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恒看了陳列一眼,突然朝著他身后的方向說:“葉醫生,來幫我把念之送到她房里去。”
陳列嚇得一個哆嗦,臉都白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不敢轉身不敢回頭,僵硬得像提線木偶一般,杵在自己門前,眼睜睜看著霍紹恒唇角含笑,慢悠悠從他面前走過。
直到霍紹恒送顧念之進了房間,陳列才醒悟過來。
猛地回頭一看,哪里有葉紫檀的影子?!
霍紹恒就是在誑他!
陳列被霍紹恒氣得直打嗝,沖到顧念之的房間門前,舉起拳頭想拍門,但是突然想到葉紫檀的房間就在顧念之房間旁邊,立刻又收了手。
到底還是不甘心,抱著胳膊氣呼呼靠在顧念之門口的墻邊,等著霍紹恒出來。
霍紹恒輕緩地將熟睡的顧念之放到寬敞的大床上。
巴巴多斯的天氣炎熱,房里大都裝有空調,晚上還是很涼爽的。
霍紹恒給顧念之的額頭擦了擦汗,順手拉過一床薄薄的空調蠶絲被給她蓋上,才起身走出房間。
不用回頭,就知道陳列正滿臉郁悶地靠在墻邊。
霍紹恒兩手插在褲兜里,淡定地說:“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我哪兒敢啊?!”陳列委屈地不行,“我是百姓,你是州官,你可以放火,我不能點燈,行了吧?”
“行,那今天彼此彼此,一筆勾銷了。”霍紹恒回轉身,臉色嚴肅起來,“陳列,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不要不放在心上,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而且可能隨時有槍手追過來。”
“這么嚴重?那人是何方神圣?”陳列興趣來了,“為什么這么慎重?”
“你不困嗎?”霍紹恒看了看手表,“已經很晚了,明天再說?”
“你得了吧!勾起人的興趣又不把話說完,你以為我就能睡得著了?!”陳列不滿地嚷嚷,不過好歹記得顧念之和葉紫檀就在隔壁房間里睡覺,他嚷嚷的聲音并不大。
霍紹恒點點頭,“行,既然你不想睡,跟我來,給你看點兒東西。”
霍紹恒帶著陳列回到他房間,將那些資料拿出來給他看,一邊說:“這就是你這一次的任務,要以保健醫生的身份,帶顧祥文回國。”
陳列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祥文?!是那個顧祥文嗎?!你終于找到他了?!——可你不是說他是植物人?他怎么就變成植物人了?”
“據說,他七年前在MH210那架飛機上。”霍紹恒沉聲說道,抱著胳膊,在屋里走來走去,一邊梳理著所有的線索,“當時聽說別的人都遇難了,就他還活著,被他女兒顧嫣然救了回來,但一直沒有醒過來。”
“等等等等!”陳列聽得頭都大了,“他女兒怎么會是顧嫣然?!不是念之嗎?!你不是一直說念之的父親叫顧嫣然嗎?!”
“是啊,念之的父親確實叫顧嫣然,他也是顧嫣然的父親。”霍紹恒停下腳步,看著陳列一張圓臉漲得通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也很驚訝?”
“…顧嫣然跟顧念之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是顧祥文的女兒?那念之…”陳列皺起眉頭,圓圓的眼睛跟著抿成一條線。
“想不明白?”霍紹恒好笑地搖搖頭,“算了,不為難你了。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妹關系也是有的,你繞開血緣關系這道坎想一想就明白了。”
陳列恍然大悟:“她們兩人有一人不是親生的!——原來如此!果然是當局者迷!”
其實也不算是當局者迷,因為顧念之的情況比較特殊。
她失去十二歲以前的記憶,所以能證明她身份的,以前只有驗證DNA一條路,如果DNA都不符合,誰能無中生有地證明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有姐妹親戚關系呢?
