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異殿北側四五里處。
潺潺的山泉從兩山之間流過,兩岸野花盛開,清香撲鼻,鳥雀在山花間嬉戲,一副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
青翠的柳樹下,一名十八九歲的俊俏男子輕撩起頭上遮陽的薄紗,墊腳朝遠處張望,神色間已現焦急之色。
忽然,他展顏一笑,邁開小碎步朝山上迎去,同時揮動纖細的素手,甜甜地喊了聲:“屏姐姐——”
不遠處,一名身著內門弟子青衫,雙目細長的女子聞言慌忙四下環視,見沒有其他人,這才點頭應道:“玉秋,讓我來此有什么事啊?”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嘛?”左玉秋嘟起了嘴,嗲聲道,“屏姐姐可是來得有點兒晚啊,我帶的吃的都要涼了。”
“啊,許師叔剛才來買妖獸。”程屏隨口道,“那兩頭刀鬼彘可是五階妖獸,我怕其他弟子出岔子,就盯了一會兒。”
“許師叔?哪個許師叔?”
“就是鴻云峰那個,”程屏道,“前幾日還上了玉…咳!前幾日你還在馭異殿見過他一面。這許師叔還真有意思,隔三差五就要買妖獸,馭異殿五階以下的存貨能被他買去三成多…”
左玉秋聽是那個“小狐貍精”,當即就臉色轉陰,“那個,屏姐姐,我們不說他了!”
他用力吸了口氣,平復情緒,努力換成笑容,“前日我發現此處景色宜人。”
他說著雙手不著痕跡地攀上了程屏的左臂,“就想著和屏姐姐一起賞景,邊吃邊聊…”
“咳。”程屏迅速抽出左手,裝作指向天邊,“你看,那鳥挺漂亮。”
左玉秋有些尷尬地甩了甩手,點頭道:“嗯,黃頭紫翼,色彩鮮艷。屏姐姐,前面有塊很平展的石頭,我們就去那兒坐。”
“啊,好,隨你。”
兩人并肩沉默著走了幾步,左玉秋又挑起話頭道:“屏姐姐,最近宗門可發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兒嗎?”
“倒還真有。”程屏立刻來了精神,“你可知道,那個為禍宗門近十年的賊王被逮住了!”
“哦?!”左玉秋咬牙道,“那小賊去年還偷過我的舞鞋!害我花了四刻清靈液從繁珍殿重買了一雙!”
程屏笑道:“這下你可解氣了,那賊被送去奉律殿的路上,就被人打成了豬頭,哈哈!
“哦,對了,你可知道是誰抓住了這家伙?”
“這我哪兒猜得出來?”
“那人就是許師叔!”程屏說得唾沫橫飛,“據說啊,昨晚那小賊竟極不開眼,跑去偷許師叔的東西,結果沒跑出多遠就被抓住了,跪地求饒。
“要說起來,許師叔還真有兩下子…”
“別說了!”左玉秋突然止步,轉過身來,捏著雙拳道,“許師叔,許師叔!從你剛來這兒起,就一直在說他!他倒是有什么好的,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程屏皺眉道:“你胡說什么?”
“我早看出來了,那個小狐貍精一直在打你的主意!”左玉秋用力跺腳,大聲吼道,“他才入宗門幾天,就往馭異殿跑了四五次!瞎子也能看出來,他就是去找你的!”
他越說越氣,“對了,還有!上次這小狐貍精竟然還在千歸池洗澡勾引你!真的是不知羞恥,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住口!”程屏的聲音比他還大,“什么狐貍精,狐貍精的,你吃錯藥了?怎能如此詆毀許師叔?!”
“我怎么不能?!”左玉秋已有些失去理智了,“誰敢打你的主意,莫說罵他幾句,殺了他我也敢!”
“不可理喻!”
左玉秋指著程屏道:“屏姐姐,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他許揚算干什么的?!”
