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悅然走了之后,霍紹恒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已經藍屏的電腦屏幕想了很久。
白悅然的話不無道理。
他從軍部和議會拿到授權,可以監控內閣,也借著顧祥文的專利涉及國家利益,趁機監控了顧嫣然,后來因為夜玄拿出顧家財產清單,順帶又監控了夜玄。
但是從法理上來說,監控內閣政府這種公權機構,和監控顧嫣然、夜玄這種普通市民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美國的Snoden事件為什么鬧得沸沸揚揚,讓美國政府灰頭土臉,不是因為它監控政府官員,而是因為它對普通美國公民進行無差別監聽,這在現代社會是令人發指的侵犯個人隱私行為。
雖然美國有自己的《愛國者法案》來保障自己的這一監聽行為,但事實上,它也知道自己是站不住腳的,所以從來不敢公開。
眾所周知,這件事被Snoden公開后,立刻受到全世界輿論的一致譴責,根本沒人考慮這種行為是不是合法,對美國政府造成的政治影響極為惡劣。
況且現代社會,合不合法也是個相對的概念。
立法機構分分鐘可以炮制很多匪夷所思的法律,也可以分分鐘廢除很多理所當然的法律。
而對于他們這些上層官員來說,要考慮的除了法律以外,還有對公民的影響力,特別是對特別行動司這個部門的政治影響。
他不會忘記,特別行動司創立的時候,議會、內閣和軍部的上層人士都很懷疑的一點,就是他們的權力太大,會不會把自己的行動范圍拓展到國內?
而他在顧念之這個案子上,是不是確實投入了不恰當的關注?
如果這些行為被顧嫣然掌握,毫無疑問,在法庭上會對顧念之造成出乎意料的打擊,甚至把整個爭產案扭曲為華夏帝國的軍部企圖利用公權奪取外國人的私人資產。
這樣一來,顧念之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而且會把特別行動司這個幕后機構推到風尖浪口。
不管哪一方面,都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不能讓自己創立的特別行動司的公信力受到致命打擊,但也不能讓顧念之吃悶虧。
想來想去,霍紹恒只有一個結論:顧嫣然背后有高人,而且這高人對他們華夏帝國的行事方式非常了解。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前方,手里不斷把玩著一個圓圓的金幣,突然啪地一聲,將金幣扣在桌上,然后手指一兜,將金幣隱入手掌收了起來,拿起內線電話,發出一串指令,將監控顧嫣然和夜玄的所有行動全數撤銷。
然后從辦公桌后站起來,順手勾了衣帽架上的藏藍色薄呢制常服外套,雙臂一抖,套在襯衣外面,大步走出辦公室。
取了車,霍紹恒直接開到顧念之在四環和平里買的二手房。
一邊用門卡打開房門,霍紹恒一邊給顧念之發短信:來和平里新房,有重要事情商議。
他很少給顧念之發短信,這一次為了表示慎重,他用了短信的形式。
顧念之看見霍紹恒的短信,剛剛從教室里走出來。
她上午有兩節課,剛剛上完,要去圖書館趕作業。
看見短信,她猶豫了一秒鐘,還是回了一個電話。
霍紹恒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剛點了一支煙,聽見電話鈴聲響了,拿過來滑開,低沉又磁性的嗓音緩緩地說:“念之?下課了?”
顧念之點了點頭,“霍少,有事?”
“嗯,你有空過來一趟。”霍紹恒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有些灰暗,西北風從草原刮過來,帶著風沙和寒冷,氣溫降得很快。
“有什么事不能在電話里說?”顧念之跨上自己的自行車,“我還要去圖書館寫作業。”
霍紹恒起身去客廳打開了空調,把溫度調到恒溫23度,一邊說:“還是當面說比較好。你這里比較安全。”
他們在這里的防范措施能夠保證他們的話不會被別人監聽。
顧念之一下子明白過來,“我馬上來。”
她沒有回宿舍,直接騎上單車,往和平里小區趕了過去。
本來就是圖方便在學校附近買的房。
顧念之只花了十五分鐘就抄近路來到和平里小區。
她把單車鎖在樓下的長亭里,一個人背著書包上了樓。
來到自己的房門前,她剛拿出門卡,大門已經從里面打開了,霍紹恒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后。
“進來。”霍紹恒側過身子讓開,臉色沉靜,目光淡定,從容不迫的神情舉止讓顧念之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她笑著走了進來,先看了一下自己的屋子,“霍少什么時候來的?”