現在是多了何之初站出來幫他們,才對顧念之的身世有了更多的線索。
霍紹恒走到陳列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只手撐在膝蓋上,繼續跟陳列說顧祥文的情況:“…我到巴巴多斯那天,顧家被槍手洗劫,目的是逼顧嫣然說出顧祥文的下落。但是顧嫣然寧死也不肯說,后來我追上去將她救了回來,她就決定要我帶人幫忙送她父親去美國。”
“去美國?不是去我們國家嗎?”陳列坐直了身子,“你繞什么圈子啊?!”
“不是繞圈子,這中間的事情說起來比較復雜,總之就是后來軍部答應幫她,但條件是送顧祥文去華夏帝國,而不是美國。”霍紹恒嘆了口氣,“結果顧嫣然雖然答應了軍部的條件,卻不是很愿意,一直消極怠工,我不得已,才找了念之過來,順便也把你叫來,以防萬一。”
陳列總算是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撐著頭,靜靜地想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那看來我們得多準備幾套儀器,多帶幾個人,才能保險。”
“嗯,這方面我全權托付給你,我負責把人找到帶來,順便一路警戒,你負責病人在路途中的狀況不能惡化,最好想個法子讓他醒過來。”霍紹恒對陳列寄以厚望,定定地看著他。
陳列連忙點頭,“我自然會想法子,你不用擔心,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人找到吧?”
“嗯。”霍紹恒抱起胳膊,往后靠坐在沙發上,納悶地說:“巴巴多斯就這么點地方,顧嫣然能把人藏到哪里去呢?”
“當地的槍手都找不到,你人生地不熟,肯定更找不到了。”陳列攤了攤手,“不如守株待兔?”
“我明天再催一催顧嫣然,如果她還推諉,我就不客氣了。”霍紹恒是個行動能力很強的人,他手上有兩套甚至三套備用計劃,只看顧嫣然要如何行動。
顧嫣然此時正開著車,從城里回自己郊外的別墅。
手機突然響了,她戴上藍牙耳麥,輕輕喂了一聲,“是你?怎么了?還沒走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嫣然,我這一次恐怕真的是連累你了。”
“怎么了?”顧嫣然手一頓,腳下本來要踩剎車,卻錯踩成油門。
幸虧路上沒有什么人,不然她就要跟前面的車追尾了。
“…霍紹恒他們還在查我的下落,我剛得到消息,他們一直查到日本山口組。”那聲音陰郁地說,顯得心情十分不快。
“啊?不會吧?”顧嫣然也驚訝了,“日本山口組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那邊的人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法跟顧嫣然詳細地說,最后只說了一句:“我們得切割,不能讓人抓到我們來往的證據,不然你完了,我也完了。”
“這么嚴重?”顧嫣然一點都不擔心,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可不像你啊…”
“真的很嚴重。”電話那邊的人非常慎重,“我逃了兩次,事不過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躲過第三次。如果不能…”那邊的人頓了頓,“你就當沒我這個朋友,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就可以了。”
“啊?”顧嫣然這時才猛地一踩剎車,將車停到路肩,“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你知道得越多,越沒好處,你確定要知道嗎?”那邊的人嗤笑一聲,“還是別追根究底了。嫣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你出事。這幾天你小心一些…”
那人在電話里嘀咕了幾句話,就掐了電話。
顧嫣然皺著眉頭,怔怔地看著前方的路,想難道去華夏帝國,已經成為她唯一的路了?
可是她更想去美國,不過她一個人好走,帶著一個植物人卻不可能悄悄地離開巴巴多斯。
她嘆了口氣,伏在方向盤上,像是睡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輛黑色奔馳SUV停在她車后面,一個英武高大的男子從車上下來,敲了敲顧嫣然的車窗,“大小姐?你怎么了?”
“是你啊?”顧嫣然扭頭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開了車門。
那人坐了進來,“大小姐,你有什么麻煩事嗎?我可以幫你。”
那人的眸子黑白分明,眼白純凈得發藍,如同有赤子之心的孩童。
顧嫣然摸了摸他的臉,然后順著胳膊一路向下,握住他的手掌,她低頭看著那雙手,那雙幫了她無數次的手,算不得干凈,也有血腥味,但卻曾經是她唯一的依靠。
現在這雙手也幫不了她了。
顧嫣然搖搖頭,“你不用守在我們身邊了,夜玄,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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