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李綺娘正用她的那雙手,雕出了一朵瑩白如玉的牡丹花。
她把那朵牡丹花遞到寶貝閨女面前:“你小時候,總是纏著娘,給你雕蘿卜花。”
顏雪懷還以為這花是用來擺盤的,沒想到竟是李綺娘專門給她雕的。
她又驚又喜,一時忘了再裝乖乖女,咧開嘴,露出八顆牙,她開心地想要跳起來!
這是她兩輩子加在一起,第二次收到花。
第一次是一個綽號小冬瓜的男生,在情人節的第二天,他給班里每一位女生的課桌上放了一朵玫瑰花。
當時女生們全都很開心,可是短短一分鐘之后,她們就知道了小冬瓜送花的真相。
小冬瓜想在情人節賣玫瑰狠賺一筆,這些全都是昨天沒有賣出去的,之所以要給女生們送花,純屬廢物利用。
第二次就是現在了,這是李綺娘一刀一刀,用白蘿卜親手為她雕出來的花啊。
而且這朵白牡丹,惟妙惟肖,美得眩目。
“這真是給我的?啊啊啊,發達了,我太開心了,啊啊啊!”
顏雪懷夸張地驚呼出聲,把三分歡喜,渲染成了十分的快樂!
她像捧著寶貝似的,捧著牡丹花,跑到后廚,向呂英兒顯擺。
“老板娘的雕工可真好,唉,我什么時候也能把蘿卜雕成花啊,不用雕牡丹,只要是看著像花就行。”
呂英兒無限感慨,她學廚幾個月了,刀功大有長進,可是切菜還行,雕花就......
“你別著急,等你當娘了,就能學會了。”
顏雪懷拍拍呂英兒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
她知道李綺娘是在哄她,也不知道李綺娘對柴晏做了什么。
“英兒,晏七,他,我娘和他怎么說的?”顏雪懷壓低聲音問道。
呂英兒一怔,原來這才是少東家大呼小叫跑進來的真實目的。
根本不是來顯擺那朵白牡丹的,這是在老板娘眼皮底下打聽消息。
少東家,你怎么這么多鬼點子呢,難怪對門的董萬千要叫你顏壞水了。
不過,少東家雖然心眼多,人可不壞,董萬千那是嫉妒少東家聰明。
“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老板娘和晏公子在后院里說話,還把大牛給支出去了。”
呂英兒小聲說道。
“那晏七走的時候,你總看到了吧?”顏雪懷已經開始自責了,她應該躲在對門的董記,而不應該去土產鋪子,董記能看到李食記門口,若是把門打開,連里面的客人也能看到。
呂英兒想了想,一拍腦袋:“對了,我想起來了,晏公子出去以后,老板娘對大牛說,讓他出去和晏公子說一聲,不要堵著門,老板娘還把晏公子的帳給結清了,把鋪子里的現銀全都拿出來,差一兩,還是我和大牛湊的,老板娘讓大牛把這些銀子全都交給晏公子了。”
顏雪懷嘴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八顆牙、六顆牙、四顆牙、兩顆......她嘟著嘴仰頭望著房梁。
她讓柴晏掏了一百兩銀子,現在可好,至少退回去七八十兩吧。
顏雪懷的心都疼了。
七八十兩啊,工地里的鋪子,每個月要交二十兩,七八十兩足夠三四個月的了。
李綺娘二話不說,就給退回去了!
呂英兒悄悄看著顏雪懷,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顏雪懷的側顏。
少東家生得可真好,五官精致,皮膚又白又嫩,水當當的。
只是這神情,唉,隔了七八尺,呂英兒都能感受到顏雪懷的悲哀。
少東家是在心疼晏公子吧,一定是的。
只要這樣想一想,呂英兒就心跳加快,激動極了。
若不是老板娘問起,她以前真的沒有想到,少東家和晏公子之間......嘿嘿嘿。
可是老板娘把晏公子給轟走了啊,就連飯錢都給退回去了,少東家這該多傷心啊。
若是晏公子氣性大些,牽怒到少東家頭上,與少東家老死不相往來,少東家會不會立誓不嫁,孤獨終老?
呂英兒熱淚盈眶,她似乎看到,在那深山之中,有一座嶄新的墓碑,上寫四個大字:活死人墓。
已經白發蒼蒼的少東家,孤獨地坐在墓前,傷心地說道:“晏七,你為何這樣傻,在這墓里一住就是七十年,最終老死在這墓中,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兩只大雁在她頭頂盤旋,其中一只,砰的一聲撞到墓碑上,死了。
另一只尖叫一聲,也砰的撞到墓碑上,也死了。
少東家望著地上的雁尸,長嘆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
耳邊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英兒,我去買只燒雞,你幫我做幾張薄餅吧,裹燒雞吃。”
呂英兒怔怔發呆,燒雞?
顏雪懷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嘻皮笑臉地說道:“我買只大一點的燒雞,你多做幾張薄餅,咱們幾個一起吃。”
說完,她便三步并做兩步走出后廚,呂英兒還在錯愕,顏雪懷卻又回來了,叮囑道:“再切點蔥絲。”
好吧,呂英兒木然地點點頭,看來是她想多了,她想的是生死相許的大雁,少東家心心念念的卻是用吊爐烤得噴香的燒雞。
呂英兒咽咽口水,好吧,她也想吃了。
李綺娘看著寶貝閨女歡天喜地從后廚出來,又歡天喜地跑出去買燒雞,她長長地松了口氣,看來,閨女對那柴晏也不是太用心。
也是,閨女還小,還沒有及笄呢,整日在鋪子里,心里想的都是生意,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想男女之事。
不過,那個柴晏,長得的確好看,小姑娘怕是都會喜歡他吧。
可惜是個姓柴的,如果換個姓氏,那該多好。
燒雞劉門前排著長隊,顏雪懷往那排到街口的隊伍里看了一眼,便推門走進了鋪子。
片刻之后,顏雪懷就捧了只油紙包,鬼鬼祟祟地出來,隊伍里一個半大小子,立刻大喊:“她夾三兒,沒排隊!”
聞言,顏雪懷拔腿就跑,飛奔而去。
顏雪懷并沒有看到,在她甩蹄狂奔的時候,隊伍里走出一個少年,向著與她相反的方向走了。
瑪瑙回到柳樹胡同,把大門一關,倚著門便長吁短嘆。
陸錦行見他這么快就回來了,又看看他那空空的雙手,問道:“燒雞呢?你在路上給吃了?”