,南方那邊梳著大背頭的生意人,幾乎人手一只。
“大哥大!”
當看清郭永坤掏出來的是個什么東西的時候,周圍響起一陣驚呼。
看來這個年輕人并非像劉壽元說的那樣,攢了很久才攢到一千塊錢,準備今晚過來充回大爺。
他是真的有錢。
一部大哥大兩萬塊打底,這年頭在不少地方都能起棟兩層紅磚樓,而它跟樓房比起來可就小多了,作用也僅僅是打電話而已。
不是真正的有錢人,真心用不起。
就是劉壽元都表情一滯。
他都沒有大哥大。
一直尋思著買,可始終沒狠下心。
敢情還真碰到了個款爺。
他暗自慶幸沒去跟對方拼財力,否則指不定今晚就陷進去了。
“叫人?好啊!”
劉壽元恥笑道:“在申海這一畝三分地上,老子還真沒怯過誰。”
他身后的幾個狐朋狗友適時獻上馬屁,不外乎“劉老板威武”之類的。
劉壽元有意給時間讓對方的人馬到齊,踩人這種事情的精髓在于團滅,他們五六個人去踩對方一個,未免有些不盡興。
恰好姓柳的小妞也在旁邊,今個兒就讓她瞧瞧她劉爺的威風。
自己平時說得天花亂墜,也不及直接實驗一場更具沖擊力。
指不定等見識過自己的威風之后,這個總感覺缺少臨門一腳的小妞,也就可以順利拿下了。
他一點都不急,無論對方喊來多少人。他決定先看看,對方叫完他再叫。指不定對方叫過來的人他認識都有可能。
他劉壽元無論白面黑面,那都是能玩得轉的。
再說,他就算不叫人,這里的老板也不敢讓他出事。
他如果今天在這里被人打了,明天這家舞廳就會被砸個稀巴爛。
就是這么強勢。
比人,整個申海都不見得有誰能拼過他。
當然了,也是因為手上沒有大哥大,否則他并不介意馬上一通電話撥出去,先喊個百八十號人過來。
此刻最焦急的莫過于舞廳經理吳忠榮,郭永坤講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抬手制止,可惜沒起到任何作用。
總不能把電話搶下來吧?
“小子誒,你劉爺就在這里等著!”
劉壽元冷笑一聲后,帶著狐朋狗友坐到了旁邊的一張空桌臺邊。
“柳小姐,過來呀。”
“這…”
柳伊絲杵在原地一臉為難,看了看劉壽光,又回頭打量了一眼郭永坤,然后求助般地望向經理。
“先過去先過去…”
吳忠榮招招手后,便不再理會。注意力落在郭永坤身上。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他必須阻止住,不能讓事態繼續惡化。
劉壽元是肯定不能被打的,否則指定捅出大簍子。這家伙手底下的人比螞蟻還多,沒人愿意招惹。
而眼前這位出手闊綽的年輕人,他同樣不想得罪,這樣豪客無異于一顆搖錢樹。
所以這場架不管誰贏誰輸,對舞廳都沒有任何益處。
再說,真打起來,今晚的生意可就泡湯了。
“小兄弟,要不就算了吧,你明晚過來,我保證柳伊絲不出臺,等著你。怎么樣?”
吳忠榮湊近一些后,拍著胸口小聲說。
“明晚沒空。”郭永坤淡淡道。
咋都這樣犟呢,這也沒喝多少酒啊。
吳忠榮見這樣勸說都沒用,有點無計可施的意思,只好嘆著氣道:“小兄弟,我實話告訴你吧,你跟劉壽元拼人,肯定拼不過,整個申海都不見得有誰比他的手下多。”
他莫非是丐幫幫主嗎?
郭永坤眉頭一挑,問:“這家伙什么來頭?”
這個舞廳經理既然這樣說,顯然對劉壽元知根知底。
“包工頭。”
吳忠榮見對方聽完這三個字楞在那里,趕緊補充道:“你別看就是個包工頭,但凡事怕做大。這家伙就是市里數一數二的大包工頭。現在市里不是到處在搞開發嗎,好多工地的承建施工都是他接手的,或者分包出去。
“你想想看,一個稍微大點的工地上至少有百來號工人吧,那十個工地呢?況且這家伙手上肯定不止十個工地。
“再說那些做苦力的工人好啦,他們一般都是外地過來的,也沒什么文化,就知道誰給飯吃,幫誰做事。你應該有所耳聞吧,工地上打架斗毆那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彪悍著呢。”
原來如此。
郭永坤點點頭,算是搞明白了光頭佬的底細。
一個大包工頭,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接到開元置地的項目,如果有的話 這事就有點意思了。
建筑工人靠著這些包工頭吃飯,那這些包工頭又傍著誰吃飯?
自然是開發商。
“所以啊小兄弟,老話講瓷器不跟瓦片碰,我瞧你儀表堂堂、身價不菲,是個金貴人,就不要跟這種大老粗一般見識了。還是那句話,明天晚上…”
要說這舞廳經理口才委實不錯,郭永坤要不是情況特殊,很可能真被他說動了。
“好啦,吳經理,你也不必勸,我心里有數。這電話都打了,人已經在路上,等來了再說吧。”
吳忠榮一陣頭大,口水都快說干了,咋就這么不聽勸呢?
“你叫了多少人?”
“不知道。可能過來四五個吧。”
郭永坤是真不知道,他只是一通電話打給陳大少,言簡意賅地告訴對方,自己在這家舞廳跟人杠上了,對方五六個人的樣子,誰知道陳大少怎么安排?
陳大少就帶兩個人過來都有可能。
他那兩名貼身保鏢,絕對都是以一敵十的身手。
畢竟想想他什么身份就知道,港城第一豪門老陳家的獨苗,即便陳老爺子再怎么勤儉節約,也不可能在涉及兒子的人生安全的問題上馬虎。
陳大少曾經提到過,他的兩名貼身保鏢都不是他請的,而是老爺子親自安排的。
據說能擋子彈。
天知道老爺子花了多大心血培養。
“四…五個?”
吳忠榮像看傻子樣地望向他。
我可都告訴你了,劉壽光揮揮手就能召集幾十號人過來,你叫四五個人,有個毛用啊!
你居然還能氣定神閑地坐在這里,真不知道你的膽氣從何而來。
“小兄弟,走吧,我把錢退給你好啦,你下次再過來玩。”
遇到這么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吳忠榮也是半點辦法沒有了。
郭永坤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做生意嘛,自然不希望鬧出事端,講究以和為貴。
可以體諒。
所以哪怕對方一直絮叨,也談不上反感。
但對方不懂的是,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因為他“媳婦”在別人手上,而他今天不惜親自會面的目的,是要帶她離開這種風月場所。
永遠地離開。
事情不辦成,他走不了。
即便他與柳伊絲不可能再有姻緣關系,但他還是無法容忍對方靠舞女的工作謀生,靠陪笑、陪酒、陪跳和別人的男人待在一起。
哪怕一眼都無法容忍。
吳忠榮終究是退敗了。
唉聲嘆氣地又去到隔壁。
事已至此,他只能將負面影響控制到最低讓劉壽元少喊些人來。
否則生意真的沒法做。
幾個人打架其他客人或許還能饒有興致地看看戲,可如果幾十號人團戰,誰還不擔心被殃及池魚?
“啥?就叫了四五個人?”
隔壁傳來刺耳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我以為多牛掰呢,直接大哥大拎出來喊人。”
“是啊,差點沒嚇壞我的小心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