程屏也沉下了臉,“左師弟,那都是兒時父母間的玩笑話,我說過多次了,做不得真。”
“什么玩笑話!”左玉秋雙眼泛紅,“我就要當真!”
“左師弟,我一直當你是打小的玩伴。這種事情,莫要強人所難…”
左玉秋牙齒磨得咯吱吱響,聲若冰霜道:“因為那個姓許的是吧?屏姐姐,我要讓你知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
他說完,用力將食盒仍在泉水中,踏上飄玉凌空而去。
“喂!你莫要亂來!”程屏望著空中的背影,無奈搖頭,“你這般性情,要我如何受得了…哎,這陣子還是少見為妙吧。”
次日。
瑞逸峰一條山路旁。
“花開花謝花如雪,花落泥淖誰人憐?
“明媚繽紛又如何,舊花殘紅新花艷。
“吾若舊花朱顏老,彼似新花開未半。
“不忍花潔陷污濘,愿隨流水葬花魂…”
左玉秋自怨自艾地低吟著,蹲下身去,撿起地上的海棠花瓣,隨手丟入一旁的溪水中,又朝身后的石屋掃了一眼,依舊沒有人影。
他不由怒道:“這廝平日圍著我轉的時候,恨不能做我腳底之泥。昨日便答應代我去警告那個姓許的,還說什么‘不論那個許揚有多俊俏美艷,也不過是個勾搭有夫之妻的渣男,要去好好會會他,為我撐腰’。結果卻是一整天杳無音信!”
又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有個人影從空中飄落而來,左玉秋將手中花瓣狠狠擰入泥土中,氣沖沖地迎了上去,“邢師姐,昨日那事怎…”
“左師弟,你怎么來了?”邢安眼前一亮,打開手中紙包,掰下一只烤兔腿,“幫我嘗嘗,可入味了?”
“兔腿?!”左玉秋又驚又怒道,“小兔兔那么可愛,你怎么可以烤兔兔…還、還讓我吃?!”
“啊!對了,你不吃兔肉…”邢安訕訕地收回手,賠笑道,“那個,進屋里坐坐?”
“不了。”左玉秋冷道,“我就想問問,邢師姐昨日可有去找過許揚?”
“找了,自然是找了。”邢安一臉陶醉道,“我只是沒想到,他當真是絕色…”
她瞥了眼左玉秋的臉色,慌忙住口。
左玉秋皺眉道:“那你應當已警告過他,不許再招惹屏姐姐了?”
“那是!該說的都說了!”
左玉秋見她一臉癡相,不由狐疑道:“你怎么跟他說的?”
“我…”邢安搓著手道,“就說,程師妹已與你有了婚約,只是還未及成婚罷了。”
“他怎么說?”
“他說,‘好啊,恭喜程師侄了。’”
左玉秋眉頭皺得更深了,“這就完了?”
“沒,當然沒完。”邢安接道,“我就跟他說,別看玄華宗這么大,其實上上下下都是女弟子,男人極少,莫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好女人多如繁星…”
“什么歪脖子樹?屏姐姐哪里是歪脖子樹…”左玉秋氣得話都不會說了,指著邢安的手直哆嗦,“我讓你去警告他,是警告!而你卻這般沒氣勢,搞得我像是怕了他一般!”
“我、我很有氣勢的!”邢安結結巴巴道,“我跟你學一下啊。當時我把云蝶香狠狠往他桌上一砸,就瞪著他說…”
左玉秋立刻打斷她道:“云蝶香?怎么又冒出來云蝶香了?”
“哦,我就想著,我一個大女人家的,去人家年輕男子那兒,不帶點兒禮總是不太合適…”
“你還給他送禮了?!”左玉秋差點兒沒氣暈過去,“還是最頂級的熏香!連我都沒怎么用過!”
邢安喃喃道,“不過他也沒收,說他聞了頭疼。我看他挺喜歡吃兔肉,剛才試著烤了點兒…”
左玉秋咬碎滿口銀牙,轉頭就走,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許揚!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