“不到半個小時。”霍紹恒像是在自己家一樣隨意,“想喝點什么?”
“…我想喝啤酒行嗎?”顧念之似笑非笑地說,把書包放了下來,扔到沙發上。
“當然不行。”霍紹恒想也不想,轉身走向廚房,“我去給你拿牛奶。”
切,早知道是這樣,那你還問?
顧念之在心里悄悄做個鬼臉,不過沒有大聲說出來,她坐到沙發上,伸直了腿,長吁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霍紹恒托著一個托盤出來,上面放著一杯溫牛奶,還有一小碟松餅。
顧念之剛下課,肚子確實有些餓了,接過來毫不客氣先喝了半杯牛奶,然后吃了一個松餅。
霍紹恒自己捧著一杯普洱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顧念之喝完牛奶,拿紙巾擦了擦嘴,才問:“有什么事,說吧。”
霍紹恒低頭喝一口茶,把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幾上,慢條斯理地說:“因為不知道這件事會對你的爭產案造成什么樣的后果,所以打算提前跟你說清楚。”
這樣不會等上了法庭,顧嫣然打顧念之一個措手不及。
顧念之坐直了身子,臉色嚴肅起來,“是跟我起訴顧嫣然的案子有關?”
“嗯。”霍紹恒往后靠在沙發上,抱著雙臂,語音低沉而悅耳,“是這樣,自從夜玄給你顧家財產清單,我們就開始對夜玄和顧嫣然進行監控。然后我們發現,夜玄把這件事也告訴了顧嫣然。”
“…呃…”顧念之忍不住撫了撫額,“夜玄這是對顧嫣然余情未了啊…”
霍紹恒一只手不由自主摸了摸下頜,很明智地對感情問題不做評判,他的嗓音鎮定沉著,又說:“后來他們兩人大吵一架,再然后,顧嫣然去了夜玄的辦公大樓…”
顧念之聚精會神地聽著,當聽到顧嫣然對夜玄說起她父親顧祥文在美國的律師,突然臉色變了一變,“糟了!夜玄剛跟我告別,說要去美國見一個人,他是不是就是去見這個律師?!”
“夜玄去了美國?”霍紹恒微怔,忙拿出手機,給趙良澤發了消息,讓他布置下去,讓他們在美國的外勤去暗中跟著夜玄,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因為夜玄去的是美國,特別行動司的行動就自由多了。
顧念之見霍紹恒做了布置,心情才輕松下來。
霍紹恒接著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對顧念之說了,最后說:“我跟你說這些事,不是為了邀功,而是…顧嫣然居然發現她被我們監控,已經向議會有關機構投訴我們。”
顧念之:“…”
“為了你的案子著想,也為了我們的機構著想,我決定撤銷對顧嫣然和夜玄的一切監控。”霍紹恒深深地注視著顧念之,“以后這個案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顧念之明白過來,心中很是了然霍紹恒為了她的案子,都做了哪些事…
她感激得不得了,忙說:“我知道了,你…你其實不必這樣…這樣對你不好,對你們機構也不好。我自己會想辦法的,顧嫣然再怎么折騰,她也不是我的對手。”
她有信心挫敗顧嫣然的陰謀詭計,哪怕不知道這些情況,她自信還是能隨機應變。
“不領情?”霍紹恒開玩笑似地偏一偏頭,俊美的輪廓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顧念之的目光。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低頭說:“當然不是,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沒有用心,對方是絕對感覺得到的。
霍紹恒站了起來,走到顧念之身邊坐下。
顧念之只覺得身邊的沙發往下深深地陷了下去。
她不由自主跟著往那邊歪斜,就跟投懷送抱一樣,不小心栽到了霍紹恒懷里。
霍紹恒虛攏著她,笑說:“…這可是你自己過來的,我沒有強迫你。”
顧念之不好意思地掙了一下。
霍紹恒雙臂略微收緊,在她頭頂溫言說:“好了,讓我抱一會兒。今天之后,我就不能見你了,直到你的官司結束為止。”
“啊?為什么啊?”顧念之不由自主問了出來,她在霍紹恒懷里仰頭看著他線條優美的下頜,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為了避嫌。”霍紹恒低頭看著她水樣明媚的眸子,嫣紅潤澤的菱角唇,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唇。
顧念之這一次沒有避開,乖乖地讓他親,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長長的睫毛像兩排小扇子一樣,掩蓋了眼底深處一抹依依不舍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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